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如今的世事颠倒颠

王强头一回上天祉园寨子，尤其是洞门的那百十阶台阶，爬得他心跳加快，这地方太陡了。他抹去头上一层细密的汗水，环视了一下周围，住人的窑洞都围在佛爷庙底下，窑洞普遍不大，估计一圈有二十余个。寨墙很高，在寨墙与窑洞之间有两三丈宽的洼地，到处都堆着石头瓦块，寨墙上也是如此。直观感觉，这是个易守难攻的城堡，怪不得孙团总对外宣称天祉园固若金汤。王强觉得，要按常规的打法，攻寨子很不容易，会造成极大的伤亡，这点要记住，他相信，总有一天红军会来攻打寨子的。

孙老总住在靠东南一孔比较大的窑洞里，傍晚了，西边山梁上的太阳将一抹黄亮的光线投射到窗户纸上。孙老总手里端着水烟瓶，等着王强自己开口。

“我跟你说明一下，”王强说，“我确实是借给了张侯栓五块钱，他说春上日子过得紧吧。”

“你借钱和他犯事不搭边。”孙老总阴沉着脸，“我寻了他半个多月，都看不见他的帽盖子，李来子刚死他就回来了，你说这是为甚？”

“碰巧了吧。”王强说，“他要是和红军有瓜葛，为啥不跟着红军走，回来让你们抓他？”

孙老总愣了一下：“你接着讲。”

“乡下人眼窝浅，家户之间有点小矛盾也很正常，我虽然不晓得张侯栓和李来子之间有什么矛盾，但仅仅就因为一个手电灯抓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不错，张侯栓家里穷，借来的钱应该花在当紧处，可是，老总你也要理解，现在这年轻人谁没有个虚荣心？人嘛，都想引起人家的注意，你说是不是？”

“你从哪里学来这斜理？”孙老总说，“照你这么说，是我老孙没事找事？”

“那倒也不是。”王强说，“张侯栓没有能力叫红军杀李来子，想想，红军也不是谁家的看家狗，谁想叫就能叫来，杀李来子可能另有原因，这个事情你比我们更清楚些。”

孙老总有些紧张，不由得扭了下身子：“我不晓得，你接着说。”

“集上人们都说，红军杀李来子前，李来子承认他找张侯栓的麻烦是假，打探红军的消息才是真的。他还说，都是你老人家指使他干的，想找出杀田家驹和打死团丁的红军。”

“胡说，”孙老总大为紧张，“我咋能干这号事？让李来子去送死？”

王强微微笑了一下：“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情咱们彼此心知肚明，算了，不说这些事了。你要杀张侯栓，我也挡不住，但我得把话说清楚，不要让人家说我借给张侯栓五块钱，送了后生的一条命。这个责任我担了有些冤枉。”

“谁说我要杀他？”孙老总一阵心虚，王强说得没有错，他抓张侯栓的目的就是想逼张侯栓说出谁是红军，看来，他的目的人家一清二楚，现在，张侯栓还没交代，红军自己上门来了。他的脑门上立刻出了一层汗水，他担心，这个后生会忽然抽出一把枪来，要他的命将在眨眼之间发生。他可以毫无悬念地判断出，此人就是***，就是红军。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王强说话如此理直气壮，等于在向他下达最后通牒，这是有备而来的呀，他们的底气从何而来，难道红军现在就在寨子底下？这里头有名堂。他赶紧吸了两口水烟，缓和了一下气氛说，“你误会了，谁也没有说要杀谁。再说，红军是甚样子，我都没有见过，我当这个区长、团总是保护地方上的安全，红军不跟我作对，我为甚要跟人家过不咯？有些人说话不负责，越说越走样，凭良心说，我也得罪不起红军。”

王强说：“我听出来了，你老深明大义，李来子是李来子，张侯栓是张侯栓，不要往一起拉扯，你老人家和李来子没有关系的话，张侯栓和他更应该没有关系。依我看，张侯栓的事情就放他一马，我给你担保，将来他再要是犯了事，你拿我是问。”

孙老总慌张的心绪得到一点安慰，看来，人家也没有要杀他的想法，是自己多虑了，他的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说：“话说到这里，我也解开了，矛盾和隔阂就是这么传来传去造成的，不错，李来子到寨子上来找过我，说了张侯栓的一些事情，我信了。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有道理，他可能是想借着我的手报复张家，尔格他死了，我也用不着为个死人跟活人过不去。蟠龙川，我跟你大的关系最好，当时办民团时，你们没有少支持我。按说，我应该把你当侄子对待，今天这么点烂事情让你专门来一趟，实在是有点对不住。张侯栓的事就按你说的办，我就叫人解开他。天晚了，你们两个就住在寨子上，咱们喝点酒。我真佩服你们年轻人，能把世事看得开。来，上炕先坐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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