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安定县来《蟠龙街》
佛爷庙疙瘩山势险峻，是螭龙岭往南到蟠龙街的延伸段，位置在凹凸里后山，东西临沟，西边的石崖下，有一处碗口粗的泉水，长年不断。孙老总在这里整修旧寨，是看好这个山头位置，站在佛爷庙跟前，附近几十里路内的景观一目了然，蟠龙街有事，能以最快的速度反馈上来。实在遇到了什么大的事变，寨里住的人能够进退自如。而且，旧寨子本身基础好，只要将寨根四周的黄土挖去一丈许，再将挖下的土背上来，夯起来，将寨墙筑高到三丈左右，就没人能够爬得上来，防守变得容易多了，一支枪可以抵挡住几十个人。寨子的北边，还有一个小平原，非常开阔，平时可以作为练兵的操场，战时一览无余，红军想在这里攻打，能隐蔽人的地方都不多。
孙老总分析过当前的形势，陕北红军的主力在陕甘交界，那里有个叫刘志丹的人，领着一些穷人闹共产，和政府作对，声势较大。不过，有延安城、新乐寨、石湾一带**的威慑，红军的势力一时还打不到蟠龙街。离蟠龙街最近的游击队在安定西区的牛家山一带，人可能不多，过一阵，小打小闹几天。前一段时间，蟠龙街出现过一些标语，老百姓好像也不热心，围着看看而已。红军说的那些打土豪，免租息的话还要用事实证明，对普通人讲，显得很遥远，暂时还不用惊慌。不过孙畅也明白，风大了，树肯定会摇摆，县里这样难紧锣密鼓地防范，一定有它的道理，人家站得高看得清楚，红军可能真的快来了。形势要变，及早防备是正确的选择，孙畅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当下，他让人打桩划线，用石灰粉画分出每个乡的地段，给乡约们说，要派得力的人监工，赶在春天种地前，主体工程一定得完成。当然，对那些抗拒不出工，或者来了不出力的人要严惩不贷，告诉他们，抗拒修寨子就是抗拒政府！
有人问：“老总，修好后，准备给寨子起个甚名？这么大的工程，总得有个名称才好。”
何天章抢着说：“这个寨子原来叫凹凸寨，就叫这个名吧！”
郝三茂反对：“这个名不好，别人以为是你们凹凸里自己的寨子，跟团里无关，不好，不好。”
孙畅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说：“要说，凹凸寨这个名字也好，有阴阳互补的道理，只是缺少了点霸气。我看这个地方居高临下，有气势，寨子重新整修后，更是易守难攻，老天爷赐给我们这么个好地方，就叫天祉园。天地的天，福祉的祉，花园的园。”
众人都说好。郝三茂心直口快，说：“既然这样，干脆叫天子园不更好。现在这世事乱哄哄，谁强谁就能呈英雄，说不定，咱们老总就是一条龙！”
“胡说八道。”孙畅连忙拦住郝三茂，“朗朗晴空，你说些什么话？龙不龙的，我孙家祖坟里没长这棵草，你不要给我上套。这种话往后不许再说。”
当然，这是官话。孙团总为给寨子起名下了不少功夫，天祉园不是天子园，但从人们口里叫出来，是无法分辨的。郝三茂的话说到了他的心里，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是叫郝三茂点破，心里略有些不快。这年头，有枪就是草头王，何况自己背后有安定县党部，有王县长，有望做出一点大事的。蟠龙街每年给上边缴的款项远远超过别的区，秋底，蟠龙川交的公粮，要上千人，数百匹骡马分别给安定城，瓦窑堡送，翻山越沟，整整一个冬天。应该说，他的存在，关系着县里的命脉。王县长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信任他，把军政权利让他一把抓。他在民房团成立大会上对各乡各村的富绅们说：“治安防务是大家的事，说大了是保国，说小了就是保卫你们自个的家。把你们的子弟送来，我给他最高的薪水，管吃管住，每月一块二角，但有一点得尽职，当兵要卖命，不讲你们也懂。不愿意来也不勉强，不过得把丑话说在前头，肯为团里出力，以后家里遇上事，我老孙给你们出头；不肯为公家出力，光盯着自己脚背的人，不要来找我，奉陪不起！”
没人敢抗拒他，眼下，土匪如毛，有钱人家凄凄惶惶，整天提心吊胆过日子，万一被拉一票，十年八年翻不了身，有老总的民团在身后，也就等于有了看家护院的。富人们纷纷把子弟送来当兵，工资高，要来的人很多，有些穷人也想当兵，扛枪吃皇粮，多美的差事！只是，孙老总原则上不要穷人，穷人靠不住，枪杆子不能交到他们手里。
画完线，孙老总和乡约们商定，一两天里就开工，各人回去迅速安排人马，自带工具铺盖前来筑寨。后勤事务由何天章负责，并责成郝三茂维持秩序，一定要让乡民们知道，这是做“官差”，谁要是胆敢抗拒，不出工，一律把家长抓到工地！
随后，一行人下山，进了凹凸里。孙畅叫来刘生财，刘生发，让他们动员村民腾出一部分窑洞，供民工住宿，修锅灶，保证人来了就能开伙。
刘家兄弟很为难，全村一共才住了八户人，忽然要来这么多人，也住不下。何天章出了个主意，他说，寨子里有一圈窑洞，加上沿山有许多废弃了的古窑洞，稍微收拾一下，天气慢慢暖和了，地上铺些干草，搞得能住就行。另外，跟前的蟠龙街，东川的纸坊、刘家坪，西川的新庄、核桃树坪，分别安排一些人住，减轻凹凸里的压力。这个事情办起来不复杂，麻烦的是加工粮食，碾米磨面。让周围的农家晓得，凡是给团里加工米面的人家，都可以来官仓领粮，碾米的人家得米糠，磨面的得麸子，烧火做饭的人，和修寨子的人一样抵差工。
孙畅对何副官的安排很满意，先打发乡约们离去，然后带着何天章、郝三茂上了刘生华家硷畔。他不食言，要教训一下刘满父子。（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