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九 兄弟

“既然如此, 你还不把手拿开。”林成说。

“我本来只打算说‘哥揍了我’, 让爸自己想象。”林修说。

“我倒觉得, 直接看，效果更好。”林成说。

“……”林修若有所思。

“还不放手？”林成不明白林修在想什么。

“为了确保爸心疼的效果，要不哥你再抽几下吧。”林修收手, 认真建议。

找抽是吗？

“闭嘴！”林成声音一沉, “对了，我让你动了吗, 回去撑好。”

“……是。”林修不再多言, 回去原来的位置。

林成暗暗叹了口气, 向父亲的私人号码发出通信申请，同时, 无声地编辑了一条加密信息, 一起发了过去。

很快，通信接通。

林成将便携终端放到桌上, 3d广角视频模式, 通信双方都能看到对方周围。

画面中, 前沿大学校长室, 林岩上将正坐在办公桌后，校长秘书站在一旁收拾着托盘, 托盘上面是特配的工作餐。秘书看了看托盘中没动多少的配餐，又看了看林岩，一脸担心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识趣地退了出去。

“喂, 大成，找爸什么事啊？”林岩语带笑意，一边整理着暂停的工作，一边揉了揉太阳穴。

“爸，您又吃这么少，而且，您又没按时休息是吧。”林成语气埋怨，刚刚秘书收拾的午餐他都看到了。

林岩不很在意地说：“没事，现在药里都带营养嘛，休息也是没办法，不小心午休时间过了嘛。”

“您总是这么不在意……”林成更加坚定了不能再任父亲这么下去的决心。

“咳，话说你小子长大了，每次都是公事，私信爸一次也是不容易啊。”林岩上将很“无赖”地打断，意图岔开话题，“你最近怎样，小修怎样……”

然而，这一次，林爸爸低估了儿子的决心。

林成默默调整了一下通信中镜头中心的位置。

林岩还要说什么，却在余光瞥到变化后的视讯画面时，蓦地，消了音。

……那是？！

林修正一副拘束承训的样子面对墙壁，背后乍看一片鲜血！

虽然林成只抽了一下，但确实刑具严酷，重手无情。

林岩感觉刺眼，也刺心。

看这架势，明显是大成在惩罚林修。

林岩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压着情绪，林岩想先弄明白自家两个小子到底怎么了，什么前因后果能弄成这个样子。

就在这时，林岩意外发现林成还给自己发了条消息，扫了一眼。

林成见父亲视线移动，知道父亲是看到了自己的消息。

说实话，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直接联系父亲，说不心虚紧张是假的。林成目前的心情，很大一部分是心虚愧疚，迎着父亲深沉审视的目光，这种心情愈发强烈，他差点就当场服软认错。

那怎么行，不能认错！起码现在不行，他一服软，话题走向就是□□自己了，还怎么“教育”父亲。再说了，明明林修这小子也有不好，各种不省心，现在这么可怜的样子，父亲一心软，不忍心□□林修，炮火也会转移到他这里。是兄弟就要有难同当！林成大哥很有“兄弟爱”地想。

林成给林岩的信息是

父亲，我打了小修，然后发现自己多半是错怪弟弟了，这次任务我虽然会继续观察，但我会照顾他。您放心。

林岩看到这条信息，先是一愣，随即神情有些复杂，还有些不解。他既想欣慰地对林成说“你小子终于开窍了”，也想数落林成，居然下手这么狠。

“怎么回事？”林岩问。一条信息，并没有回答全部疑问，林成为什么惩罚林修，他还是不知道。

“爸。”这时林修闻言转身，跟父亲打了一个招呼，想开口解释。

林成不着痕迹地挡在林修面前，怕林修看出来父亲表情有异。他还不想让林修明确发现自己的态度变了，他还要抓紧重塑伟大正确的兄长形象呢，不能在气势上落下风。

“承训时应该什么态度，这几年都忘了？你现在可以随便动吗？”林成语气严肃。

林修顿了一下，看看父亲，又看了看兄长，终是没有说话，对父亲微微躬了躬身，又撑了回去。

林岩眉头一挑，觉得这也太委屈林修了。林成这小子不知道小修暗地里为他做了多少，他才能还这么理直气壮地站在这里吗。

林岩刚要发作，他就看见林成身后，林修“违规地”又看向他，无声地对他摇了一下头。

林岩不为所动。

林修对父亲勾了勾唇角。

林修虽然为了讨好大哥，经常笑给林成看，但对于不用讨好的父亲，林修可依旧是常年不会特意做表情的。

这难得一见的笑容，让林岩心中一软，但更多的，产生了无奈。你小子也太惯着你哥了吧。经常对你哥笑也就算了，对你爸我笑一次，也是为了你哥是吧。

林岩面沉似水，依旧打算无视，正要再开口

林修干脆直接地，单膝跪地！

林岩眉峰上的青筋，隐隐跳了又跳……

……最终，林岩目光一柔，收回了要训话的气势。他还是心软，或者说，心疼了。算了，之前俩孩子闹得那么剑拔弩张，他也忍了交给林修处理，现在继续相信俩孩子吧。毕竟，有些感情，必须亲自经历过，才能真正明白。

林修深深一礼，向父亲道谢，重新站回去，撑好。

林岩与林修的交流，其实不过十几秒，且无声无息。林成完全不知道，面前视讯中的父亲，与身后的弟弟，一老一小两只狐狸，当着他的面在短短时间内做了什么。

这十几秒，林成一直在调动全部心神对抗父亲的压力，在他看来，父亲的沉默无言，是父亲对自己的不满。当然，确实也是。

直到发现父亲不知何时目光已经放柔，林成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情热。看来，父亲最终还是信任与包容了自己啊。

“爸，您问‘怎么回事’，是这样的，”林成心中热热的，说话勇气也足了不少，“我这次联系您，是想说，这次一系列的事件跟林修有关，而您又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处理这些事务累病了，我只好给您看看，我为此狠狠教训了林修。真心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林成表情严肃，口气却很软。

“……”林岩。

嗯……？

等林岩理解了大儿子话中的意思后，脸色顿时变得很精彩。

林爸爸看林成，林成一脸真诚，看林修，丫根本不看他了。

林岩心中那叫一个郁闷，那叫一个无语。什么状况？啊？这两个臭小子，分别当着他的面搞小动作，他好说话地都默许了，结果呢，两个臭小子最后居然联合起来挖了个坑给他，在这等他跳呢是吧！啊！

然而，郁闷归郁闷，憋气咬牙过后……

林岩到底是个有理智的人，更是个明白事理的父亲。儿子们这么“坑”他的用意，他不会还想不明白。

林岩认真反省了一下，看来自己不注意身体，是真的过分了啊。说实话，俩孩子这招……他还真是不敢不放在心上。

他养大的孩子，他了解，或者说，孩子们不吝给了他了解的机会。

林成对林修，轻易不可能下这么重手，里面的套头么……他也不想同情林成这个下手的，但不管怎样，他相信，这个不知道一箭几雕的“苦肉计”，虽然看似是林成执行的，但多半还是林修主导的吧。所以，如果他继续不注意身体，先不说林成，林修很可能还会做出什么。

……而林修这小子的“可能”，真的是很有威慑力啊。

林爸爸心如明镜，却依旧乖乖投降了。

“唉，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爸也道个歉。”林岩说，脸上是无奈却又不失爽快的笑意，“但是，下不为例。”

“是。”兄弟俩一齐。

真齐啊！林岩嘴角微抽。

通信结束前，林岩又慈爱地看了看两个儿子。

林岩很清楚，林修对感情的尊重。林修即使能看透人情世故人心所想，但对亲人与重视的人，林修不会赌对方在感情上的好感值与包容度。林修从不挥霍别人的感情，那个孩子，向来用倍数的真诚回报。

换句话说，某种程度上，林岩觉得林成的担心是多余的。林岩相信，只要林成不明确说出自己已经对林修改变了看法，林修就算心中感觉到了改变，也不会在行为上越雷池一步的。

而正因为看得透人情世故，林修在感情的收放上，会照顾对方的感受，不会让对方觉得沉重。

所以，林岩对于林修的“算计”，向来在无奈过后，没有生气，只有心疼。

林岩早就知道林修已经越来越强，什么时候，就青出于蓝胜于蓝了……？不行，小时候经常各种“算计”俩小子，什么时候自己这么被动了。

父子亲情斗法，林爸爸从不怨天尤人。输了怪儿子太强？当然不会，林爸爸只会反思，这一回合，他自己简直弱爆了。

……也不对，这次他本来就理亏，所以，也不算太弱……吧。

***

说起来，每一对感情都是独特的。对爱情，就算读遍所有爱情教课书，但如果爱人过于特别，依旧枉然，一切只能付诸实践。

林修一旦不再照顾对方感受，放纵手段与感情会怎样？

有唯一一次。

嗯，这个问题可以问问那位虚无之主，加瑟西斯。

***

白豚号林成临时办公室

林修穿上衬衫，一丝不苟地系好纽扣与领带。

林成看着自家弟弟的背影，浅军绿色的衬衫上渗着斑斑血迹，林成皱了皱眉，后悔自己没有带着外伤药。

“你回去后好好处理伤口，我不想被爸骂。”林成说。

“好，哥放心。”

打理好自己，林修站在门口，告辞。

林成点了点头，说道：“等下次人齐的时候，我会把刚刚关于指挥权的决策，跟大家宣布。”

林修闻言，正要推门的手一停，对兄长比了比门外说：“现在人就很齐。”

“……”林成。

推开门，果然，超安局与天平之盾两边，真的全员都在。

会有这样的情景，其实不难理解。

天平之盾一边，郑闻瀚思前想后，实在不放心自家队长与林成相处，于是回来会议大厅盯着。而众队员见副队脸色凝重，也默默跟了回来。超安局一边则是为了监视林成，开始只有两个少校过来盯梢，但发现天平之盾全员都在，他们也只好全员出动壮胆了。

于是，林修一出门，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背上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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