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羊毛出在驴身上

刘大民醒了，他被门外的吵闹声叫醒了。听声音，好像是父亲跟一些人在争论些什么。他赶忙穿衣下炕，推门出去。

太阳已经偏西，来人是找刘大民的，有几个还是和刘大民一起去安定县城抗税的伙伴，这会儿正被父亲挡在院外。父亲看起来很气愤，唾沫星子乱飞：“你们快回咯，不要再害我儿了行不行？昨日里刚叫人家拉走一个，你们眼瞎了，没看见？为人得有良心，我们刘家欠你们什么了，非要拉我们当替死鬼？”

刘大民赶忙拉开父亲：“你回窑里咯。人家找我，你就别喊了。”然后把来人让到自己的上窑里，“人老了，你们别和他一般见识，三民走了，他心里有气。”

领头的是住在街里的王大槌。王大槌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怪他。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找你讨个说法。”他把上午孙老总要征收治安费的事给刘大民讲了一遍，说现场的群众忿忿不平，想去团部抗议，但是没有人敢承头。孙老总这个治安费比县里免的维持捐都重，这样下去，老百姓真是没有活路了。“这是给咱们下马威哩，孙老总说了，和官府斗没有好结果。”

放在以前，刘大民会跳起来，但是，经过刘铭山和王强的指点教导，刘大民变得成熟了许多。他耐心听众人说事情的经过，脑子里迅速地做出了判断。的确，孙老总是在向大家宣战，关键是还扯进去了王强，他不敢立即断定土匪和孙老总穿一条裤子，但是，这个事发生得很蹊跷，内情还得再了解一下，目前看，也不敢贸然答应王大槌他们的要求。他想了想说：“你们说得我一时还理不出头绪来，吃不清这其中的水有多深。我觉得领着众人去抗费也不现实，孙老总无视穷人们在县里取得的胜利，就是表明他准备好了对付穷人的办法，更重要的是，咱们南区的群众觉悟差点，比不了人家其他三个区，大槌你去过，人家在咱们还没有到县城时，半路上就有人迎接，全程抗议都有农会指导，咱们除了几十个瞎大胆外，是一盘散沙，真要闹，事到临头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谁出头谁倒霉，你说呢？”

一番话说得来人心灰意冷。王大槌说：“那咋办，总不能伸着脖子让人家砍呀！”

刘大民安慰说：“先不要急，我看你们先摸下底，看群众的反映有多大，真正打算抗缴费的人有多少。来日方长，有时候做事情不要硬顶。”

众人大惑不解，抓走一个刘三民，吓坏了刘大民，早先钢筋铁骨的好汉，真的是怵了胆，早知道这样，来找他干甚！

刘大民从别人眼里看出了对自己的鄙视。他知道，这些人不是赤卫队员，对他们的底细还得进一步考察，现在有了组织，一切行动得在组织框架内进行才对。他嘿嘿地笑笑说：“不要担心，有话说，水到渠成，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切听其自然。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咱们蟠龙自古出良民，凡良民，斗争性就差，日子得过且过，对别人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危及不到自己跟前就不会出面闹腾。你们的想法很好，但是好心未必有好报。老话说，梁山是逼上去的，没有人自愿上去。官逼民才反，孙老总是给自个挖坟墓呢，到一定的时候，你不反也不由你，人家在屁股后边催着你反。依我看，你们也不要灰心，真想干成事，我建议不妨把村里原有的农会恢复起来，或者新建立农会，这是官方允许的，有了农会就有了带头人，能把人拢在一起。”

他看人们还有些纳闷，接着说：“孙老总收治安费，你可以不交，但人家打着问你要，你有办法抗拒？”

众人无法回答。

他又说：“孙老总这样强势，是人家背后有官府撑腰，手里有枪，还有下边的土豪劣绅，地主老财们拥戴。可咱们现在除了有条命还有什么？”

另一人说：“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刘大民笑了：“谁怕你死？活着才有可能和他们斗，死了，想斗，你也没了本钱。凡事得讲究个方法，你走路，光直着不行吧，你得上山下沟，有时还得绕着走。我思谋了一下，人常说：羊毛出在羊身上，有办法的话，让羊毛出在驴身上，这才是本事。”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明白刘大民的意思，王大槌领着人从刘大民家出来，垂头丧气地往街上走。看来，刘大民是被吓坏了，说了半天，这倒是让人咋个干法？

“羊毛出在驴身上，世界上有这号怪事？”

王大槌忽然站住了脚，妈的，这个刘大民，精明得和鬼一样。他给众人说：“你们回去就按刘大哥说的去办，狗日的，羊毛真的能出在驴身上！孙老总，你狗日的算盘打空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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