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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ur.007孤独者使命

奉第孤

孤四独

独幕者

者使

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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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朦胧着雨,雨水湿润了大地。

在大雨倾盆的森林里,银步履蹒跚地行走着,时不时还会因为太过疲惫而靠在树上喘息。

但银知道他不能停下,因为身体一旦松了劲,他恐怕就得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和黑若斯分开也有一段时间了,她没有追过来真是太好了,可以不用看见如此不堪的自己。

「稍微冷静下来后才发现,原来身上的伤口有这么多吗?」

银一探手扶在了树干上,却被掌心几道伤口给刺痛,在雨水的浸透下扩散着数倍的痛苦。

而他外套下的身体其实也好不到哪去,无色的血液和雨水混杂在一起顺着大腿流进了土壤之中,透支着银的生命。

「该死!」

「嘭。」

但银并没有去在意这些,反而愤怒地握拳捶了树干一拳,震落了不少露珠。

「如果就这么简单说疼的话,那香格拉蒂受到的痛苦又算什么呢?」

银强撑着身体迈出一步,向着一个方向坚定地走去。

“香格拉蒂她怎么样了呢?十亚的人会为她治疗吗?还是说会严刑逼供,让她说出自己的下落……”

一想到传说中那些残酷的刑罚,银的腿就直打哆嗦。

不过即便如此,银却仍然保持着缓慢前进的步伐。

他从戒指里取出了很多绷带,胡乱缠在身上也不打结,活像一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木乃伊。

「身体好沉重,那些荆棘刮的皮外伤还伤到骨头了不成?」

银喘着粗气翻过了面前的一条树根,在落地的时候脚却不慎滑了一跤,嗙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他颤巍巍地爬起,却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已经没有力气活动。

“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吗?就算我的设定是体弱多病也不带这样玩的啊?”

明明,明明根本没有香格拉蒂伤的严重,但是为什么动不起来……

银愣了一下,然后忍住想要颤抖着的手取出了口袋里的怀表,把它放在了额头上仰面望天。

天空是灰蒙蒙的,一如银此刻的心情。

他估摸着怀表的滴答声,在心中默数了两分钟后,便抹了把脸,将怀表从额头取下,念出了表盖上显示的那个数字:

「102度……」(华氏)

“啧,发烧了吗?”,银啧了啧嘴,但在雨天拖着满是伤口的身体乱跑,想不发烧也难。

「该死!」

银恼怒地将怀表摔在一旁,双手拼命地捶打着草坪,溅起了无数水花落麻木的腿上。

「没用,你怎么就这么没用!发烧,哈哈哈哈,发你〇的烧!现在是发烧的时候吗?」

「香格拉蒂可是断了一条腿啊,区区发烧,就能博取神明的同情了吗?」

「给我——站起来!」

银给了自己逐渐晕厥的脑袋一巴掌,他伸手抓到一块斑驳的树皮,接着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掰着它站了起来。

「这不是挺行的嘛?维尔银,你还能动!既然还能动,自然就能救出香格拉蒂!」

银偏执地自言自语道。

他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忘我”的状态之中,香格拉蒂对于银的重要性就连银自己也没有清楚地认识到。

这三年来女仆与银的朝夕相处,早已在他的心中植入了一种“母性”的爱意。

这是只有家人才能给予的温暖,而银恰好就是这样一个缺少他人的保护与关怀的可怜虫。

不被人看好,不被人尊重。

在银的童年迎接他的,似乎永远都只有蔑视和嘲讽。

所以唯一承认银,鼓励银的阿丽儿,被他视作天使。

银的一切行动也都是为了姐姐开心,为此他可以承受住族人的冷落和谩骂,只要能看见姐姐的笑颜,接受她的摸头便好。

但姐姐在三年前死了。

而在阿丽儿死后,是香格拉蒂第一个赶来击退了那些暗裔,将他带到了家族的避难所中。

在那场三大家族联合举办的会议上,是她坚定地站在了银的立场,并且选择抛弃侍卫女仆长的身份,跟随在银的身边。

在银的心底,香格拉蒂其实早就比“阿丽儿”还要重要了。

「现在可没空休息……」

银捡起了那枚怀表,然后将它捂在了胸口。

在头疼欲裂的时候,银回想起了以前生病时,香格拉蒂会温柔地用额头抵着他测量体温。

接着女仆会为他铺好床单,盖上棉被,再拿冰袋敷在银的脑瓜上,最后下楼到厨房里熬一碗稀粥。

“虽然说实话,那粥并不怎么好喝,对于病人来说简直就是毒药。”

“竟然还加了哥布林的脚趾,和食尸鬼的舌头……掐着我的鼻子就灌了下去。”

银咽了口唾沫,将留到唇边的雨水也吞了进去,似乎渴望着什么。

“把额头贴过来的时候也带着坏笑,好像在嘲笑我又生病了一样,那表情真是让人不爽啊。”

银跨过一个水坑,但却不慎累到左脚拌右脚,身体结结实实地“拍”在了满是落叶和草根的污水里,溅了一身的淤泥。

“铺床的时候也故意把我的脚露在外面,甚至还在大冬天把窗打开,让我病情加重了不少。”

银大口地喘着粗气,然后紧握着怀表踉跄站起,身体上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也再次开裂。

这痛得他觉得仿佛面前就站着一尊阎王爷。

“就连冰袋也是出门随手刨的一碗雪,盖在我脑袋上快化了也不见她换……”

最后,银终于无法再走动一步,背对着苍天意识模糊到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腿一软,瘫倒在了雨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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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现在,好像很需要这些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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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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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哼,一定又是银那小子在咒我。这个混蛋,混蛋,究竟是为什么每一次我的主人都会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啊?」

黑若斯捻着鼻腔里分泌出类似于鼻涕的“液体”,一边感叹着这具身体生物构造的神奇,一边抱紧了膝盖畏缩在了树洞里。

「上一次,上上一次!生物果然都是些自私自利的东西,一点也不在乎他人的感受……」

「阿嚏!唔,该不会是感冒了吧?什么啊,为什么人造人会有感冒这种功能啊!」

「果然,果然那个维尔银是个禽兽,对自己姐姐的尸体都做了些什么啊。」

眼前的雨幕被森林中的高大树木阻挡,只剩下雾一样的气浪随风摇摆。

林间,时不时还会有一阵阴风袭来吹进树洞,将黑若斯仅存的一点体温给尽数剥夺。

「好冷啊……」

黑若斯抓着自己的两个脚丫子,试图用掌心的温度温暖一下十只脚趾。

刚才她一冲动就逃开了银的身边,等到被大雨淋了个稀里哗啦后才想起来自己其实还一丝不挂。

可碍于面子和赌气一类的因素,以黑若斯的性格她是打死也不会去找银的。

所以少女现在就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因为银给这具身体加装了太多“不必要”功能的缘故。

黑若斯为了避免“生病”,只好先躲在树洞里等待这场雨结束再想办法遮羞了。

「死变态……明明,明明看起来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为什么就是不会明辨是非呢?」

“身上的那些伤也是,明明不用伤的那么重的……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奋不顾身呢?”

黑若斯忽然想起了昨晚,她再一次苏醒在这个世界的时候。

她观察了银的睡颜很久,也花了许多功夫把这幅身体和银的房间检查了一遍。

不知为何,看着银“不甚英俊”的脸颊,她竟然会有种心安的感觉。

那道破坏他容颜的伤疤看在少女眼中,也成为了一种别样的装饰,似乎象征着这位主人的过去。

“是那种类似于,小鸡破壳后见谁都以为是妈妈的本能吗?是我沉睡太久,导致我对新的主人抱有过分期待的缘故吗?”

从重荪屋房间的装饰和器具来看,那些手工打磨的金属零件还有银手上的那枚戒指。

不出意料都是黑若斯沉睡前不曾存在过的东西。

凭借这些黑若斯也早就做好了沉睡多年的心里准备,于是便打算陪在银的身边。

她等待他的苏醒,等待他发自内心地想要和自己契约。

「不对不对!这种人谁要去管他啊……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这家伙肯定过不了多久就会哭丧着脸回来,然后哭着喊着要我和他契约。」

黑若斯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犯贱”了。

既然这次的冲突是那个大少爷主动挑起的,那么自己应该做的就是让他屁颠屁颠地过来道歉才对。

凭什么让一个楚楚可怜的少女替他牵肠挂肚啊!

可黑若斯嘴上是这样说,心里却不是这样想。

她的思绪又飘回了不久前,女仆那凌厉利索到无可复加的忠诚,以及银在看见香格拉蒂受伤时,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真羡慕啊……如此般配的两个人。」

“我也能有这样,彼此信任默契,并且互相心有灵犀的伙伴吗?”

这样想着,黑若斯把头埋进了膝盖里,双手和脚趾紧握着,心境也随之阴霾了起来。

在黑若斯近乎无限的生命长河中,不,准确来说是在这一千年的“记忆”里。

“我从来没有被谁当做‘人’对待过。”

就连自己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谁创造的,不知道自己生存的意义。

黑若斯知道的,仅仅只有自诞生以来便存在脑海中的一道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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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从你的召唤者,然后协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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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就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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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道讯息的威胁下,黑若斯照做了。

“她”与她的第一任主人,一名亡国骑士契约,最后协助他成为了国王。

后来“她”被她的第二任主人,一个疯狂的杀手唤醒,最后成功将他送上了断头台。

……

银是第几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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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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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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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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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黑若斯清晰记得一点,那就是这些主人都是“奴役者”。

他们将代灵视作一种工具,并且丝毫不畏惧需要付出的代价。

让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存在”,意识到自己永远只能成为他人工具,而且无法反抗的时候。

它一定会陷入绝望之中。

黑若斯的第一任主人,为了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让黑若斯自己一人出生入死,让“少女”一人独自面对数以万记的铁骑。

而那位杀手,则利用她扮演“大姐姐”的角色,以便诱拐没有戒心的孩童,将他们骗到人烟稀少的荒地实施奸杀。

“很讽刺对吧?明明是为别人带来希望的代灵,可是却在帮助他人实现梦想之时感到绝望。”

这种无奈额痛苦,折磨了黑若斯长达一千年。

“她”无法反抗,只能选择服从。因为她脑海中的那道声音不停地在告诉她:

“服从吧,认可吧。你不需要明白一件事情的对错,只需要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主人希望你做的。”

“你的生命,就是为了满足主人的愿望而存在的。获取代价,达成契约,最后协助他们完成梦想。这就够了这就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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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你就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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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黑若斯不怕死,哪怕她的记忆会随着主人的死亡,而被契约一次次的清除。

但过了这么多年,黑若斯却还是依稀记得一点自己当年的残暴。

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要违抗那道声音,因为在一次次的被奴役中,黑若斯已经厌烦了。

“死就死吧,难不成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吗?”

“至少死了的话,我就不用再重复这些毫无意义的契约了吧。”

于是在被人无数次唤醒的第八百年,黑若斯选择了反抗:

“和我做朋友吧!”

“诶?”

然而,让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

就在黑若斯决定不再机械进行主人的命令,打算不听那道声音的警告去死的时候。

她认识了那个,至死也没有和她进行契约的主人。

“你诶什么诶啊,因为看你的表情,那些事情你并不是很想去做吧?”

那个金发的女子大笑着朝自己伸出了手。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从朋友做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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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切……真是可悲啊。事到如今我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一道阴风徐来,将黑若斯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选择继续等待,而不是早日脱离苦海啊。」

黑若斯盯着两只冻得通红的脚丫,哈了口气,小心地搓揉着。

“是为了再认识一个朋友吧。”

这样想着,黑若斯心中不免油然而生一股失落。

她等了足足八百年才终于明白,自己其实不单单只能成为“主人”的“奴隶”,其实还能和他们成为朋友。

而这,也是黑若斯一直以来所追求的。

所以在看见银和香格拉蒂的主仆情深后,她才会由衷地想要帮助银。

她发自内心地希望银能复活她的姐姐,并且也希望银能真心实意。

不被权钱的利益、他人的威胁、以及生活的苦难压迫地和自己进行平等的契约。

“因为那些把自己当工具对待的家伙,他们都是在走投无路之时才选择了我的力量。”

「果然,是我过分期待了吧?等雨停了,就让银和我契约吧。这样他起码能好受一点。」

黑若斯失落地叹道。

是啊,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有第二个“那家伙”呢?

人活着就得背负些什么东西,人活着就会在生活中遭遇不幸。

真正像“那家伙”一样无忧无虑的人,估计早就和古代种一样是灭绝生物了吧。

“明明以为终于抓住一次机会了的。结果到头来,我还是只能成为‘工具’,在无数次的轮回中将自己的意志消耗殆尽吗?”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黑若斯?」

“这一次结束后,就不要再进行沉睡了吧。我……真的累了,不想再被人利用了。”

「结果还真的被你说中了呢,银。」

少女的眼角,两行热泪突然盈满了眼眶,顺着下巴滴落在了两腿之间。

不过黑若斯马上就振作了起来,她在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既然自己无法和银成为朋友的话,那么这最后一次“苏醒”,索性就跟着他一起任性一次好了。

不需要在华银最后的下场,不需要为他规划今后的人生。

将一切力量都堵在这次契约,然后和银一起去救出香格拉蒂。

这样想着,黑若斯便不再犹豫。她也不再管这具身体是否真的会感冒,一个跃步就窜出了树洞,来到了倾盆的大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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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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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哈……啊,原来,原来……你在这里啊,我可找你找了好久呢。」

「呜啊哇哇哇!你……银?!你怎么会在这里!」

突然间,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树洞的旁边,吓了黑若斯一跳。

只见少年佝偻着身体,双手抱在胸前不知道搂着些什么,一见到黑若斯就将一团黑色盖在了少女的**之上。

「我,我怕你着凉了啊,你得知道,这幅身体可是我姐姐的。要是你把它弄感冒了的话,我一定叫香格拉蒂来调教你。」

银像个傻子一样嘿嘿一笑。

在把那件大衣披在黑若斯身上后,他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似乎目的已经达到了一样。

「诶诶诶?!喂喂,银你怎么了啊?呜哇身体好烫,你……你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黑若斯,手忙脚乱地托住了银的身体。

接着在确认他生病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塞进了树洞里。

“我……才没有发烧,要是发烧了的话……香格拉蒂会折磨死我的。”

在树洞狭小的角落里,黑若斯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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