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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仓库

体育馆捉贼的事因为一个名叫彭斯的学生心脏病突发而暂且搁置。体育老师叫来了校医院的老师,校医院老师一看处理不了赶忙拨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直接开到校园里,两名医护人员将彭斯抬到担架上,运到救护车里,当时正在午休的许多学生都看到了救护车闪着灯呼啸而过的场景。

于是,班主任被直接叫到了校长办公室,体育老师因为在联系医务人员而逃过一劫。

“我是不是反复强调过,惩罚学生,可以,但是必须有度!之前体罚的事情刚告一段落,你这又给我惹什么乱子?”校长的上半身偎在皮制转椅里,大肚高耸入云,他的裤腰带勒出一个凹字型,拼命阻止肚子里的那些花花肠子挣脱出去讨人嫌。

班主任一副吃瘪的表情,但毕竟事发在自己的班上,不好脱卸责任,只得赔笑道:“校长,我,我没体罚啊……”

校长的眼睛立刻瞪圆,桌上的一摞歪歪扭扭的书随着他的一声怒吼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恰好砸到了班主任的脚。班主任因此得到了双重攻击:“人家其他学校都在注重学生的心理素质教育,你倒好,还整搜身这一出,你把学生当贼,这传出去多难听啊。”

班主任并不认同校长的观点,她做了快十年教师了,在教育方面有一套自己的规矩:“我知道是县上组织的教师讨论会让您听糊涂了,学校也要因材施教啊,咱学校的情况特殊,能和别人家比吗?树人的学生都是什么家庭,什么背景?郊区监狱里关着的犯人有一半都可能是他们的家人。他们的父母很多只有中专文化、小学文化,能培养出什么好孩子?如果不对他们严加管教,一学期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乱子!”

校长办公室的日光充足,晒得那一脸横肉的脸上汗涔涔的。他抹了一把汗,虽然憋了一肚子气却不好发作,树人小学的学费较其他学校少,相对的教师的工资更少,他怕把现在的教师气走了,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招人了。

“你调查可以,但别搞出这么大阵仗,那个彭斯同学,有先天性心脏病,中午不午休,耽误他吃药,这孩子平时也老实,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校长见班主任的眼底终于显出了几分愧疚,才敢趁胜追击,提高了点音量:“虽然我们学校有很多差生,惹出不少乱子,但是还有一部分让人可怜的孩子,你也要多关注他们啊。”

“我知道了,”班主任回想起彭斯倒在地上的场景,心里有些后怕:“我下午会去医院看看。但是钥匙的事……”班主任犹豫了一下,说:“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肖憧跑去食堂发现食堂阿姨都开始将盛菜的器皿往后厨里搬了,绕了一圈后他放弃和其他人一起去抢残羹剩饭,只得晃晃悠悠地出了食堂,打算到学校后门去看看,那里经常有小商贩蹲守,卖点干脆面火腿肠辣条什么的。

通向后门的是操场边一条掩映在丛草中间的小道,肖憧看见白衿在那条小路的尽头短暂出现,身影一晃,行色匆匆地走向了教学楼后面。他想起刚才在体育馆里白衿流露出来的神态,觉得十分可疑,竟然鬼使神差地调转方向,偷偷跟了上去。

白衿并没有进教学楼,教学楼后面的门是锁死的,也没有看门人。肖憧躲在楼底下,思考白衿到底想去哪儿。他突然想到这条路通向学校一处废弃的仓库,这个仓库就在体育馆旁边。白衿故意绕了一大圈,最终目标还是体育馆附近。

他继续跟踪白衿,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果然不如所料,白衿向体育馆的方向走去。这里处于背阴地,秋天的冷风灌进校服的袖口,冻得他瑟瑟发抖。他目不转睛,看到白衿停在了仓库门口。

说是仓库,其实里面早就搬空了,之前学校因为资金不够,本来打算开发的喷泉项目被无限期搁置,只留下一个还没来得及拆除的供工人休息的仓库。仓库外有个由铁栅栏圈起来的院子,铁栅栏的高度和成年男子差不多,上面的黑漆掉得斑驳不均。

仓库属于视线的死角,肖憧看四周都没有人,大着胆子追了上去,他走到仓库跟前时,白衿正在有些艰难地翻栏杆。

“你在这里做什么?”肖憧仰着头问。

白衿吓了一跳,回头看是一个班上的同学,只白了他一眼,不说话,继续回头翻栏杆。她的翻越姿势明显不专业,脚总是踩空,有些不得要领。肖憧见她不理睬自己,继续发问:“体育老师的钥匙是你拿的?”

白衿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次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一点,但表情依然冷漠,语气也冷冰冰的:“班主任不是要把炮仗抓起来吗?怎么是我偷的?”

肖憧有些吃瘪,刚想再说点什么,这时一阵风吹过,白衿的裙子一侧被掀了起来。她猛地回头,见肖憧的视线呆滞,正落在自己的腿上,连忙拽住裙子,恼羞成怒地吼道:“滚开!”

肖憧尴尬地挠了挠头,依然不动地方,直到他再次开口:“你要翻过去吗?我帮你吧。”

他从三米外往前跑,手脚并用地跳到栏杆上,几乎是在一眨眼的瞬间就爬到了最顶端,现在是肖憧俯视着正艰难抓栏杆的女孩。他伸出一只手,朝她晃了晃,表情有些得意。

白衿没有时间再扭捏,她犹豫了几秒就抓住了肖憧的手,那只手纤细得好像没有骨头一般。在肖憧的帮助下,她翻过了高高的栅栏,到了另一侧后,肖憧先跳到了地上,然后伸出两只手,让白衿直接踩到他的手上下来了。肖憧拍了拍手上的灰,抬头环顾眼前这个萧瑟破败的仓库,不明白白衿为什么想要进来。院子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临时用来铲雪松土的铁锹,一些被慈善机构捐来的二手体育器材,越往里走越闻见一股霉味,仓库的房顶漏雨,已经很久没打扫过了。

“你来这做什么?”肖憧看向白衿,白衿正在四处寻找着什么,她走向仓库的门,发现门上落了个锁。她不甘心地用手去拉门,门只能开到虚掩的程度,再就打不开了,很明显这个锁是后配的。

“里面有什么?”肖憧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这个仓库那么在意。

他的话音刚落,仓库里突然传来一声叫唤,肖憧顿时吓得汗毛竖立,乍一听还以为是小孩的叫声。白衿听到这个叫声后更着急了,她看见旁边堆着一些建筑石块,捡起一个就往头顶上的窗户扔。

肖憧吓了一跳,但看她如此坚决,也只能先不作声,帮她一起扔石头。玻璃窗被砸碎,玻璃碎片掉到仓库里,肖憧连忙制止白衿:“别丢了,窗户已经破了,再一会儿把人引来了。”

他瞄见角落里放了一把梯子,于是跑过去把梯子搬过来,放到窗下。

白衿看着他动作麻利,迟疑了一下,还是表达了感谢:“你先上去,把窗户打开,看看里面的情况……”可能对于白衿来说,认真和一个同学说话就已经代表了认同,从她嘴里听来些感谢之词可能比登天还难。

肖憧当然知道白衿的为人,虽然平时接触不多,但这种冷漠和天生就会指使别人的气魄是树人小学六年二班全体学生公认的。

他一步步登上梯子,白衿在底下帮忙扶着,梯子半新,还算稳固,他很快就爬上了高处。肖憧的手伸进窗户里面把窗户打开,一股扑面而来的尘土味把他呛得不行。随后,奇怪的叫声又出现了,肖憧往里看,看到里面有白花花的一团,好像还会动,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他低头看白衿,说:“里面好像,有猫……”

白衿看起来更着急了,眼睛里的光茫交织着黯淡和不安。她打量着那扇已经变形的铁门,心绪不由回到三天前的周末。

周末的清晨,她一个人去公园散步。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进了公园后她直接走向远离人群的一条小路,穿过这条路,路边电话亭下常年住着一只流浪猫。它通体乌黑,四个爪子和肚皮是雪白的,一双眼睛转来转去,透出防备的光。

白衿经常带切碎的小香肠来喂猫,有时候还会在路边的宠物店买些罐头。这只猫吃东西一点不挑,就是叫声奇怪,有点公鸭嗓,她曾想过:“也许是因为它的叫声奇怪,所以被主人抛弃了吧。”

一次,公园晨练的老人偶然看见她在喂这只猫,告诉她,这只猫的主人一家都因煤气中毒死了,只有这只猫躲在屋外睡觉,逃过一劫,它的嗓子就是在那场意外中被熏坏的。

有一次,她远远看到有两个六七岁的小孩要去抓它,它居然一下子跳得很高,浑身炸毛,然后钻进了树丛里。她等小孩离开了再过去,刚把香肠放到地上,就看见猫夹着尾巴出来了,用头蹭了蹭她的手心,然后低下头开始吃东西。

三天前的周末,她依然准时去公园喂猫,可是猫不在电话亭下面,它消失了。她还去了树丛里绕了好几圈,模仿它的叫声,可是依然不见猫的踪影。那天,白衿拎着一袋香肠落寞地回家了。

第二天是周一,她还是不死心地一早跑去公园看,还因此上学迟到了。猫还是不在,孤零零的电话亭被早上的一场急雨淋湿,地面也全湿了,根本没有猫蜷缩在这里的迹象。白衿失落地回学校上课,这两天都心不在焉。周二的体育课,她因为身体不舒服向老师请了假。但因为学校体育课有明文规定,即使请假也不可以回教室,要在一旁见习。当时,班上的其他学生正围着操场跑圈,白衿一个人从操场往体育馆走,她走了一条捷径,但是有些偏僻。当她路过学校废弃的仓库时,隔着一圈栅栏,她听到了一声让她毛骨悚然的猫叫。那是一声有点像公鸭嗓的猫叫。

她在仓库周围绕了一圈,猫的叫声断断续续,最后她确定那叫声就是从仓库里面传出来的,但是仓库外面有铁栅栏,铁栅栏被锁链捆住,仓库的门上还有一把锁。

“谁负责管理仓库呢?白衿想了想,不知不觉走到了体育馆。

她坐在台阶上,旁边是体育老师随意搭在那里的皮夹克,因为怕活动起来不方便,体育老师会将平时系在裤腰带上的钥匙串解下来,放在外套兜里。白衿望着鼓鼓囊囊的外套口袋,鬼使神差地将钥匙偷偷掏了出来,先藏在了体育馆台阶后面的一个角落里。

她刚藏好钥匙,班级的大部队就进了体育馆,体育老师开始组织大家有秩序地分组拿篮球。体育课结束后的课间,白衿将钥匙偷拿了出来,先回到教室上课。课间的时候,她仔细分辨钥匙串上的六把钥匙,除了家钥匙、电动车钥匙,还有办公室钥匙、体育馆钥匙,和两个比别的钥匙要小一圈的钥匙,上面分别用白胶布贴着,写着仓库一和仓库二的标记。

白衿喜出望外,她想要找个时间偷偷去仓库一趟,但是当天已经来不及了。体育课本来就是下午第二节课,她等放学后想去仓库,却被看门的保安大叔抓到,直接把她轰出了学校。第二天上午,她一早就要去别的学校参加慈善活动。等到和老师一起坐班车回到学校,已经快午休了。

白衿在列队的时候将钥匙偷偷递给了炮仗,刚才一阵混乱,她没有看见炮仗,却心有不甘,趁着午休还没结束,又去仓库那边跑一趟。她不信,没有钥匙,她就进不去了。正待肖憧脚踩梯子,趴在窗户上张望时,一个男生左手食指上转着一串钥匙,另一只手插兜,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仓库门口。他刚才翻栅栏的姿势轻盈利落,忙碌的那两人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说:“让我藏钥匙,怎么一声谢谢都不说,还找来这么个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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