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节 天赐长夜,齿轮绞啮（六）

「少爷，您能这么想奴下受宠若惊……」

「呃？你别露出那种潸然泪下的表情，刚才那句明显是玩笑不是遗言啦！真是的，应付你真是一刻都不能松懈防御。」

「那接下来你给我好好听着哦喽？关于我和帝林之间的事情，我已经做好决定了。这也是我看在香格拉蒂的面子上。」

银心力憔悴地苦笑着，随后取出了在口袋里安静躺卧的那只怀表，两手轻触摸在它光滑的外壳上，自顾自说道：

「帝林是我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挚友，我相信着她就和我完全信任于你一样，香格拉蒂。你们两个都是我重要的人。」

「所以——只要我和帝林之间没有人泄密，那么这种友谊不就能持续地延长下去吗？这点从我如此信任她就能看出。」

「更何况自三年前出走，我的处境就一直不安全。我不在乎为朋友而承担什么，更不在乎家族中那些现实主义蛆虫。」

「话说到这，香格拉蒂也不用再担心下去了。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选择，就再给我两天时间，我会主动和帝林了断。」

“毕竟，我也知道和帝林的关系不可能安稳地一直维持下去啊。精灵和魔人吗？有朝一日我们会在别府相遇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银如释重负地长出了口气，怀表的冰凉也被他的体温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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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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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话，少爷您完全可以再找一个朋友，没必要为了一个定时炸弹付出这么多啊。比起帝林小姐，承受更多危险因素的显然是少爷您啊。无法双方平等付出的友谊，在我看来都无法长久。奴下虽然身为仆役地位可能和少爷您无法相比。」

听见银十分平淡却丝毫不缺乏说服力与气势的发言，女仆长一开始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陷入颓势。

身为银的贴身女佣兼战斗仆从，香格拉蒂的一切举止都必须为了维护自己的家主而有序行动。即便银的态度已表现得如此坚决不容分说，但女仆长还是执意要履行自己身为仆人的义务。可是疲惫如她，话才一半却突然明白银后半句话的含义。

银说要和帝林做个了断。

一时间，表错情的女仆竟睁大双眼看向银的脸颊，想不到她也有如此可爱而惊慌的一面。银在心底悄悄给她评了分数。

「但私下里我认为自己足以胜任少爷朋友的存在。唔？对不起少爷，您刚才说……您会？和帝林小姐断绝关系吗……」

「难得我有一次耍酷的机会，原来你没有在好好听我讲话吗？嘛……大概意思就是我接下来要去一个地方办些事情。」

银习以为常地容忍下香格拉蒂看似忠诚，实则强人所难的分心，然后微笑着说。

「如果这件事情没有成功，我就和帝林彻底切断联系。这样一来，香格拉蒂你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吧？两全其美呢。」

「我本以为……您是不会同意奴下请求的，还请您恕罪，少爷。」明白其中含义的香格拉蒂赶忙鞠了一躬委婉地道歉。

而面对接下来银的行为，从来都惰懒如沙，随波逐流的香格拉蒂又破天荒地吃了一惊。

「怎么会呢，香格拉蒂，你本来就是我的朋友啊，是我的家人，乃至类似于姐姐的存在，我怎么会无视掉你的请求？」

银离开躺椅，起身走到香格拉蒂的面前张开怀抱，接着把身长比他高了足有半个头的女人搂在怀中。表情出奇得安逸。

「少……少爷？」

「但有些话，也必须面对不同的朋友才会有勇气说出来。是香格拉蒂的话我应该能无拘无束，将所有心事都告诉你。」

「可就像那个法阵，要是在精通魔法的你面前展示，恐怕我会羞得挖个坑跳进去，这就是我只能给帝林看的一面呢。」

「少爷您言重了。」香格拉蒂用细若游蚊的音量小声说道。

女仆的双手缩在银的怀中，被精灵的双臂拦住无法抽脱，模样像极了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

「不，一点都不言重，因为我本来就是个魔法笨蛋嘛。所以啊，对于帝林的存在希望你能装作从来都不知道的样子。」

银松开了香格拉蒂的身体抬头说道，事已至此，也该告一个段落了。

「而至于寻找其他的朋友这种事情，你觉得谁会去喜欢一个不懂魔法，并且还破相了的精灵呢？起码我应该就不会。」

在屋内煤油灯的照耀下，银脸上的那道仿佛被狮子撕扯过的疤痕是那般丑陋。

「但至少我会喜欢，并且效忠于您，吾主，维尔丶银阁下。」

香格拉蒂盯着银脸上的伤疤看得出神，一直无神耷拉的双眸也不再继续打架。

感受到银坚持要这么做下去的决心后，香格拉蒂十分庄重而森严地牵起了女仆装的裙摆。随后，她高挑修长的身体缓缓下落，最后呈现为单膝跪地的姿态，单手拂胸，向主人诉说着自己的忠诚。

「呐呐……香格拉蒂你又来了！不是说过好几次，不要再把东方的那套君臣礼节用在日常生活中吗？你又这样搞……」

目睹香格拉蒂竟在自己的面前屈膝承认她的自卑，银的表情蹭得一下就变得精彩起来，活像一盏五颜六色的霓虹在闪。

之前也有提到过，香格拉蒂的祖辈是珏天王朝的住民，就算她一直生活在精灵的世界，也总保留着东方人特有的习惯：

比如对银会使用「少爷」的敬称，用餐时常常会使用一种用两根木条做成的奇怪餐具，还有这套朝拜顶礼的礼节等等。

「半跪的礼节不光是珏天的独创之举，在奥维尔家族中奴下也常受到过向伟大的家主致敬，要使用半跪礼节的教育。」

香格拉蒂在银的搀扶下站起身，重新回到能够俯视银的高度。这点突然让银有点开心不起来。

「是这样吗？一直研究魔工的我对于这些东西实在是孤陋寡闻呢。那么，时间也不早了，香格拉蒂你也赶紧去睡吧。」

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乐呵呵地傻笑道。

“果然身为一个男生要习惯于仰视一个女人……是非常难以接受且痛苦的事情啊。”

如此想到，精灵的眼睛不自觉地瞟向房屋一角。

「那么，奴下再次恭请少爷您夜安，愿漫漫长夜成为您睡眠质量的助力，下属就先行告退了。」

香格拉蒂再次向银鞠了一躬，接着把身子调转一个方向，对着煤油灯映照不到的黑暗里说道：

「阿丽儿小姐也是，祝您夜安好梦。」

言毕，银也被香格拉蒂的问安吸引，将视线缓慢挪动向那个黑暗的角落之中。

“阿丽儿……也有份吗？”

就这样，道完夜安后的香格拉蒂摇摇晃晃提着煤油灯地走到门边。她因为不看路，而“咚”的一声把额头撞在了门框上，强忍着额头的疼痛却又不敢大声说疼。然后在一阵“唭嘚隆冬呛”的交响乐章中滚下了二楼的楼梯，房间外再次沉寂幽静……

银盯着女仆捂住脑袋离开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坐回躺椅，拧亮煤油灯的开关喃喃道：

「哎……晚安呀，姐。」

“祝你在那边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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绽放在奇迹边缘的黎明第一幕

寻梦者前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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