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留宿

康熙此时才将注意力分给摇头晃脑的小胤禧，一手牵着胤初走过去，他好几日未曾来过承乾宫了，一看胤模居然又胖了，小脸肥嘟嘟的，蹬着看起来非常有力的小手小脚，原本在小摇床里看起来还好小的一只，现在都快将摇床占满了。

"胤镇长得可真快啊，还是表妹喂养的好。"康熙叹了口气，"那拉贵人新生养的那个小阿哥，瘦的像小猫一样!身子骨可是差得很，朕本来想将他送去宫外养，可这么弱的身子骨，离开了他额娘可还能活啊”

“宫中龙气深远，福泽绵长，许只是小阿哥刚出生身子孱弱罢了，万岁爷不必过于忧心，小阿哥以后一定也像我们胤祺一样白白胖胖。”明珏安慰康熙说。

康熙知晓明珏也只是安慰之言，但有明珏的安慰，他突然就心绪开阔了不少，他拿起摇床旁的小玩意逗弄着小胤祺，一边逗胤祺一边似是不经意地说。

"德常在最近没怎么出现吧"

“没有，德常在近来深居简出的，臣妾也不时常见到她了。”明珏知道康熙不会无缘无故地问到德常在，“怎的，万岁爷想念德常在了”

“这倒没有，是朕要她闭门思过的。”康熙若有所思，“上回在永和宫门口闹了那一出，这个德常在实在是荒唐!朕命她在永和宫中思过，她倒也算乖觉。”

明珏知道康熙为何说这个，上回闹了那么一出，康熙若是不惩戒乌雅氏就是不给她这个贵妃面子，所以那回的事情之后，康熙就去永和宫训斥了乌雅氏一顿，之后几个月都没让她出门。

现在康熙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来她这说上一嘴，让她趁此松口，康熙也好骑驴下坡，就此饶了乌雅氏。

但她佟明珏，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放乌雅氏出来做什么，她若是肯老老实实的，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

而且上回胤初的事，明珏一直怀疑就是乌雅氏从中挑唆的，奈何一直没找到证据。她让小园子多方打听，都只知这事处理的干干净净，不留下一点痕迹。

只知道永和宫中那个死去的是乌雅氏的贴身宫女，据说两人在曾都是宫女之时就关系甚好，后来乌雅氏成了主子，那宫女也一直都跟着她，这下死的的确蹊跷。

但不管问多少人，她们都觉得这就是一次意外，在那个宫女香霆死了之后，乌雅氏还特别伤心，听说哭的都病了，又找太医院的人来瞧的病，太医都说是伤心过度所致。有太医的证词在那里搁着，任谁也不会怀疑乌雅氏的真情实感。

乌雅氏还拿出她的份例银子，好好地安葬了香霆，给了香霆在外的父母一笔不小的银两。这个事办的，所有人都在称赞乌雅氏体恤宫人，重情重义，又谁能想到，香霆的死跟她本就脱不了干系呢

明珏也不敢过度打听，生怕被人察觉出端倪，其实她大可将自个儿的怀疑直接说与康熙听，但她没选择这么做，她知道，时至今日，她在康熙心中，还占不了这么重的位置。

而乌雅氏在康熙心中，也不是全无地位。

现在没凭没据的，贸然前去康熙面前说明，反而会起到反效果，说不定乌雅氏早就准备好了要等着她的一时冲动，好带给自己翻身的机会。

没把握的事情明珏不会做，但探究不到的结果她也会一直探究下去。

伤害过胤祝的人，不论要追查多久，她都决不放弃。

所以康熙此时想让她松口。

呵，她才不会主动放乌雅氏出来蹦跳呢。

“万岁爷这回也不怜香惜玉了，看来涉及到阿哥的事，万岁爷也重视起来了。”

明珏根本不接康熙的话茬，反而又提了一遍乌雅氏的罪行，搞得康熙很尴尬，表妹平日里一向善解人意，也不是锱铢必较之人，怎的今儿个反而听不懂他的意思了

"咳咳，本来朕想着让她生了阿哥就提一提她的位分的，只是未曾想她表面看着温婉，却那么的不懂事。”康熙看着明珏，斟酌着用词，“就让她在常在那位置上待着吧，只是这德常在生了胤祺有功，朕却没提她的位分，又将她禁了足，长此以往，后宫之中定然以为她失了君心，怕是有人会欺悔她。”

果然，男人都是一般的货色，这是长时间不见乌雅氏又想她了。后宫佳丽三千，一时之间没有乌雅氏这口也无伤大雅。可时间久了，还找不到乌雅氏的替代品，自然又想她了。

男人都是这般，要各个类型的都尝一遍，都拥有在身边才肯放心，永远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想念乌雅氏了便忘了她曾经是如何对胤祺的。

“这些事情，自然是万岁爷自个定夺，臣妾插不上什么话的。”明珏依旧不接话，“万岁爷心中怎么想便怎么做就是。”

康熙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他也裁决不到明珏此时到底是个怎么的心思，虽说明珏在乌雅氏的事情上不愿松口，可若明珏吃醋了吧，好像也未曾…

后宫的女人哪个不对他仰慕崇敬，可独独表妹的心思，他一丁点都猜不到…

康熙有些挫败，今日他本就存了以乌雅氏之事试探明珏的意思，他这几日的确想起了乌雅氏，但若明珏真的不喜，乌雅氏根本也没甚可在意的，他身边也不缺乌雅氏这一个女人。

但明珏又是这般淡淡的，既不大度又表现不出对他的在意，他真的不知该拿这个表妹如何是好了。

康熙也不想再说什么了，看着胤禧在摇床里支棱着小手，他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伸手去抱小胤禧。

"这小子，还挺沉的呢。"

康熙将胤镇抱起来，小孩儿似乎没那么喜欢他，眼睛精准地看向明珏。康熙没想到胤模这么重，费了点力气才将胤禧抱起来，明珏见状取笑康熙∶“万岁爷这还是没抱过孩子，臣妾日日抱着胤镇，也不像万岁爷这般吃力。”

“表妹看起来弱质纤纤的，没想到还这么有气力…”

康熙一句话还没说完，胤有小手一推，已是一巴掌拍在了康熙的脸上，胤祺很有力气，一巴掌过去将康熙的脸都推变形了。

空气顿时凝固了，胤初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不能看到汗阿玛这么狼狈的场面，会被汗阿玛报复的

但小孩还是偷偷地将手指缝张开，在指缝的间隙里悄咪咪地看，毕竟，汗阿玛这么窘迫的时候不多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能看上一眼就算挨揍也值了!

明珏自然不像胤初那么害怕，她走上前去将胤镇的小手从康熙脸上拿下来，有些尴尬地笑笑∶“万岁爷，胤禧这孩子好动，一刻也不肯闲下来，他现在还没什么意识，方才也不是故意的。”

康熙白皙的脸上此时被胤德拍的稍稍有点红，他单手抱着胤镇，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个的脸，也有些窘迫地问“表妹，胤祺平时也是这么…拍你的吗”

“嗯…”明珏思考了两秒答道，“胤稹还小嘛，他不懂这些，平时就爱乱蹬乱晃的。”

她家小胤祺才不舍得这么对她呢!

每次她抱起来胤模，胤模可听话了，在她怀里一动不动，每当她抱上胤一会，胤模好像还怕她累一般，主动往小床的方向伸手，要她将自个儿放下去。

虽然胤祺的神情还是很不舍得她放手，回去小床眼睛还是滴溜溜地瞅着她，但谁叫她家胤模心疼她呢!

她与彤珠说起这事，彤珠笑个不停，还道贵妃娘娘想多了，胤祺阿哥现在还小呢!哪里会想的那么多。

但明珏觉得，她家小胤模就是跟别的孩子不一样，这么小就是知道亲近人，心疼人!

如此看来，胤祺也不怎么待见康熙呢!方才那一巴掌，可是真的毫不留情。

明珏在心里憋着笑，面上不敢显现出来∶“万岁爷累了吗，要不叫臣妾抱上一会。”

“不累。”

康熙自尊心有些受挫，方才他就不该说胤稹沉，好像这引起了表妹什么误会，闹得他好像很弱一般，笑话，他一代帝王，大清勇敢的巴图鲁，怎么会觉得累!

就算抱上胤镇一晚上，他也不会觉得累!他就要表妹看看，他是多么强悍的一位男子!

“朕自幼骑射样样精通，旁人都夸赞朕力气大，不过一小小孩童而已，朕又怎会觉得累…等等，表妹，朕怎么觉得…有什么热乎的东西浇在朕身上了…”

“哎呀!万岁爷，胤禧他尿了!”

明珏急忙拿出手帕，胤祺却还没尿完，一泡热尿顺着康熙的龙袍就浇灌了下来，康熙脸色越来越难看，胤祺却一泡尿尽，舒服地打了个哈欠，看着明珏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

康熙的龙袍却都已经湿透了，地面上也是一滩水渍，明珏见这样子擦也是擦不干净，索性不擦了，她又怕胤祺被康熙迁怒，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

“万岁爷，胤祺他也不是故意的…以前也时常尿在臣妾身上…”

其实胤模从未尿到过她身上，她家胤掉就是出乎意料的懂事，胤镇每次尿尿和拉臭臭的时间都很固定，也有宫人随时清理，谁知道这会怎么尿到康熙身上了呢

如今天气逐渐热了，胤镇身上穿的也单薄了，连这裤子也换了较为轻薄舒适的，不然也不会将康师傅的这袍子浇的这么透…

“无妨，”

看着明珏难得有点儿惶恐的模样，康熙也想趁机安慰明珏几句，但是此情此情，他真的是笑不出来。

他只能板着一张脸安慰明珏“小孩子管不住自个也是正常，以前保成”

“噗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清脆的笑声突然打断了康熙的话，两道目光齐齐朝笑声的来源处扫去，只见胤扔捂着嘴，像做错了事情一般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他方才真的忍的很辛苦

真的不能怪他，他真的是忍不住了才笑出声的

他方才一直很用力地忍着，看到胤模尿在汗阿玛身上了他就使劲抠着自己的大腿肉，强忍着不笑出声，可是看着汗阿玛臭着一张脸这么窘迫的样子，他真的忍不住了!

看着汗阿玛凶巴巴的眼神，胤初觉得大事不好。

话说…他是不是该挨揍了…

胤初小乌龟似的缩了缩脑袋，开始慢慢地朝后退，还是趁汗阿玛不注意赶紧遛出去吧!

康熙又岂会看不出胤初的意图，他眯了眯眼睛，正打算厉声呵止住他这个幸灾乐祸的儿子，就在这时，明珏突然站到他面前，将胤初遮挡了个严实实，随即明珏就将胤模接了过去。

“辛月，快带胤祺阿哥去换一下裤子和衣裳。”

明珏将辛月召过来，将胤镇递给辛月，胤稹还对明珏依依不舍，挥舞着小手好像在跟明珏说再见一样。

“万岁爷的衣袍定也要拿去清洗，”明珏看着康熙身上的龙袍，还是拿手帕象征性地替他擦了一擦，“臣妾这里没有万岁爷平日里穿的衣裳，但万岁爷这副模样出去也有损龙威，不如让梁公公将万岁爷的衣袍取来，万岁爷就在臣妾宫中换了再走如何”

现下虽已入夜，但康熙这副模样出去到底是不得章法，为今之计也只能让梁九功去取衣裳了。

康熙眯了眯眼睛，看着早已不知逃窜到哪里去的胤初，表妹跟胤扔这双簧唱的不错啊，看来是早有默契。

“朕今晚…”康熙突然攥住了明珏的手腕，双目含情地看着明珏，“不走了，让梁九功去取朕的衣裳，朕今日便留宿承乾宫。”

啥

明珏顿时呆了。

留宿承乾宫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听闻表妹的额娘今日进宫了，”康熙握着明珏的手腕，语气意有所指，“想必也问了表妹一些宫廷之事吧，若是知晓朕与表妹至今没圆房，舅舅估计得责怪朕了。”

康熙的语气带着点暖昧，在昏黄的灯光下尤其一下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舅舅”这是何等尊贵的殊荣，看来今晚康熙着实是对她有想法。

明珏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事也不能一直拖着，只是康师傅这回来的委实是不凑巧…

“万岁爷留宿承乾宫，自然是臣妾的荣幸，只是臣妾”明珏脸颊微微发红，“昨日刚来了月事，现下实在是不太方便…”

康熙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今日他好不容易厚了脸皮一回，不至于这么凑巧吧

明珏看出康熙的疑惑∶"臣妾所言千真万确，若是万岁爷不信尽可去问臣妾的贴身宫女，臣妾能服侍万岁爷是臣妾的荣幸，但女子月事期间污秽，实在不适合服侍万岁爷”

康熙挽着明珏的手，却是瞪了明珏一眼“朕怎会不信你，只是朕方才来时见桌上还摆放着未吃完的麻辣蹄筋，你既来了月信，又怎可吃那等辛辣之物，当真是不懂事!”

明珏更加窘迫了∶“万岁爷也不是不知道，臣妾就好那一口辣的，而且臣妾也没吃上两口，臣妾有分寸的…”

"你有分寸的时候也是少数!"康熙责怪道，"去年月信来的时候还在吃那冰碗，身子本就不好，还贪辣贪凉，你叫朕说你什么才好呢”

看着突然慈父上身的康熙，明珏又不自觉地…别扭了。

她怎么觉得，康熙的爹味越来越重了呢

“臣妾已叫敬事房撤了牌子，谁知道万岁爷您直接来了。”明珏尽力岔开话题，“如今天色已晚，万岁爷的袍子还湿着…"

“无妨，朕今日就宿在这承乾宫，朕睡在外间就是了。”

可…可那平日里是宫女睡的地方。

明珏不敢吱声，看着康熙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无妨的爱妃，等你身子爽利了，也不迟。"

明珏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夜，康熙头一回跟明珏睡的那么近，明珏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有些难以安睡。

今日发生的事，到了晚上又再次浮上心头，透过金漆木绘花鸟的窗子，能看到外面朦胧的月色，儿时与隆科多在佟家大宅中游玩嬉戏的场景又浮上了明珏心头…不知道隆科多现在怎么样了，生活在大家大族利益的泥淖里，不知少年是否还能保持本心，至纯至良。

“佟客”娘…”

一声细如蚊蝇的呼喊轻轻传了过来，明珏疑心自个出现了幻觉。

胤初

“佟额娘，我在这呢!”

那声音依旧纤细微弱，明珏猛地坐起来，只见从花梨木雕花罗汉床边探出来一个圆圆的小脑袋，虽然屋里光线昏暗，看不太清楚，但瞧见那顶丑陋的瓜皮帽，明珏哪里还有不懂的

“保成，你怎么过来了”明珏也压低了声线，“你方才不是已经歇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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