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喜报
又是一场大雪,好久没见这么大雪了。
老三在家该高兴了,他是最喜欢雪的了,可是现在他却在好远的北方当兵,听说那老吃面条,也不知过年老三能吃上大米饭没有。
吴老爹看着雪地出了会神,摇摇头向村口走去,他是看有没有老三的信来,自从老三当兵走了后这成了他的习惯了。
过年前吴家老爹好几天心神不宁,老大、老二都好好的在身边,老三不会有事吧,都是马老歪那嘴,让自己一家原本高高兴兴的过年变得一家人忧心忡忡。
78年分组到户后,张家寨彻底告别生产队时家家青黄不接的日子,每家粮食都堆得满满的,每家又开始养上一两只肥猪,而且是比着看谁家大谁家肥,村北头吴家阿妈是全村出了名的勤快,养的猪肥得都快走不动路了,腊月杀了一称将将三百斤,骄傲的拿了一个全村状元,年前杀猪时全村过年过节般的过来聚了一下,当然猪肉吃了也快小半扇,吴家老爹心里高兴,也就不觉得心疼了。
恰好村里老村长领着村干部前来向军属慰问和拜年,老吴家更是热闹了,只是邻家马老歪不合时宜的一句南边好象要打仗的话,将老吴家的欢乐气氛拖入短短的沉默之中。
通道是军队南下广西的必经之路,最近听说夜里过不停的过军列,村里最见过世面的马老四前一阵子去了趟县溪,特意想去看看火车长什么样,结果被当兵的给赶了出来,听马老四说,那火车有我们村口小河那么长,全是大炮,听人家城里人说了,就要跟南边的小霸开打了。
好在村长见机得快,端起酒杯“来来来,大家喝酒!”
大家端起杯喝了口酒后,村长才说“三牙仔不是在北方当兵嘛,就是打起来也是这些南方军队的事吧。”
“前些日子来信不是说还在训炼,没听说要去打仗呀。”大家你一语我一言的说道着,吴家老爹和阿妈才略略放宽心了点。
村里的信都是放在村口小学的龙老师代收的,村里小学早早放寒假了,几只野鸟在学校操场上寻觅着,下大雪了,山里的动物找不到吃的,只能大着胆儿下到村子里找食了。
吴老爹略显失望的看了看紧闭的学校大门,拢拢手,转身身村里走去,远远的公路上似呼传来一阵汽车的马达声,远远的一辆小车和大车一前一后慢慢了朝村北开去。
也不知是谁家贵客到了,也许是上村的公社龙书记回来了吧,想想与自己肯定没什么关系,吴老爹转过身走小路,迈过村石板桥慢慢向家里走去。
村北头忽然传来一阵鞭炮声,好象还夹杂着锣鼓声,谁家又有谁拜年来了,拜年上门放点鞭是这一带的风俗,图个喜庆,还打鼓呢?是谁家?吴老爹将周围几家邻里都想到了,独独没想到自己家,直到隔壁小林子跑过来叫他才知道是自己家来贵客了。
踩着深深的积雪,吴家老爹高一脚矮一脚的一路小跑向家,远远见自己门口围了一圈人,有人在大声喊:“让开点,让开点,吴老爹回来了。”
穿过人丛,堂屋前站满了公社头面人物,上村的龙书记,还有经常下乡捕鱼的杜干事,两个穿军装的人,没有领花的是武装部的刘部长,老三当兵的那一天自己远远见过一面,一个四个兜的,介绍后才知是老三部队上的李参某。
见到这么多大领导来到自己家,吴家老爹感到吃惊,又有点骄傲,全村也就自己家第一次来这么多大官呢。
吴老爹刚走进屋,里面的人一个个站起公来和他握手,吴老爹紧张的连忙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大声喊到:“孩子他妈,快给客人倒茶,要最好的蜜饯茶啊。”
“知到了,正倒着呢,你上哪儿死去了,快将迎春烟拿来给客人上上。”吴老爹走进屋拿出一包迎春烟,扔给老大,让他先给领导们敬上,然后是每一个来的人一人一支。
忙乎好一阵子,吴老爹才知道老三立大功了,是在前线立的大功,好象是一个特等功,但人受了伤,现正在医院治疗呢。
我的妈呀,真上前线了,吴家老爹一哆索,腿差点没软下来。
一听说儿子受伤了,吴家阿妈便忍不住抹起眼泪来,大家一阵安慰,正好村里前后几个大厨赶来,吴家老爹便将老伴支去整中午饭了。
说完老三立功的事,武装部刘部长才又接着说,在这次自卫反击战中我们通道兵表现十分突出,在y国小霸的树林子里就象打野猪一样,一枪一个准的消灭y国小鬼子,所以这次老三他们部队要优先从我们这里征兵。
原来是还要人去当兵呀,吴老爹心里想,也好村里多点人去,老三也好有个照应,而且作为一个打猎老把式,吴家老爹知道张家寨人的血性的,别的不说,这里哪一个人从小不是在林子里长大的,那个枪法还真不是吹的,打野兔都能一枪从眼睛打一个对穿呢。
“好好好,这样好。”吴老爹忍不住点点头。
“当兵后,只要立二等功后,国家给安排工作,就是干部了。”龙书记喝了口蜜饯茶说到。
“那要是被打死了呢?”又是马老歪不时好呆的说到。
“如果万一牺牲了,国家发给1000多块扶恤金,家里就是烈属,国家还有照顾的。”李参某说到。
“1000块!”马老歪有点吃惊,一头牛才卖100多呢,他在心里盘算着自家二个小子,老二要是能当上兵的话万一……,这才想其自己也太不是人了,忍不住拍了一下脸,自己真不象一个当爹的。
好在周围人都在听龙书记讲话,没有人注意到马老歪的失态。
“当兵是义务,只要年满十八岁到5岁的都必须参加体检,谁如果跑的话要抓起来的。”龙书记严肃的说到。
“吃完饭后都到村子中间晒谷坪集合。”村长发话到。
“好的,好的。”村长发话后,几个人连忙向村里年轻人传话去了。
上次征兵的来时,村里早早有人从公社传话过来,老村长唯一的孙子马力天才麻麻亮就和村子会计马老歪的儿子马爱国两人一块躲到村后头的上嘎山去了,当天也象今天一样好大的雪,两人穿着对襟棉袄蹲在树林子里,一会就给冻得透透的,好在马三家的窖红薯的地窖离此不远,两人哆嗦着找到地方窝进去,才坚持到天黑。
到家后才知道,这次人家来征兵要求可严了,除了自愿外,还要政审,体检也十分严格,吴家老二都没通过呢,象马爱国的外公是富农,他想当人家部队不一定要呢。
这一次天一样的在下大雪,可这次要求不一样了,不去体检就是逃兵,要被抓起来的,况且村长发话了,村子里还没有谁不听老村长的呢。
就这样全村子里近二十个大小伙子齐刷刷的站在村子中央的晒谷坪里,然后在全村人的注视下爬上村头那辆大卡车,慢慢向公社开去,他们没有谁能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是时代将他们推向战争的舞台。
人是时代的产物,无论你意识还是未意识到。
人也是时代的开创者,无论你有意还是无意.
张家寨的后生们走出这看不到边的大山后,湘人的特质和历史的舞台机缘巧合,注定了他们要创造一个个属于他们的时代。
他们是大山的儿子,但更是时代的弄潮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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