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女装虽妙,切忌贪杯
「那种东西，谁知道是不是她为了挑起争端随口说的？『祾的礼物』？祾是一个人名吧？或许她就是为了引起那个叫祾的注意才四处惹是生非，只不过运气不好，第一个挑衅的对象正好撞见了我们。不懂事的小孩就是要送回老家回炉重造。」
香格拉蒂横眉冷对做护雏状的西亚，在她看来替陌生人辩护是一件相当愚蠢的事情，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西亚。
「可她若是说谎，没有必要一而再地一直强调那个物品的重要性吧？有没有因为那个物品不在了，从而使她对我抱有杀意的可能性呢存在？更何况，你提到过她的瞳术是已经失传的技术吧？退一万步来说，是使用瞳术这点她也很有价值啊！」
西亚的眼中燃起科研的强光，原来她会为少女求情是看中后者的瞳术。如果她能贯通这项技术，不就又强大了几分吗？
力量这个词语，在米斯特拉广袤且充满机遇的土壤上并不罕见。但对自幼便如空壳般懵懂度日的西亚来说——
拥有力量，即握有权能，正如女仆行事嚣张跋扈，海格却只能老实巴交地听从她的吩咐一样。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势利。
「原来你在打这个念头（叹气）？西亚，你总不会觉得她会老老实实地把看家本领讲过你听罢？这天下的好事若是都能给你捡漏，我们也犯不着跋山涉水前去东境的『莱洛山庄』招募大师。现在给我退后，不然我会来硬的把你们都料理掉。」
见西亚“执迷不悟”地捍卫在女孩身前，隐隐动气的女仆强势地伸手抓向她的肩膀。今晚发生的变故有核心一事就已足够，要是不及时处理少女的纠缠导致招来更多的灾难，耽误明天的行程可就玩脱了。想到这里，女仆对少女的沉默格外上心。
「就没有一丢丢讨价还价的可能了嘛？这可是个珍贵的实验样本呐！呜哇，疼疼疼，骨头快要断掉了，你轻点掐啊！」
「我已经很注意分寸了，再吵就把你命根也卸掉（寒声）。」一把将西亚拖至身后，香格拉蒂作势挥动八脚敲昏女孩。
霎时间，铿锵的铁甲交错声自破碎的魔像身躯传来。这尊看似通体金属锻造，实则是用特殊矿石打磨而成的蝎神，此刻正耀武扬威地在夜幕中伸展长达十数旗的触手，它低调而精准地贯彻着自己的使命，尾部的钩蜇缩回体内朝下方直冲而去。
「如果你们能帮我把祾的礼物找回来……我就告诉你瞳术的使用方法。」可变故还是发生了。
「诶？你说什么……等等，香格拉蒂，你等一下！这孩子她肯松口了（释放魔导）！」
「啧，结果还是晚了一步。但别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西亚有脑绘魔导就够用了，剩下的话你留到噩梦中再说吧。」
「呲歘——！」
千钧一发之际，哭声息止的女孩道出令西亚惊喜万分的话语，可女仆却不管不顾地虬舞长尾宛如泰山压顶般迅猛砸下。
「嗙啷——！」
「西亚，你？！」
「香格拉蒂，对不起，虽然我知道你作出的选择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但我果然还是不想放弃那个祾的礼物和瞳术！」
瞬息间唤出四柄灵铳包裹住少女的西亚仰目沉吟，她违背了明面上是自己的主人，实际则是她唯一监护人的绝对理念：
「我承认香格拉蒂作出的推理全都无懈可击，但也正因如此，这个孩子被我们限制住无法脱身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为何不试着去了解下她背后的故事呢？我听说人类常常因为自相残杀而被其他种族蔑视，香格拉蒂其实也不想伤害她吧？」
说着，西亚将拼成“井字形”的灵铳缓缓抬升，最终成功把一如长枪羽箭势如破竹的长尾，从少女近在咫尺的死穴挪开。
第一次有悖香格拉蒂的抉择，西亚的拳头攥紧到甚至能捏出水来。但要说感想的话，银或西亚两种性格都不曾觉后悔。
毕竟，这是她以自己纯粹的意志作出的抉择，包括离家出走遁入荒野，包括将阿丽儿改造成全身机械的人偶，都是银毅然决然踏上的寻梦之途。西亚当然知道，香格拉蒂是根据现状推断出此地不宜久留才下的狠手，可她的视线却放放眼未来。
能够增强自己能力的技术，永远是多多益善，宁烂毋缺。为此，小小地反对一下香格拉蒂，所取得的报酬是值得的。
「西亚，你有想过万一这孩子拿回礼物力量暴增，接着把我们都瞬间抹杀的后果吗？尽管可能很低，但谁也说不准。」
似乎发觉自己再如何徒劳，也拗不过下定决心的西亚，香格拉蒂无声地收回了长尾，目光掠过星辰最后落在大陆东方。
那是她祖国的方向，也是引起这场冲突的主角之故乡。
虽然很想阻止西亚的一意孤行，但那么做就有违她身为女仆的本意。不得已，香格拉蒂只能支持西亚的理念直到失败。
「这孩子是珏天人，光凭这个身份就足以成为我将她和你隔离的理由。今天与海格他们对峙的时候我就有所预兆了，莱恩之域今后只会越来越不天平。但政治上的纠纷和我们永远无关，只要你不去主动干涉……西亚，现在后悔你还来得及。」
说着，香格拉蒂将魔像重置到原始的启动状态，除了仍钳制住少女的几根必要矛足，其余的关节尽数缩回了她的后背。
「我有承担这种突发风险的觉悟，相对的，香格拉蒂有办法找回她丢失的东西吗？」见女仆默许了自己的胡闹，西亚按捺不安沉声说道，「对了，在那之前，还有你这个小家伙需要协商。你应该会配合我们寻找你的礼物吧？答应我好不好？」
这时，意识到事件的主角并不是自己，西亚再次好心地蹲伏到少女附近，她如果还那么倔强就算莱恩再世也保不了她。
西亚并未理解，女仆语末说的后悔是何居心。实际上女仆长担心的不是女孩会对她造成什么危险，而是在顾虑后者身为珏天一员，如今却身处莱恩之域的政治成分。东皇珏天，那是个坐落在大陆极东的**帝国，和精灵圣地可隔着千山万水。
兴许是因为在五年前就和香格拉蒂朝夕相伴？西亚对人类踏足莱恩之域的领地一事并不敏感，只想着快些和女孩说话。
「唔，我，我……我知道了…不过我退步妥协并不代表我对精灵会抱有好感，就算你再怎么给我好脸色也不会变的！」
少女鼓起因赌气而膨胀的脸颊，满溢泪珠馨香的面庞好似一朵沐浴雨水的水仙花。西亚也不指望她能对自己有所改观。
「倒不如说你对我产生好感的话，我反而会不知所措的。哭累了就坐起来说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帮你把用布洗把脸？」
「才——不——要！离我远点，你这只臭精灵，我不会接受你的虚情假意……咿呀，坏女人，你又想对我做什么啊！」
「哼，我劝你最好还是对我的仆人有些好感为妙，知道吗？要不是她替你求情，你现在早就被卸掉关节捆起来，嘴里塞上口球，敏感的部位会被绳子勒住欲罢不能，最后丢到治安官的家门口，直到早晨才会有人发现你的惨状。当然，相应的，我这边会尽最大的努力寻觅你的礼物，明白的话就形容下那个东西长什么样子，我们的时间宝贵到连一个眨眼都不能浪费。」
不过论到赌气，此刻最恼火的自然是计划全乱的香格拉蒂，她虽然脸上在笑，但发出的怖人声线却像极了野兽的磨牙。
当少女奋力地想把唾沫吐到西亚脸上时，女仆阴狠地将回归原位的长尾凌空一戳，在女孩白皙的肌肤上留下数个红点。
「嘁，你不就是脑子好使点，看穿了我的瞳术而已嘛？！只要有祾在，他绝对会把你们教训得服服帖帖，祾可是很强的噢，他才不会输给你这种人呢！诶……等等，你刚刚说她是你的仆人？她……原来是你的仆人吗？我还以为，你们是……」
被女仆反讽后，少女第一反应就是和她展开唇枪舌剑的骂战。然而骂归骂，女孩所表达的更多是对名曰祾某人的憧憬。
她和祾的关系，莫非和香格拉蒂与自己相同？西亚观赏着不容打扰的二者进退两难。
「仆人？对呀，我就是香格拉蒂的下仆呀？我这不都穿着女仆的服装嘛？咳咳……虽然裙子有点短，但这毫无疑问是女佣的服装哦。」忽然，在两人的口水战中女孩停止了诋毁，转而瞪着震惊的眼神看向西亚，后者被她一盯，连忙捂住裙摆。
这时，好不容易抓到话题的西亚抢答着解释了女孩的质疑，一袭灰发折射着月之寒芒，迎来后者意外至极的一声呐喊：
「原来这位大姐姐不是你这只丑恶精灵的奴隶吗！你们……我说你们的关系怎么好到这么不正常，原来你才是奴隶！」
「哈……你在说什么啊？奴隶制早在几百年前就被废除了吧？我是香格拉蒂大人雇佣的女仆，不是字面上的下仆啦！」
「我想，她说的奴隶并不是常规上的意思……西亚，我劝你还是不要深入解释比较好……看看她接下来会怎么说吧。」
被少女石破天惊的音量吓了一跳，西亚由衷地发出类似蛤蟆的嘟囔，和女仆长交换眼神后再与女孩窘迫地大眼瞪小眼。
「女仆？！那是什么东西啊？就是和宫廷中的仕女一样，专门负责伺候帝侯将相的仆役吧？原来如此，是我搞错了！」
「哈？宫廷仕女？你说的这个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不过说到伺候的话，大概是差不多的存在吧？我是司职侍奉香格拉蒂大人的女仆，奥维尔丶阿克西亚。顺便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上司皆主子，魔法世家的女仆长大人，奥维尔丶香格拉蒂。」
见女孩神采奕奕地摆出一副发现别有洞天的表情，西亚遵照着女仆的眼色指示，断断续续地向她袒露了准备的假身份。
“意思是让我不要理她提出的新名词？顺着这孩子的想法给她一个台阶下？搞不懂啊……外面的世界难道没有女仆嘛？”
双手贴合小腹，含蓄地行了一礼的西亚满头问号，但既然是香格拉蒂指示她这么做的，自己依葫芦画瓢总不会有错。
于是。
「对不起！是我弄错了！因为我一开始撞见你们的时候，这只精灵走在了您的前面！身上还背着一口看起来很有身份的铁匣子！而且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向我搭话，所以我下意识认为您是被这只精灵奴役的同胞了！我气愤不过才想着杀掉她把您救出来的，没想到您才是这只胆小怕事的精灵的主人，会产生这么大的误会真是非常抱歉！小乖我一定会尽力补偿您的！」
「诶诶诶诶诶？」
「（歪头）……」
当西亚做完自我介绍，女仆也允许女孩获得上半身自由并让精灵搀扶她坐起时，后者忽然挣脱束缚趴在地上磕起了头。
为了表现自己认错的态度非常诚恳，少女竟然用力到把面前的地砖用头磕裂，同时嘴里不断高声致歉香格拉蒂的名字。
「香格拉蒂，这究竟是……」被女孩这声东击西的道歉震得目瞪口呆，西亚不由怀疑起是不是前者的哪根神经搭错了。
“这悔改的也太突然些了吧！以及你怎么光向香格拉蒂道歉，差点被你杀掉的我呢？我呢？我确实是她真正的主人啊！”
「西亚，这就是我之前强调过的，遇上不合理的事情，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无视……因为没人能解释它为何会发生。」
歪头看着不断朝自己磕头的粉发少女，女仆长依旧泰然自若地淡淡说道，「看来，今晚我们又有的忙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