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别了,蝴蝶夫人 9

体术训练场上灯光大开，没有上粉的水泥墙上沾满了血迹和一些学生的油漆涂鸦。今天是秋季体术测验，箭术老师嘴里叼着一枚绿哨子，哨柄处挂了一条长长的彩带，哨子一吹彩带就会做出大拇指的形状，新奇的很。观众席上布满灰尘，火风雷班的学生无力拍打着想让座位干净点。伽罗站起来小心翼翼点点人数，打一个哈欠。

诺拉细细欣赏着涂鸦，嘴里碎碎念着。

永远热爱，永远热泪盈眶。

“少了一个人……”伽罗喃喃自语，招呼那边把一堆无用的废弃秘部新闻报纸带来当坐垫分发的泉，“哎，泉，群格完成任务回来了没？”报纸上箭术测验部分满是红勾勾，笔记叮叮当当建立了蚂蚁窝，几只工蚁在字里行间搬运找到的蜂蜜。

保持理性。

“没有。群格赶不上考试了，箭术老师让他到时候跟着火土雷乙班考。”泉说，递过来一张报纸，“坐吧。”伽罗接过来，抿嘴点头坐下。

诺拉环顾墙壁四周，看读了个差不多，跳起来伸长胳膊触碰吊很低的电灯，宽大的蝴蝶袖向后微展飞起，座位上的报纸跟着带起来的风掉到地上，电灯摇晃着落下无数飞虫尸体，女生们尖叫起来低头躲闪。泉空手迈开腿回到诺拉身边，右手捡起报纸左手按住诺拉笑得来回抖动的肩膀：“你这小鬼子，怎么这么坏啊。”

“哪像你啊，还真是女菩萨，阿卡斯给了你多少钱啊，竟然会想到给所有学生准备报纸当坐垫。”诺拉耸耸肩膀，抖抖报纸上的灰，将报纸一分两半，老实坐下，“这下你没有报纸啦。”她将一般报纸放在泉的位置上，“哎，这样就好了，坐下。”

泉笑笑，安心坐下来。

大和拿着报纸走到诺拉旁边空的位置，诺拉挥手把他打走：“这是我给虹留的座位！你走！”

“虹是一号，现在已经准备考试了，还需要什么座位。”

“我不管，我就是要给她留着。你走！”

大和翻翻白眼，走到泉身前空着的座位坐下，招呼沾在走廊的逍枫和灿栎过来坐下。灿栎手里来回抛着逍枫的钱包，金钱乒乓奏乐着财富的美好，一不留神钱包又打在电灯上。

“哇靠！逍枫你快看！是蟑螂！爬到灯管里去了！”

大和打开杯子喝下浑浊的不明黄色液体，空气里飘着一股奇怪的咖啡味，好像掺进去了几颗歪薄荷方糖。

逍枫伸出手搂住灿栎，两人身体凑近了些。“大和喝尿喝的好香啊。”他说，“要不我抓来那只蟑螂给你下下饭？”大和听到这话将嘴里的液体喷射出来，呛得直咳嗽。逍枫也不道歉，开心极了，胡乱给大和按摩着背部。

坂田问初弯腰挪到泉旁边空荡荡的位置，从兜里掏出两只荧光笔：“诺拉，这是你要的荧光笔。”荧光笔闪烁着彩虹的颜色，在黑暗的空间留下两抹恐慌。

虹。

泉将笔在手里转了个圈，咬着嘴唇，传给张开手掌等待的诺拉。

诺拉开心地向坂田问初道谢，当即打开了荧光按钮，夸张地给虹加油，好像这不是加油是什么两队选手的对抗赛。不知何时，虹已经穿好黑色紧身训练服站在训练场中央。伽罗得到箭术老师的指令，叫学生们坐好安静下来。

“根据抽签选定和虹一起体术考试的人员。”箭术老师坐在训练场地外的椅子上，“考试内容很简单，两个人打就行了，可以认输——”

老样子啊。

“赢的一方别把人打死就行，手下留情。”坂田问初接过老师留下的话头说道，可是那头只是寂静，箭术老师奇怪地向观众席看说话源，她一掌打在自己嘴上，低头消失。

老师接着说：“打到一方起不来就算结束。考试按照双方对战时的动作标准和胜负计分，胜者额外计十分，负者计五分。”她将脚上的拖鞋抖掉，“虹你要是准备好了就可以抽取你的对手了。”

灿栎也觉得不对，回头把问初的脑袋摆起来在手掌间立好：“哎，我也记得以前有这句话来着，她这次确实没说。”

“b17160801，泉，上台。”老师宣布抽取结果，向自己的负责人做个有请的动作，台下一群学生鼓掌祝贺送走体术恶魔。泉嘴里咒骂一句，显然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站起来晃晃脖子，做两下扩胸运动，脱下黄色的无袖短外套。问初一把将外套从泉手里捞过来，两眼放光：“这玩意留给我吸收一下精华。”

泉苦笑一声，从诺拉那边走出座位：“你说的是人话吗。”灿栎拉着逍枫给泉握拳加油。

“嗯。”诺拉小声说，一只紫蝴蝶印在眼睑上，泉转头看她，摇晃的灯管，蚊虫鸣叫的初秋，黑色的眼睛眯缝起来好像变成了青色，“你别打她太狠了。”泉不回答，双手交叉掰掰指头，咔咔作响，头也不回。

走过大和座位，大和在座位上吹出声口哨，好像想表达什么，泉张张嘴想要说话，被箭术老师当场扣掉大和五分纪律分的决定打断。伽罗拿右手食指指着大和，警告他不要再捣乱了。

泉走上训练场，站在训练场另一边看黑压压的观众台。雨过天晴，两弯彩虹下有蝴蝶飞舞。

虹拍拍手，冲着观众席大声说。“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就借着今天这个机会，当着大家的面，问一下你。”

你这个鸡是怎么做到勾引——

“班长，班长。那个女的是谁啊。”女孩拽住伽罗的衣服袖子，棕色的蘑菇在空中上蹿下跳，伽罗停下脚，朝女孩指着的方向转头。

泉竟飞起一脚踹向大和下身隐秘部位，大和吓的连退几步躲闪，泉不知怎得收了腿，两个人都愣住了，丢了魂一般互相看着对方。

“我想认她做大哥，这样大和就不会欺负我了——”伽罗推开女孩的手，急忙跑到两人跟前看大和的情况。

“我没事，她没踹着我。”大和说，声音有些发颤，好像真的被吓到了，“班长我能先走吗？”

伽罗允许大和离开，女孩也跑过来，跪倒在地：“大哥！你做我大哥吧！”

“你怎么回事，跟人打架动不动脑子！”伽罗抬手给了泉一掌，泉痛得叫出声来，一脸幽怨。

“我这不是看着虹受欺负嘛……”

伽罗伸腿踹一脚在地上跪着的女孩：“你看，人家记得你的名字。连人家名字都记不住还想认人家当大哥。”

“大哥！”女孩在地上磕两个头，“求你了，做我大哥吧！”

“我上头有大哥，不会做你大哥的——”泉皱皱眉。

“这么说你同意了！谢谢大哥！”虹从地上爬起来，吼叫着冲向大和，“大和你给我听着，我有我大哥罩着我啦！”

“喂……”

虹的头被泉一掌砸在训练场的墙壁上，一下，两下，几片头皮夹着头发飞出去，虹的额角被泉的手指深深压进去两个窟窿，鸦羽般的黑洞突突冒血，让人窒息，淹没了墙上的几句涂鸦。虹瘫软着靠在墙壁上，两眼翻白，泉没了瞳孔的眼睛无神地紧盯着天花板上摇晃的电灯，随着她的节奏，一下又一下撞着墙。

八下，九下，十下。

虹吃痛抽搐起来，想要反抗，两只手被泉死死压在脚下。

十四，十五，十六，十七。

她好像要说完刚才的话，却只吐出两口乌黑的血，嘴角碎裂，滴滴答答画出玫瑰花来。

十八，十九。

霎时，这只狐狸停了下来，蹲坐在地上。

虹没了反应。

诺拉攥在手里的荧光笔掉在地上，她朝训练场的方向跑去，大和伸手想制止，不想只扯碎诺拉小半块裙角，推开泉，托起虹沉重的头。

泉爬起来，瞳孔不知何时回到她的眼中，她坚毅地看向观众席。

“我不是叫你不要伤她吗……”诺拉泪眼婆娑地看着虹，“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制止她，虹……”泉身体摇晃一下，又在训练场上站稳。

箭术老师吹响哨子，宣布考试结束。

泉站起来，伸出舌头舔一下溅在黑色手套上的血。

“十九次标准高难度鹰爪灌篮连续扣杀。考官评价，六星。”箭术老师对刚才泉的考试表示满意，“发挥很好啊，年轻人。”泉将带血的手交叉放在胸前，微笑着向老师深鞠一躬，看向一行不知谁做的白字诗，在红艳艳的背景下更为醒目。

我问上帝。

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我有多想回到从前，就有多想杀了现在的爱情。

上帝织着毛衣，并不回答，却叫我写一首诗送给孟婆要谜底。

孟婆说，解脱不过一句话。

【我爱你，再见。】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