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cm
别墅的客厅已被改造成标准的电竞训练场地。
一台台顶尖配置的机器摆满两排，连椅子也是市面上最高价的定制产品。
厨房的人员往来纷纷。
向蓉动员众人洗菜切丁、装碟子，一份一份摆上桌。
她刻意叫路厘忙前忙后，最近也只有她敢喊他了。
他整个人泛着寒冰，全身笼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熟人也不敢随意闹他。连向鑫这几天也都乖乖参加训练，不再嬉皮笑脸。
路厘机械地将调料均匀分到两个锅里，再注好水，重新罩上玻璃盖。
他不动声色回头看了眼墙角的钟表，再往门口望了望，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他才微微地抿了抿嘴。
手机震动，他先是怀着希冀立马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看了眼名字，目光顿时暗了下来，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
这时，俞成衍拎着一袋葱蒜走进来。
他看了眼路厘，浓眉大眼皱在一起。他一手指向门外，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你爸，在外面，要请他进来吗？”
手里握着的手机再次震动，酥麻感一阵又一阵，路厘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挂断，迈开腿走向门外，“不用。”
见到路谭岩，路厘皱着的眉头更深了一些。密而黑的眉毛下，眼眸冷傲。
父子俩的身高差不多，互相平视着，谁也不退让。
路谭岩手里拎着公文包，从中抽出一份文件递给他，“已经出名单了。”
“你给我报了名？”路厘好像听到一件多么荒唐的事情，他冷着脸，重复申明道，“我说了，不想去加拿大。”
“你必须去！”路谭岩忽地大怒，把那份文件拍在了路厘的胸膛上，语气里尽是不容拒绝的意味，“十月份，我给你的最后期限。”
“不去。”路厘冷冰冰吐出两个字。
「你是不是本来计划这个时候去加拿大的。」
骤然间，脑中闪过一道白光。
路厘的一双眉毛完全拧在一起，目光凝成一道锐利的刀刮向路谭岩，“是你。”
白皙的脸上蒙了一层愠色，他咬牙切齿道，“你又故技重施，非得离间我身边的人吗？”
岁月的磨练为路谭岩的眉宇添上几笔威严，听到路厘的一些用词，他冷哼一声，“你懂什么，在什么年龄就该干什么事。”
路厘厌烦地拧了拧眉头。
他想尝试沟通，但每一句话都会被路谭岩反驳。
“你欠俞哥的，我会还的。”路厘愁眉不展，肩上的东西更重了些，“你……”
他猛然截断话语，视线紧紧锁在来人身上。
米雪瑶穿了一件简单的圆领橙红色上衣，沿着锁骨开了一条分割线，下面分布着细密的褶皱，拉成蓬松的形状，掩进灰黑色的包臀裙中，腰迹上别着两朵大蝴蝶结作点缀。
鞋跟有节奏地撞在水泥地上，她目不斜视、表情木然地路过两人。完完全全无视路谭岩，顺带也没给路厘好眼色。
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都穿衣整洁、面容严肃，她明明显显看见了连接血缘关系的那道线。
她以为她可以不介意，但路谭岩始终是压在心底的一根刺，他私下的一些小动作，也让米雪瑶生不出一丝笑容。
路厘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米雪瑶，想说些什么。可在她漠然的眼神中，活生生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各种道歉话语忘了个精光。
“你知道组长a是谁吧？”路谭岩将文件塞到路厘手中，“你和米家华，你猜她会选谁。”
路厘愕然回头，抓紧手中的白纸，“这怎么能比？”
“说明你在她心中根本不值得一提！”
路厘的脸色顿时变得和纸一样煞白。
一句话，点出他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忧虑。他本可以自己说服自己，从平日的细枝末节里找到米雪瑶爱他的证据。
可是，那远远不够。
他那颗本就悬在半空中的心彻底摔了下来，成了稀碎。
但他也读出路谭岩话中隐藏的意图，倔强地微微仰起头，“我帮她选后者，不需要你拿这件事情要挟。”
“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路厘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重返客厅，两脚踏进门后反身关上了大门，把路谭岩隔离在外。
门外的路谭岩表情阴沉，颇有风雨欲来的前兆。
路厘的态度和米雪瑶的硬骨头让他浮起一股掌控不住的惊慌，其他也就随路厘这小崽子去了。搞不好，他这次真的去不成加拿大了。
不行，他得下一剂猛药。
“你和路厘到底怎么了？”向蓉一肘子撞了撞米雪瑶的臂膀。
“没怎么。就，吵架了呗。”
“吵架能吵成这样？你知道这几天别墅上团着多黑的乌云吗！也就今天散了一点。”
米雪瑶默然不作答，往向蓉肚子上瞥了一眼，扯开话题道，“不是说不生孩子的吗？”
“人的想法都是在变的嘛。”向蓉搅拌调料，“你也抓紧。”
米雪瑶猛地摇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她完全无法想象，也不敢想。
“可别，我觉得我自己还是小孩子啊，也不会照顾别人。”
“那你知道今天几号吗？”
米雪瑶自己不吃酱料，就帮向蓉搅了搅，洗完手点亮屏幕匆匆一瞥，“六月一号，儿童节啊。”
向蓉又问：“你俩就没什么表示？”
“冷战中。”米雪瑶不解，“儿童节要什么表示。”
“我男朋友，no，是老公。”向蓉调整称呼，“今早给我定了一束花，花束里包着各种零食，还装了三个星黛露。”
“哦。”米雪瑶反问道，“怎么了？”
向蓉没话说，又问：“那你们五二零、五二一做了什么。”
米雪瑶这会儿确切地听出了这些日子的隐藏涵义，不在意道：“算了，我们都不喜欢这种仪式感的东西。”
向蓉彻底无语凝噎。
底料煮出来的香味全面散开，几位男孩都沿桌坐好，打趣着向蓉的新老公。
米雪瑶瞅了一圈，位置基本坐满了，她只能坐在路厘和向鑫中间空出来的地方。
“你俩现在晚上都不睡觉的吗。”向鑫在自己的下眼睑上画了两道弧线，暗示米雪瑶微微发青的黑眼圈。
米雪瑶随意地拢了拢头发，想着要不要跟向鑫分享刚刚在蛋糕店看到的那一幕，往他心上扎上一刀。
向鑫在米雪瑶和路厘双双飞过来的视线下，殷勤地给米雪瑶摆好碗筷，再传了一套在路厘面前。
补充道：“我意思是你俩看着都有些憔悴。”
米雪瑶硬是克制着没转过头，也忍着没给身旁的路厘半分视线。
向蓉打着圆场，拉着老公站了起来，“就结婚了，今天就先小意思一下。”
他俩五指相扣，举在半空中的两只食指上戴着一对银戒，亮在大家面前，“一生一世一双人嘛。”
“祝姐姐、姐夫百年好合。”向鑫难得说出一句好话。
大家嘻嘻闹闹跟着递上祝福。
米雪瑶也洗去一身疲惫，脸上荡着喜色。
一派热烈的景象中，路厘若有所思地盯在他们的戒指上。
他爸来上海，为了逼迫他去加拿大，一定会有所行动。
他隐隐约约窥探出什么东西，但越接近最终的答案，他却越不敢深思。
他怕这会是击溃他最终防线的真相。
但同时，他又想存着一些侥幸心理。如果当年早知道俞哥退役的原因，他当时就会把他留下来，不会白白空耗几年时光。
门铃连续响了两声，打破路厘的沉思。
他眉头又皱在一起，在俞成衍起身的时候直接拦下他，“我去。”
但门外站着的并不是路谭岩，而是许久未见的小武。
路厘喜出望外，亲切地叫了声，“武哥？”
小武脸上蒙着一层羞涩，摸了半圈脑袋，有些难为情地张口问道：“或许，你们缺教练和领队吗？”
路厘露出几日来的第一个笑容，点了个头。
来来往往，也总会有人回到他身边。
路厘一笑，别墅里的温度顿时攀升好几个台阶。
bp和kang本还想摆脸色演一下。
只见小武和俞成衍紧紧抱在一起，双双眸中含泪。
小武殷切道：“俞哥，多少年了。”
继续朝所有人诚恳地道歉，“没提前和你们说是我的错，但我手伤确实也不可逆。这次是来应聘的，一定要你们所有人点头我才能留下来。”
随后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门，“赶得太急一天没吃饭了，能坐下来给口饭吃吗？”
bp和kang对视一眼，笑了出来。
一顿饭和乐融融。
米雪瑶跟着大家插科打诨，路厘还是在一旁不怎么说话，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变化。
只米雪瑶在还没有完全结束饭局的时候便匆匆离场，“等下工作室还有点事，先走了哈。”
临走前依旧没和路厘说一个字。
剩下路厘收拾最后的残局，他还是开口问了向蓉，“她最近为什么那么忙？”
真是两死鸭子嘴硬的撞一起去了。
向蓉瘪了瘪嘴，答：“好像她品牌遇上不少问题。”
路厘急迫地问道：“什么问题？”
“不知道，她不想说。我看网上一直在说没发货，估计在运营上出了点问题。”
路厘立马握着手机开始搜索fingerlips词条。
「还卖不卖啊，不会是想卷定金跑路吧。」
「不止是定金，我现货两周了还没发。」
「在搞什么啊，客服也当死人。」
看不出其他额外信息，路厘的心却一下一下跳得更为猛烈。
他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对着那一串红色未接的电话回拨了回去。
接通的瞬间，一阵凉风从背后嗖嗖吹过。
他开门见山道：“是你做的，fingerlips。”
那头的路谭岩毫不避讳地承认，“是我，她倒是撑了蛮久的。”
他仿佛又重新掌握路厘的命脉，调整话术，“这次，我没有逼别人。”
路离的背脊瞬间掠过一道电流，四肢无力，浑身冰冷。
路谭岩说的话像是吐出的信子，直直钻进他的脑海中。
“我是在逼你，路厘。”
“离开她，或是看着她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