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跳梁
庄内北边的空地上,芦小花握着浆洗衣服用的棒槌放哨。
黑夜黑脸小白牙,还是挺唬人的。
柴悠悠将徐苦给梁秀儿的十两银抢过,塞进用文生公子巾扎成的小包。
反正已经露了真面目,索性就不再装。
“就十两?”柴悠悠阴着脸问道。
梁秀儿睁大眼看她,不知该说什么。
刚还在哭自己的清白没了,这就惦记人家给的钱少了。清白有些廉价了。
芦小花则是暗暗打定主意,回去一定得把这把柄告诉少爷,省得吵架总输。
“要不奴家再去榨出点?或者小姐说个数,多少两原谅徐坊主。”
徐坊主?刚才还被架着刀,这会儿也跟着叫徐坊主了,不知被那狱卒抹了什么蜜。
连带徐苦的心肺又被骂了好多遍。却也不能真的说个数字出来。
“他说认识我哥?”
“说也是楚州逃难队中人,患过难的。”
梁秀儿点头道,刚才徐苦来时确实打了柴半城旗号,不然那拿棒槌的不能让进。
“净结交些狐朋狗友登徒子,还没从人家身上学点长处。”
一提这个,柴悠悠更气。
这狱卒虽然可恶,可也有点商才,不然哪能卖得了金琥珀,现在又有了自己的庄。
看着那被退回的五百两银票,确实丝毫未动,这便是人家的底气。
乱时靠粮,平时靠银。自家兄妹这支脉要是硬气,哪还会被韩立逼得逃婚?
就算逃婚,没有盘缠又能逃哪去。
越想越不舒服,又将登徒子翻来覆去骂了几十遍,最终还是咬牙下了马车。
“走,去前面。”
今日轻薄的账暂且记下,早晚要算。
“小姐,还是别去了。前面闹腾起来了。”
一直盯着的芦小花说道。
闹腾?
确实是闹腾了。
只不过大多是难以置信和兴奋的惊呼。从还未盖顶的工坊大屋传出老远。
“主家,你说的那啥子合伙人制度,是真的?”庄客们已经站起了身。
“当然是真的。”徐苦点头。
没想到大伙儿的反响会这么积极,原以为惧怕的会占多数。
刚才,马德来信鸽捎书,说有百多人已到桃源县,还打听了老北口的位置,样貌不是善茬儿。
不可能指望桃源的守兵来救。
毕竟没见明火持械。人家肯捎个信儿,多半冲了白天的情分。
刚才已经跟大伙儿实话实讲了。硬是没有一个跑的,徐苦暗赞老朱看人之准。
工钱,那是活下来之后的事。
拼命,总要有个理由。为别人拼命,总是不如为自己拼命的。
想过眼下这关,只能让大伙儿把这庄子当成自己的家业,便有了现在的做法。
“眼下袭庄的杂碎已在来的路上,不拼命,连个渣子都剩不下。”
“过了这次的坎儿,庄子头三批货赚的银子,徐某只取三成。”
“剩下的算诸位的合伙出资,再赚的钱,就按出资的多少分红。”
“远的不说,单说这次守庄子。杀敌一人,计二十两。宰了领头的,计百两。”
“敢第一波上垛口的,再加十两。要是不幸折了,家眷庄子出钱养。”
徐苦沉声宣布。听得已经躲到屋外的柴悠悠三人满心震撼。
这是,战前动员?
大峦裁了军,真有战事全靠临时募兵,斩敌记功的规矩百姓并不陌生。
可记功为了什么?除了那些想爬军阶的,大抵还是换了钱粮。
徐苦直接省去了中间的过程,用杀敌折了银子,简单粗暴。
“我也能上垛口。”
一声娇喝从屋外传来,庄客们转头就见面容清丽的柴悠悠走了进来。
众人先是一愣,但看到她身后的梁秀儿和撕了口的书生打扮也都明白了过来。
“五百两的银票还你,买卖照做。我柴氏一门尚武,我也拉得开弓。”
柴悠悠迈步来到徐苦身前。
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道:“登徒子,烂狱卒,咱俩的事儿还没完。”
徐苦只能抱拳苦笑。
倒是个英武的姑娘,就是这脾气,做妾还是算了吧。
……
“这就是你说的另一种解法,让柴悠悠做合伙人?”
魏红鸾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热烈的气氛中,脸庞有些酡红。
每次徐苦做事总能给她惊喜。
“丞相自己在望京,我不放心。这老北口总要有人经营。”
徐苦搂了她的腰,看着严阵以待的庄客们,柴悠悠终于还是被挤了下来。
血气方刚的少壮,怎肯输给个富家小姐。
“咱们跟憨子算是旧识,交给她妹妹总比再雇人强。”
“合伙出了银子,自然也会用心做。这次正好借柴氏的光,推广山桐子油的制法。”
“柴氏的军权与其用来保命,还不如留着镇住庄子。望京里有人想插手,总要掂量掂量。”
徐苦其实原打算说通庄客再去找柴悠悠谈,如今倒是剩下了力气。
“一会儿让刀子和朱彪护着点。真不行了就从后山送出去。”徐苦道。
“徐郎,这样为民造福的就变成了柴氏,怕是没人记得你的名字。”
魏红鸾还是有些为徐苦惋惜。
“名字?丞相心里记得就行。”
……
两里外,袁弘领着老帮的精锐在一处老林休整。眼望着熄了火把的小庄。
为了不惹注意,穿的都是各色市井装束,只在肩头系了麻绳作以区分。
也没带马匹,这才来得慢了。
“臭卒鸡贼得狠,扔下屋子先修了墙。”千婆子喘着如牛的粗气骂道。
若不是之前出岔子开罪了袁弘,她才不来走这一遭。这会儿腿都快断了。
“少废话。底子可摸清了?”袁弘道。
“使了银子套的话,二十几人,十把弓。”千婆子狞笑回应。
“匪帮联系得如何了。”袁弘又看向了粗布遮面的陈瘸子。
“肯做这事儿的只有大黑山的二当家。要得有些狠。”陈瘸子硬着头皮道。
“不要现银。说等袁爷拿了金琥珀制法,每卖一坛抽水二两。”
袁弘冷哼一声,“无妨。只管围住了后山,以后的银子,够胆便来内城拿。”
身边老帮堂口主事的都哄笑起来。
“且记得今晚的规矩,不开声,不露脸。只要肩上没记号的只管招呼。”
“千婆年纪大,只管带人捅了臭卒拉车的马匹,再绑了那俏娘儿便是。”袁弘吩咐道。
陈瘸子则是拽出了磨亮的短匕,“袁爷可否容我亲手戳了那臭卒,给脚夫帮弟兄报个仇。”
“随便。韩公子说了,跳梁之人而已,只要下手干净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