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打地鼠

徐州算得上是在谯县的正东边，可若是骑马走官道，则必须往南走，经城父穿汝南，顺着涡水直下，到龙亢以北二十多里处再转道北行。待到了竹邑后，无论是北行前往彭城国，或是东行前往下邳国，就很方便了。

因为怕刘关张三兄弟不识乡里之路，曹纯还特地遣了一个熟路的仆役送三人离开。这个往常在曹家商队里做活的要送他们三人到竹邑后，才会返回谯县。

离开谯县县城一个多时辰后，四人在路上还遇到了夏侯家的车马。仆役上前与夏侯霸问安，刘备兄弟三人则是在路边等着仆役回来。

“要依我说就不该来这谯县一趟。”

张飞性子直，见仆役走远后就嘟囔了一句。若不是仆役一直在为他们带路，张飞早就忍不住抱怨了。

当然，张飞也不是在怪自己兄长，只是对自己的前程有些焦急。他张家在涿郡虽不算什么豪强，但比之寻常家庭，家境却也好上不少。自己少小离家，与兄长在外征战、奔波了四五年，虽是立了些功劳，得了个毫末官身，但此前因王芬政变，使得三兄弟不得不弃官出逃。

张飞有时候也会想，若是自己兄弟三人不离开乡里，就在幽州抗击乌桓，这近况是否会比现在好一些？（注）

“三弟慎言。”

刘备也知道自己义弟的性子心直口快，他只是提醒张飞，不要在曹家人之前说出这话来。

曹氏奴仆行礼过后，又驱马往三人之处赶，就在这时，前方的官道上先是奔过几匹快马。

驭马的人虽未着甲胄，但仅从其身后的长弓，及腰间挂着的刀剑来看，刘备四人就猜出了这些人是兵卒无疑。

马匹毫不停留地向后奔去，随后就是一个个人影出现，这些人衣着统一，或持戈矛，或携刀剑。萧杀的气息传来，刘备三兄弟一眼就能认出这些兵士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

“你等是何人？”

先前黄琬曾让人抓过路上的游侠，这前军的佰长见官道边有四个骑马之人，便带着手下围住刘备四人。佰长嘴上虽是在询问，但从其抽出刀剑的动作来看，他已是将此四人当作到牧守面前邀功的筹码了。

“吾乃高唐尉刘备。”刘备回答道，然后指着周围逐渐靠近的兵士说道：“这是何意？”

“高唐尉？”

一县县尉秩俸在二百石到四百石不等，与这前军佰长差不多。听到刘备的回答后，这佰长也先将心思收了收。

“高唐该是在青冀之地吧，莫说看你的样子不像个县尉，就是你走的路也不是青冀的方向。”

县尉在脑中略微过了一遍有关高唐的记忆，他虽不能确定高唐具体是在哪里，但肯定是在青州或是冀州。而沿着这城父道直行，南边可是九江的方向。

想到这里，佰长拔刀直面刘备，沉声喝道：“你究竟是何身份，还不如实招来？若是再敢诓骗我，休怪我手中的宝剑无情。”

佰长此声发出，手下士卒也纷纷拔刀而立。

刘备正打算解释，可在他身后的张飞却听到那夏侯氏的车马处传来孩子的哭叫声。张飞再定睛一看，只见到有几名兵士逼近夏侯氏的车马，一个个地正在往车内钻去。

论入军时长，张飞也不比这些豫州郡兵短多少，张飞一看此情形，便知道那车马中必定有姿色不错的女眷。

这夏侯氏虽未如曹纯一般待过刘备三兄弟，可张飞在出了洛阳之后，可是见到过曹操与曹纯对待夏侯兄弟的样子。

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是张飞最朴素的观念。

“嘬尔小贼，焉敢行此事！”

张飞大喝一声，拔出腰间长剑，便要冲向那婴孩哭叫声传来之处。而他身前的兵士们见张飞敢动刀兵，不等佰长之令，便逼上前来。

刘备与关羽见自家兄弟发怒，也见了眼前兵士的行动，便知晓不得不斗过这一场。（注二）

刘备三兄弟自从军以来，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战斗也不下数十场。刘备得授安喜县尉的功劳也不是靠的老师卢植，而是三兄弟实打实拼杀出来的战功。他们可不像眼前这些大头兵，亦不像经历了黄巾之乱后，却还是在原地打转的这个佰长一样。

豫州黄巾并未在豫州境内多加掳掠，而是自成军之日起，就在往南阳进发，所以豫州郡兵虽是与黄巾贼寇斗过了数场，但其场面却不像荥阳、宛城那般惨烈，因此这些人虽是人数众多，但却一时不能奈刘备四人如何。

刘备招呼着五六个兵卒，关羽勇力惊人，与之对敌的兵卒比刘备多上不少，而张飞则更是冲出包围，驭马直直冲向夏侯氏车马处。

这佰长正与关羽相抗，从这短短数息的接触来看，他已经相信这几人不是游侠儿了，他们拼杀的招式可不是游侠儿能学会的，没在战场厮杀过的人是不会领受这些招式的精髓的。

可还没等这佰长来得及住手，说上两句此事是误会，张飞已经杀到了车马旁边，纵身下马，右手持着刀兵，左手狠狠地击向那些窜入马车的兵卒的后脑勺。

而跟在张飞身后的追兵们追不上马匹，离此处还有好一截距离，完全不能阻止这壮汉对他们的同袍下手。

黄琬是过了城父，踏入了谯县境内后才以军阵驭军的。刘关张三人离开谯县一个多时辰，正正好是黄琬入谯县境内不久。是故，黄琬此时离这些前军并不远，不过数百米距离，而这佰长带的军士与刘关张等人纠缠的这段时间内，黄琬又往北走了段距离，已经能看到路边的乱象了。

“带上点人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黄琬一声令下，一个校尉带着所部人马离开了中军大队。

在有人手支援后，刘备与关羽、以及曹氏那个带路的奴仆很快不敌。倒不是关羽真就拿这些人没办法，若他狠下心，也是能带着自己兄弟冲出敌阵的。只是他们兄弟此时没披铠甲，且之前下手又有顾忌，不至于真与这些兵士成生死大仇。

见敌军势大，关羽与刘备也就放弃了抵抗，束手就擒，而此时正打得兴起，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两位兄长已然被俘。

要问张飞为何兴起呢？这就像是打地鼠的游戏机刚问世的时候，那些小孩拿着一个塑料锤，或是直接用手，都能在那台“简陋”的机器上耗费一下午的假期时光。

张飞手重，拿捏这些上了色心的寻常兵士就像拿捏地鼠一般，这些地鼠怎能承受住张飞送他们脑袋的大比兜子呢？（不是错别字，怕被和谐。）

只是这“打地鼠”的游戏刚玩完一轮，张飞还没等安慰夏侯氏的女眷，其后心就已经被人用长矛顶住。

兄弟三人被一齐带到了黄琬面前，黄琬见眼前这三位老大不小、都蓄有胡须之人，怒喝道：“这般年纪，却还要如那些小孩一般做游侠儿，汝之父母不会羞愧吗？”（注三）

确实，这般年纪的游侠儿甚是少见。

注：关于张飞的家世是有争议的，有传闻说他习文、擅长书法，但这种说法只是在明朝才开始流行，并没有实证。且《三国志》中提及的蜀国以书法闻名的，就只有诸葛瞻一人，有兴趣的书友可自行搜索。

但为何要说张飞家世不错呢？

首先，张飞有不错的长相是可以推断得出的，张飞两个女儿都嫁与过刘禅，成为皇后。张飞、关羽都有女儿，按孙权给儿子求取关羽女儿来推测，关羽女儿不比刘禅大多少，但关羽女儿就没有入宫为后。（有记录说关羽女儿是202年出生，刘禅是207年出生。）（汉朝女子结婚年龄大致在十三到十九岁。）

据此推测，张飞该是有不错的相貌。若张飞家中没有余财，他父亲不大能娶到模样上佳的夫人。且若是平常的吃食不好，张飞也很难会有不错相貌。

注二：有人可能会问，为什么张飞不是用丈八蛇矛，关羽不是用青龙偃月刀，而是都用的宝剑。

先不提演义之言，只说他们三兄弟自夜间从京城逃出，如何携带重形刀兵出城门？还有就是他们本来要去平原国，离洛阳千里之遥，不大可能带着那两把武器赶路。

注三：黄琬的祖父黄香正是是“二十四孝”中“扇枕温衾”故事的主角，因家传的原因，此处黄琬用其父母的名义来规劝刘关张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