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洋油桶推下窑堖畔

腊月二十九，是蟠龙街今年的最后一个集日。明天就是除夕，来赶集的人比往常少了一些，大多是镇子周围村庄里的人买卖些葱蒜辣子，猪牛羊肉。当然，最红火的是香纸爆竹市场，小贩们想挣到今年的最后几个铜圆，隔三岔五地放一挂鞭炮，以显示自己的爆竹质量好，价格优。娃娃们穿梭在各个炮摊之间，冷不丁点个地雷子，吓得周围的人一惊一乍。刘二民想去理发，走到代长铺前，看门口排了许多人，一时半会轮不上自己，打了退堂鼓，到挂面铺里买了几把挂面。正月里，老醮会将在李家畔举办，他得给未来的老丈人带点礼品。前些时间去李家畔做门窗，給李家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恋婆姨的事情顺利圆满。按照刘生财的意思，年前就想让李杏花过门，但是，家里的住处没有收拾好，上边窑破旧，多年没有维护，窑顶上的泥皮都掉了，墙面也被烟火熏得黑乎乎，给刘二民当新房实在不合适。他想让两个儿子冬天里裹泥窑，又考虑到天冷，开春后新裹的泥皮会掉下来，只好将二民的婚事往后推，定在了六月麦收后进行。刘二民盼望着这个好日子的到来，他非常上心，曾经一天天板着指头计算时间。没事时，也想和刘大民取点经验。

刘大民不跟他好好说，取笑他：“看你急的像个猴，等钻到一个被窝里不就晓得了？”

刘二民脸红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刘二民支吾说：“我也不晓得。”

刘大民说：“不晓得的事情太多了，慢慢就晓得了。走，跟我上山去砍柴，过年晚上要点火。”

刘二民想，也是，这是正经事情，便跟了刘大民朝天祉园后山走。路上，刘大民说：“刘武下了寨子，你看见他没？”

“见了。”刘二民说，“刘武叫何天章打了两个嘴巴子，把个牙都打掉了。他说，好像是因为叫你看了张纸条，孙老总把他开除了。”

“刘武真这么说？”

“哦。”

刘大民说：“刘武是个好人，他说孙老总暗中监视我，给我看了张纸条，也没写甚字，我还给他。谁晓毬得黑老六死了，给他惹下了麻烦。”

“刘武说，他早就不想扛这杆烂枪了，让他打人，骂人，他下不了手。”

“他下不了手，可人家就能下得了手。”刘大民说，“狗日的何天章，在一个庄里住着，一点面子都不给，还把刘武的牙打掉？老二，你以后心肠得硬一些，要不处处受人欺负。这年头，你不打他，他就打你，白军，民团把咱们欺负得没有一点办法。等我那天把狗日的命要了！”

刘二民不以为然：“你敢吗？”

“敢！”刘大民恨恨地说，“许多时候，人造反是被迫的，不造反就活不下去。”

“我说孙老总要监视你，是怕你造反呀？”

“差不多是。”刘大民说，“他晓得我和他不是一条心，怀疑我是红军，将来要他们的命，提前防备哩。”

“你就不怕孙老总灭了你？”

“他更害怕我灭了他。”刘大民说，“狼虎两头怕，尔格这个局面还能维持一段时间，往后就难说了。”

刘二民站住脚：“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红军？”

“你看我像红军？”

“像。”刘二民说，“你这个人做事情，和人家说的红军差不多，我一直想问你，怕你不说实话，也怕自己晓得了，管不住自己的嘴说出去，惹下麻烦。”

刘大民犹豫一会说：“你猜对了，我差不多就是红军，说差不多，就是说和真正的红军还有点距离，红军是专业军人，穿制服。我是赤卫军，是红军的兄弟，是帮助红军的，自己很少上战场打仗，主要任务是带领穷人和地主老财、土豪劣绅斗争，说我们是红军也对。刘三民就是我们救的，从那天起，我就参加了赤卫军。我们要是不去救三民，这会儿，他早就变成一堆骨头渣子了。你不用害怕，对咱们穷人来说，当红军是唯一的出路，只有当了红军日子才能好过，只有当了红军，周围的老百姓才有了靠山。地主老财怕红军，是他们晓得，红军为老百姓办事情，要打他们霸占去的浮财，分他们的田产。”

刘二民摇摇头：“打浮财我没看见，我见过红军，差点没有要了我的命。”刘二民不信刘大民的话。

“你不杀田豪绅，别人也会杀他的。是他自己遭的孽，把掉脑袋的事做下了。杀了他，老百姓才有安全感。这对你来说，不一定是坏事，最起码练了胆子，以后遇到这种事就不会失魂落魄了。我能跟你说这些话，第一是因为你是我兄弟，我放心。第二，咱们现在需要人，要有更多的人起来跟着赤卫军和孙老总、马排长斗争。上次你偷他们的子弹这个事情说明，你也恨他们，也用实际行动支援了赤卫军，红军。你好好想想，要是愿意，跟我去干件大事情。”

“甚事？”

“现在还不能说，要等着上边的指示。”

刘二民想想说：“能行，你说咋办就咋办。”

“想好了，有掉脑袋的危险。”

“这么可怕？”

“不急，你再好好想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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