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楚州第一匹夫
锵!锵锵!
不甚响亮的锣声清冷,听在张旺等人耳中却犹如鬼哭。
“有埋伏!”
张旺大吼一声,打马奔向蛮兵骑队。
蛮兵统领闻声抬头,就见几十步外的半空中亮起一簇火苗。
一支燃火箭矢擦着张旺的脊背而过,精准射在空屋边堆起的柴堆上。
上铺枯草,下浇山桐油,迅速燃起的篝火照亮了蛮兵骑队的所在的窄道。
“搭弓,盲射。”
蛮兵统领吩咐道,语气很是轻蔑。
之前劫了的那些逃难队里有弓有箭的不在少数,但在极善骑射的东戎骑兵面前完全不够看。
两轮齐射下来,就会哭爹喊娘。之后再来一次冲锋,便是人头滚滚。
此处地势不适合骑战,但专为此行打造的狼牙铁矢,每骑都配满了两壶。
狰狞一笑,蛮兵统领举弯刀指向刚那火箭射出的方向,一蓬箭雨眨眼倾斜在水寨之上。
冰冷的铁矢刺穿迷彩帐顶,钉在水寨内的地面上,箭头没入半簇。
可此时的水寨里面,却早已没了徐苦等人的身影。
“好准头。”借黑暗躲上了半山坡的徐苦对何玉春赞道。
何玉春将手弩抛还魏红鸾,“弩法敌不过小东家添的准星,日后若能在军中流传,我大峦便不怕蛮狗的铁胎弓。”
“蛮狗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等第二轮箭雨过后,便看柴家兵的了。”
“得嘞。”何玉春应一声,猫腰奔向栈道边渔船停泊处。
看何玉春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徐苦转身望向身边的流民。
紧贴着岩壁,瑟缩发抖的不在少数。投石索中的石块随抖动发出撞击声。
“头次对上蛮狗,尿了拉了都不丢人。若不是世道乱了,谁愿拉着娃子上阵。”
流民循声望来,见徐苦伸出两根手指。
“两条道。一条是现在就上船往塘子里逃,若被蛮狗的箭射了也莫怨,生死有命。”
人群中有些意动的,不过望向渔船的视线刚好被蛮兵的第二轮剑雨填满。
齐射角度下移,箭头射穿寨墙木板的声音让他们脖子一缩。回头等待徐苦的下文。
“另一条,使出吃奶的劲,把手里的家伙投出去。怕极了就闭上眼。”
“今天攒了的军功,我替东家做主全让与你们,等入了望京,换粮换田。还没官配娶妻的,自有良家女愿随。”
“熬过一年半载,便是一门快哉日子。”
见有些效果,徐苦又指了蛮兵队后面的两辆大车。
“那车上有衣有粮,只要你的石块砸到蛮狗。分粮多一斗。”
“横竖也是个死,干了!”一个抖得不轻的汉子站直了身。
“干了!”
“砸蛮狗,分粮!”
“砸他娘的!”
横下心的流民纷纷走到坡边,将手中的投石索狠狠甩出。准头不够,数量来凑。
一投便是三块,一轮便是百块,挤在窄道的蛮兵骑队一阵大乱。
“敌袭!守!”
蛮兵今夜第一次慌了神,完全搞不清情况。不知这山坡上怎就落下石来。
慌忙中有十几骑被砸得东倒西歪。也有连人带马翻进了塘中。
锣声再响。
“柴家儿郎,搭箭,一根不留,全给老子抛射!”何玉春看到山边情况喊道。
手搭渔船藏在水中的柴家私兵得令出水上岸,二十几把硬木弓开了满月。
几十支箭全都射向蛮兵后队。又是几名蛮兵落马。
吃疼的战马不受控制的前冲,将队形挤得更加紧实。暂时失去了回撤的能力。
蛮兵统领没料到水边也有埋伏,肩头被射中。
彪悍的将箭头拔出,看了眼那箭头的样式,眼睛突然圆瞪。
“下马架盾,这是峦国的边军!”
到底是经历过大战,蛮兵都飞快将背上的圆盾取下,垒起盾阵同时护住了自己和身后的战马。何玉春那边的箭顿时失去作用。
无法久战!
虽然仅仅交战片刻,徐苦也看得出来,这东戎蛮兵的战斗素养之高根本不是这两哨私军和流民能够抗衡的。无怪那楚州陷落如此之快。
幸好还有一张底牌未出。
“刀子。可还记得之前教你的大峦楚州歌?”徐苦对匍匐在身后的胡小刀道。
“记得的,还教给大伙儿了。”胡小刀的身后,都是手握桨刀虎士。
“来上两句。”
“我们来自于蛮荒,一生不借谁的光。我将造我的城邦,在废墟之上。”
徐苦听罢站直了身,指了那盾阵之中,森冷道。
“且去宰了他,你便是楚州第一匹夫!”
胡小刀,嘿笑两声,两把桨刀分握双手。发一声吼,对着蛮兵统领一跃而下。
后面的虎士也生出豪气,齐齐叫嚷着跃下。
本就有些忙乱的蛮兵统领听得头顶有声,抬头去看。视线中却只有两把样貌凶残的长兵。
格挡的盾牌直接碎裂,一口老血涌到喉头。膝盖拄地,再想站起已是万难。
其余人听徐苦吩咐,没理会愣神的蛮兵,直接举桨刀奔着马头马腿招呼。
“弃弓。亮刀!”
岸边的何玉春也带私兵冲来,对着盾牌的空隙径直刺入。
“你这当家的,万夫不当之勇,且真心对他。”魏红鸾对秋娘道。
秋娘已经累得脱了力,投石索的麻绳磨得腕子见了血,怔怔望着窄道上砍得人仰马翻的胡小刀,重重点头。
……
“胜了,我们居然胜了。”何玉春和钟文远虎目迸泪。
只有曾与蛮兵战过的大峦老卒才知道今日之胜有多侥幸,哪怕胜的只是劫掠队。
当今天下,能与东戎蛮兵正面作战的只有大夏。
“粮,好多粮!”
“这还有麦子啊!”
后面的两辆大车全是硬货,不说粮食衣服,便是碎银也能凑够千两之数。
柴半城将这些东西依言分下,桨刀虎士的家眷乐得合不拢嘴。
都曾是楚州城的破落户,谁敢说能吃得饱一顿麦粥。如今却是得到了够吃三天的量。
“东家。”见柴半城走过来,徐苦抱拳。
“这大峦历经四朝,狱卒抢了蛮狗粮车的,老弟你还是头一个。”
“逃难这么久,没见荤腥,已经叫人在熬马肉汤了。”
柴半城高兴得憨劲儿上来,居然给徐苦鞠了一躬,“以后你就是队里的饭东。”
饭东?这称呼也就憨子起得出来。
“东家,那马肉汤还是路上熬吧,如今这万泉山可是不能待了。”
“却是为何?”柴半城挠头道。
“蛮狗的大部队正在来的路上,再不走,恐怕去望京的路就断了。”
望着当空一轮圆月,徐苦沉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