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捉虫）

“没什么，就是端嫔以前对分发冰块不太满意，这才抱怨了几句。”明珏抢着回答，“这点小事，万岁爷不必要放在心上。”

说罢明珏还瞪了胤礽一眼，胤礽吐吐舌头，他就是忍不住嘛。

“端嫔向来斤斤计较，这些朕都是知晓的，应付她们这些个人，你也辛苦了。”康熙好像不太愿意提及端嫔，“若不是董家军功显著，朕也不会封她为嫔。算起来朕也许久没去看过她了，每回去她那里，她都要念叨朕那早夭的女儿，那也是朕的女儿，朕听到能不伤心吗？”

端嫔此人，确实不怎么精明，比之乌雅氏更是差之以千里，明珏也没接康熙的话，只说：“万岁爷既然明白，就不要在意此事了，臣妾也知端嫔人不坏，就是于这些小事上有些计较，这些都无伤大雅，她爱说便让她说两句就是，臣妾也不在意。”

虽然明珏这样说，康熙还是暗暗地给端嫔记下了一笔。

“这天凉了，朕记得表妹有咳嗽的毛病，见不得风，可千万要注意才是。”

她的确一到转凉之季就经常咳嗽，只是，康熙是怎么知道的？他平日里看起来不像是关心这种点滴小事之人。

“佟额娘还有咳疾啊？”胤礽一脸紧张，“怎么未曾听你提起过，打不打紧？”

“不打紧，”明珏有些奇怪地看向康熙，“万岁爷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朕这些年虽然不与表妹时常见面，但对表妹的喜好，忌讳却是打探的很清楚的，”康熙低头一笑，“朕早就有叫表妹进宫的想法，朕素知表妹身子不好，也一直嘱咐太医院给表妹好好调理着身子。”

这些年太医院确实时常送来药膳，一到天儿转凉咳嗽之时，太医院还会主动送来药，没想到这竟是来自于康熙的主动关注。

虽说进宫来比嫁于寻常人家复杂了百倍，但这两年多明珏在宫中过得也不甚是艰难，她知道这是因为康熙将她看作娘家人，像关心亲戚一样关心她，她也是仗着康熙不会为难佟家，有时候会在康熙面前说一些逾矩的话。

想到这儿，明珏发自内心地感谢康熙：“谢谢你，万岁爷。”

康熙看着女子和煦的笑容，也不自觉地会心一笑，两个人好像在刹那间，同时懂得了什么。

用过午膳，康熙就回了乾清宫，他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呢，胤礽却还是赖着不肯走，康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吩咐了让他早些回去。

“万岁爷，您为何不在佟贵妃那儿留宿呢？宫中后妃议论佟贵妃，多是因为此故吧。”

梁九功跟康熙的时间长了，对他的心思也能揣摩上一二分，他知晓康熙此时心中在想着什么。

“表妹进宫已经两年多了，但朕总觉得自个捉不住她的心思。”

康熙沉思着，突然有点小小的挫败感。

“朕以前总觉得这后宫中的女子仰慕朕，想方设法地争宠，可表妹从来没有这个意思，她是个好女人，只是对朕无意。”

原来万岁爷也不傻啊。

梁九功暗暗感慨，万岁爷总算是看出来佟贵妃对他没意思了，恕他直言，他以前觉得万岁爷是有点自信过头在身上的，这回总算是有自知之明了。

“朕不想叫表妹不开心，”康熙叹了口气，“看她全心全意扑在保成身上，朕就更没那个心思了，而且这宫中孩子夭折的多表妹身子也不好，朕不想叫她过早怀上子嗣，以免日后出了意外，让她徒增伤心。”

梁九功听到这话，吓得跪倒在地。

“万岁爷，皇宫乃是福地，福泽绵长，万岁爷身上更是龙威笼罩，庇佑天下，万万没有那种事的！”

“算了，你也不用安慰朕，朕若是承受力那么差，那么听不得真话，早在三藩之乱开始之际，甚至鳌拜专权的时候就吓得屁滚尿流了！朕走到今日，什么没见过，”康熙冷冷地说，“这宫中子嗣易折之事一直是朕心头之痛，但朕，从来不会避讳这一点。你快起来吧。”

梁九功犹豫地起身，瞅向康熙：“所以万岁爷想将德常在的孩子抱给佟贵妃养？”

“对，表妹需要一个孩子来傍身。刘太医都看过了，说这一胎是个小皇子。有小皇子养在膝下，表妹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但这生母和养母之间，日后恐不会太平啊。”梁九功小心斟酌着措辞。

“若是无法太平，那佟贵妃便就是小皇子的生母。”

康熙语气已染上了冷意，梁九功不敢再多问，只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只是觉得，这帝王无情起来，可当真是无情。

“刘太医说，表妹体质寒凉，不易有孕，朕得早些为她做打算。”康熙一脚踏进乾清宫的大门，“再者她对保成这么好，朕总得投桃报李才是。”

梁九功缩缩身子，龟着身子跟康熙进了乾清宫，心里却道万岁爷真是嘴硬，谁看不出佟贵妃在您心中的位置，也就是您偏生拿小太子做挡箭牌。

秋意萧瑟，天儿渐寒，转眼就到了冬季，而后宫之中也迎来了一件大事，乌雅氏生产了。

乌雅氏生下了一位小皇子，整个皇宫都因这件喜事显得喜气洋洋的，太皇太后尤其的高兴，赏给了乌雅氏不少东西。

乌雅氏自个也松了口气，她一直暗暗祈祷，这胎一定要是个男孩才好，这样才能给她以无限的尊荣和地位，现在胤褆阿哥和胤祉阿哥都养在宫外，宫中只有一个小太子胤礽。

佟贵妃因为胤礽受了多少看重她都一一看在眼里，以后她身边有了胤禛，一定也会荣宠加身的。

对，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让胤禛留在自个身边，不能让万岁爷将胤禛送去宫外。

乌雅氏明白，有没有皇子，和皇子在不在身边，完全不是一码事。

屋内烧着好几个暖炉，里面暖烘烘的，康熙站在窗前，看着乳娘怀中抱着的小奶娃娃，脸上露出了不可多得的慈爱神情，乌雅玛琭靠在床榻上，穿着白玉兰色的寝衣，头发松松挽起，额头上还戴着厚重的抹额，她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在这温暖如春的屋子里还沁出了汗珠来。

刚生产完没多久的乌雅玛琭身子还很虚弱，外表也不若往常般娇艳，脸色看起来有几分孱弱与苍白，但也正是因为这，让往常芙蓉娇花一般的乌雅玛琭看起来柔弱了不少，就如池中清莲，枝头杏花一般看起来弱不禁风，反而别有一番梨花带雨的味道。

乌雅玛琭一向知晓要自个的优势在哪里，现在她这副样子，她也知晓怎么也能引起康熙的怜惜。

“万岁爷，”乌雅玛琭语音轻柔，如暗夜里散着幽香的梨花，“咱们的小阿哥生得可真像万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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