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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 拾玖 ——

客厅内,李青木正端坐于沙发上,顾南之则站在他的身前。

不带丝毫的犹豫,顾南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木牌,持于左手掌心之间,又以右手掐好的剑指,准备在其上方画出一道符,“你还没有正式上任,但现下事发突然,我也没时间去请「道祖神」了。”接着,他又环顾了四周一圈,以再次确定这里是否安全,“现在我要画一道摄魂符,即是将你的魂魄摄出体外,然后再送鬼入地。”

我偷瞄了他手中的木牌,上面赫然用黑墨写着三个大字。

可那复杂至极的字体,在我看来,饶是拼上了全部,我才勉强将那最后一个“令”字认出。

同时,我倒也不忘多起嘴来:“送鬼入地……那他岂不是——等等,你们下去以后,我们是不是要将他的身体搬到小小的房间内?不然「囊囊」如果反扑,他的身体受损……那他的魂魄也必然会受到伤害了——嘿,你们怎么不就在小小的房间里作法啊?”

而坐着的李青木,则给我了一副“你怕是个傻子”的表情。

我刚想争辩回去,一旁的姝兮就强行递给我了一碗中药,“你又下不去,问那么多做什么?喝药。”

见状,我撇了撇嘴,乖乖地喝了口药。

而顾南之则正式开始在令牌上画符,并开始在嘴里轻念:“九天九地,万法汇源。丰都太守,听令而行。收魂摄魄,送鬼入地。我有符令,来应符命!敕!”也就是在他念完咒文后的那么一会儿,房内的空气……竟是有那么,一丝凝固了的。

如此,不禁便让这在场的所有人,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

而我望着李青木那像极了定住在原地的模样,俨然就像是中了什么魔咒一般,竟有些不受控制地凑了过去,并伸出手指,戳了戳李青木的脸颊,“所以……他变成鬼了么?”

却不想,就在我话音落下的一瞬——

李青木那本是一动不动着的家伙,竟突然看向了我!分明,他的全身都没有动过丝毫,但他的眼珠,却就偏偏是飞快地在其眼眶之中,移向了我!而就这前后不过一秒的一幕,吓得我当场便向后直直摔去,差点儿还将手中盛药的碗,也给甩飞。

见我这幅模样后,李青木则忍不住笑出了声:“傻子。”

一旁的顾南之则有些无奈地开口说到:“我的摄魂咒需在被施咒法者毫无反抗之意时,才能奏效。你的修为在不自觉地抵御我,你还是现在紫气敛住,聚于丹田得好。”

听了这话的李青木,便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

那样子,也不知是在责怪顾南之为何不早说,还是在告诉顾南之,他已经收好了紫气,随时可以开始。

而不多会儿,顾南之又以剑指画了个符,嘴上也再次丝毫不嫌麻烦地念起了咒文:“九天九地,万法汇源。丰都太守,听令而行。收魂摄魄,送鬼入地。我有符令,来应符命!敕!”紧接着,他便将左手翻转过去,并将令牌正对着了李青木的印堂……不及让人反应,他“啪”的一下,就将令牌重重地扣在了李青木的身上!

沙发上本是端坐着的李青木,顷刻之间,便软瘫在了靠背上。

一旁的田思举,当即,便忍不住欣喜地大呼一声:“成了!”

但那一刻,我偏就是隐隐觉着……不应该那么顺利呢?

这种连我自己都无法适应的古怪之感,又鬼使神差地指引着我,在将最后一口药送入口中后,再次凑了上去,

并又戳了戳李青木的脸颊——嗯,真的就没有丝毫动静了,就连双眼,也缓缓地闭上了。

我不禁兀自沉下心来,也跟着后撤了一步。

可恰好……身后的顾南之,毫无征兆地大喝一声:“走!”喝罢,又猛地跺了一下地面——下一秒,一阵毫无征兆的眩晕,竟向我袭来……很快,一阵晃得我睁不开眼的白光,取代了那不由分说的眩晕。

慌忙之中,我想要抓住些什么——

却还不等我有所动作,我就又……恢复了正常……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到一切都回归到了平复与最初的安定——天杀的!恢复了屁的正常!此时此刻,我分明,正站在一片漆黑之中啊!!!

——这是哪里啊!!?

在那突然袭来的漆黑之中,我一边带着哭腔在心里咒骂着,一边循着求生的本能,向这四周环顾而去。而很快,我便十分不幸地发现,此时此刻,我的右边站了一个将长发随意束在脑后、身披鲜红长袍的家伙!?

——我去,鬼啊!还是个红衣厉鬼!

当即,我便吓得一口将刚刚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汤药,直直喷在了那鬼的脸上——这招竟果然奏效,那厉鬼,惨叫一声向一旁倒去。

趁着这个机会,我拔腿便向前面跑去。

却不想,我的身后,竟又急急响起了一阵极为熟悉的声音:“站住!快回来!”

而下一秒,我终于意识到,现在的我,他妈的也到了阴间!!!

甚至,都来不及我自己操控这身体停下,我这充满了惊恐与悲愤的意识,已经先于我自己一步,迫使着我我停了下来。却又因为惯性,害我差点摔倒在地——顾不得那么多了,我赶紧踉跄着转身,试图最后再确定一下,那说话的男人到底是不是顾南之。

而这眼前答案,也将成为最后一把将我的侥幸与幻想所斩杀的利剑。

只见,身穿白净却神武庄严官袍的顾南之,猛地将其头上的马面头套摘下。紧接着,面露愠色的他,上前一步,便要作势伸手狠狠捉住我——我意识一个后退,却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而很快,他身旁追上来的红衣厉鬼,也顿步在了我的身前。

紧接着,快速将其身上赤色大氅褪下的他,便将那衣袍狠狠砸在了我的脸上——还不及我将那衣袍摘下,那家伙十分严厉的声音,便从我的头顶上猛地传来,“穿上!”

那一刻,我不禁呆愣在了原地。

而下一秒,再次意识到不妥的我,急忙低头一看——我的天爷啊!为什么我会一丝不挂啊!?还他妈在阴间里,一丝不挂!!!

终于,彻底崩溃了的我,放声大叫起来。

可是,都还未等我叫上两句,那厉鬼竟又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随后,沉下嗓音的他,又厉声质问道:“闭嘴!你是不是想把周围的恶鬼全都给叫过来!?”

倏地,心脏不禁猛跳起来的我,又冷静了下来。

又因为他粗鲁而又不余任何反抗的动作,我渐渐地开始感到,这本是羞愤和恐惧的意识,愈来愈弱。情急之下,我用尽全力一般地拍了拍他的手,以示我不会再发出任何不该发出的声音以后。

而等他松了手后,我这才吃力地询问到:“你你你……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我会在这啊?”

但很显然的是,对方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紧接着,不愠不恼的他,又识相地转过了身去,给了我一个能以最快的速度将袍子穿上的机会。

而也许又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那个依旧背对着我的家伙,忽就开口说到:“死丫头,老子是李青木。”

那一刻,我整个人犹如五雷轰顶一般。

毕竟我着实没能想到,自己会如此一丝不挂地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别的不说,就这一点,我就能够被他嘲笑十年了。于是,几乎就是下意识的,我那本是飞快系着衣带的手,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见我迟迟没有回应,他则用敛了严厉与焦急情绪的平淡的口吻,对我继续说到:“你要是不问,我是不会告诉你,我究竟是谁的。”

听了这话的我,不禁立即又翻了个白眼。

可根本无暇和他拌嘴的我,又遇上了该死的难题——这身袍子对我来说,实在太大了。那胸前的衣襟,根本就挡不住,我至少有一半的胸口,都暴露在外面。无论我再怎么用力去系那衣带,都无济于事。

面对这件几乎就是聊胜于无的袍子,我简直连站起身的勇气都没了。

可偏偏,李青木那该死的家伙,竟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转了过来。对此显然也感到十分震惊的他,不禁结巴着询问出声:“你……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这个样子?”

我赶忙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并羞愤地大喊到:“把你里面那身脱下来,就现在!”

不禁眨巴了一下双眼的他,则没好气地说到:“你请滚远一点好吧。”

而眼见着顾南之也凑了上来,俨然就似要将这笑话看到底一般的他,又幸灾乐祸一般开口说到:“人家那身上穿的可是官袍。你要敢动点心思,当心你有命来,没命回。”

顾南之则将他手中的马面头套,一把抛进了我的怀里。

随后,一如既往不苟言笑的他,冷冷开口说到:“看起来,是因为你也被送了下来,我们才到了这里。”说罢,他又抬头望向了漆黑的远处,“这里是冥府的城外,无任何阴兵把守。我已经联络了同僚,只要我们待在原地不动,他们就会尽快赶来救援。”

他这话音刚落,李青木便又打起趣来,“得,您现在有东西可以挡住您的胸了。”

听了这话的我,不禁又垂头打量起那头套来。

而很快,又是难为情,又是心中觉得愧疚的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一般,开口嘟嚷到:“对……对不起啊,我当时不该离你们那么近……”说罢,我便极为真诚地抬起头来。

只见,顾南之依旧冷冽无比的眼神落在了我的身上,而下一秒,他又匆匆将其别开了。随后,他才淡淡说到:“这与你无关。是我没有想到,你的魂魄本就轻,又丢了一魂一魄,虽有替身替着,但这送鬼入地,你的确是逃不掉的。”

而偏又忽然正经起来的李青木,则果断终结了这个话题:“不说这些了,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保全自己。而人死为鬼,鬼死为魙,这里是禁区,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况且,我们身上也没带任何武器。”说罢,一旁的树林中,猛然飞走了一群禽类生物。

四周,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鬼叫声——那是一阵又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哭喊声,有男的也有女的,掺杂着哭腔,含糊不清地在说些什么——一会儿在前方不远处响起,一会儿,又在背后响起。

不过一瞬之间,我便感到后背一阵发麻。

也正是在这一刻,我才感受到,周遭那刺骨又深入脾肺之间的寒冷。而那寒冷,几乎就让我要认定,这里,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任何一个身上带有阳气的活物。

我忍不住颤抖起来,双腿竟有些不听使唤。

努力了许久,才勉强又把身体站直了起来。

见我这番连自己身体都控制不好了的模样,李青木选择一把搂住了我的肩膀。他开始不断用双手搓拭我的双臂,接着,异常沉稳的他,开口说到:“听着,你得振作起来。不然我没办法带你活着出去,你知道么?”

我颤抖着点了点头,却有些湿润的液体,从我的鼻腔中坠落了下来。

他则猛地摇晃了我一下,并低声喊到:“你至少还有拳头——”

被他摇得脑中一片晕眩的我,上牙打着下牙,好不容易,这才勉强从嘴里说出一句话来,“我是说……你能不能……把裤子也脱给我?”

见我并没有消沉下去,他便失声笑了出来,“敢情你在这等着我?”

我则急忙挤出了一个快要哭出来了的表情——我发誓,作为一个女孩子,长这么大,我都没这么清凉过。尤其是在这样寒冷的环境当中,我只感觉,自己在瑟瑟发抖地裸奔。

而这时,顾南之几乎是寒冷到了极点的话语,又骤然袭来,“他们来了。”

就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一样,我欣喜若狂地喊出了声:“救兵么!?哪呢哪呢!?”说罢,我便快速跑到了顾南之的身旁,想以他的视线去看,救兵究竟到了哪里。

然而,那映入我的眼帘的——

是坡下那……竟要比这漆黑,还要再黑上几分的……一大团东西。而那东西,就在我的眼中,不安而又带些许许悸动一般,开始在那坡下,来回窜动起来。

我当即就不禁结巴了起来:“不不不……好的……么?”

身后的李青木,竟旋即将我扛在了肩上。紧接着,手刀与飞毛腿并用的他,便直直朝坡上废弃的房屋冲去。

而一溜烟儿躲进屋内的李青木,径直将我扔到了地上。紧接着,他咬破手指,在门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符。一旁的顾南之,也咬破了手指,并用这手指作向外弹溅东西的造型,将他的鲜血,洒在了门上——不多会儿,这门上的符上,又多了个鲜红色的八边形。

两三秒后,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又十分激烈的拍门声——

不禁被吓得后退了一步的我,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在我充满了慌张与担忧的凝视之下,那被从里面封死了的门后,竟忽就安静了下来——那如同死亡一般的寂静之下,也再没了外面的风声与鬼泣之声。唯一还剩下的,只有屋内我们三人的不禁急促起来的呼吸声。

可偏偏,那死寂……又久到,仿佛时间都要凝固了一般。

我的心脏,都悬在了嗓子眼——那是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我想活动一下自己近乎要僵硬了的身体,却发现,我已经紧张到无法动弹半分。

情急之下,我想要说些什么——突然,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极为激烈又连续的拍门之声……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拍门声如鼓点一般,落了下来——那纸糊的门上,是一个个接踵而至的血手印。

很快,那些个手印便布满了整道大门。

我却只能在原地呆若木鸡着,就任凭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拍门声,密集又激烈地传入我的体内——那声音每响起一次,我的心脏都跟着一起,猛然跳动一下。

而就在这时,一直护在我身前的李青木,开口说到:“顾南之,我刚刚用真气来回在这屋内绕了一圈,尽管很微弱,但我还是感觉到,有一个能通往外面的地方在不断吸取着我的真气。”不禁又思忖了两三秒后,他这次继续说了下去,“我去找那出口在哪,你赶紧再布一个困鬼阵。倘若我们找到了出口,一定,要用困鬼阵拖住它们。”

听了这话的顾南之,竟不禁愣了愣神。

但紧接着,彻底回过神来的他,又恢复了那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可怕的冷静。随后,他毫不犹豫地用指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并以腕间的热血,迅速在屋内的地面上,画起一道道符箓来。

与此同时,李青木又转过身来。

正正面向我的他,犹豫了两三秒后,还是用和顾南之不相上下的冷静口吻,对我说到:“把手给我。我要在你手上画两道‘敕神剑令’,这样你便可以拳为剑,至少……能护好自己。”

而那一刻,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始终都张不开嘴。

那些将要的话语,就这样生生卡在喉咙里。我的后背,也早已被汗水浸湿——那一刻,我发誓,我真的很想上前伸出双手,但无论我如何努力,我依旧在原地,动弹不了半分。

于是,李青木又对我怒斥到:“你想死在这里么!?”

但没工夫理会我了,他急忙也用指尖割破自己的手腕,用指尖蘸取鲜血,并作剑指状,在自己另一只掌心内画了道符。接着,他又双手合十,将双手都染上了这符箓。

想必,这就是他之前所说的“掌心雷”了。

也不再管我,李青木径直绕到我的身后,开始寻找起出口来。

而那一刻,我恨极了自己。从小身体羸弱的我,被送去练习了多年的拳击和格斗。而教练告诉我,这双拳头,不是伤害别人,也不是用来争强斗胜的,它们经过数以万计次的锤炼,为的,正是要保护别人的——如果发生意外,我一定要挺身而出,保护大家。

但现实是,我现在……不是要死在这里了么?

我以为阴差阳错体验过一次死亡了的我,本应该对这一切再无恐惧。而事实上,比起再次赴死所产生的绝望与悲痛,更加难以让我接受的,就是我的无能为力和拖累他人啊。

不由自主的,我握紧了双拳,指甲狠狠地嵌入肉里——那种久违的疼痛,很快,便将我拉回了现实。

而紧接着,我便将将袍子的双袖褪下,在将那头套塞进袍子里之后,又将褪下的双袖牢牢裹住了这头套与自己的躯干。随后,我又撕下了这袍子的衣摆,并用其紧紧地缠绕在了自己的双手上——可我这俨然像极了大肚婆一般的模样,却再没办法逗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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