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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他的手段

姑母,不会是知道他们在帐后…觉得没规矩,这才…

知绾抚上自个面颊,慌得心咚咚直跳,亦是心疼王夫,怕他被揪着疼了,拿眼尾偷觑着。

“你莫要心疼,那是这小子一贯的手段,再不记得姑母的话,出了这院子,你就识得苦来。”

娇花被训得,着急忙慌低头,收了玩心,拾捡案上鉴香的物件,井然有序的摆进匣里,又搂抱着几本册籍,不言语地跟着王侯退了出去。

出了慈寿宫,男人又将方才的谑浪丢去一旁,一路不理。上了车舆,闭眼小憩。思及怀中物件,自启了辇中暗匣,将生肌膏随意的掷了进去。

随辇颠簸半柱香有余,却未见她有半点动静。

“肚子可饿了?”

“不饿。”她循礼的摇摇头,偏偏长得媚弱,惹人怜惜。

垂首低眉,在舆中暗瞄男人指间薄茧,姑母说他幼时醉心博弈,最盛时亦可为此废寝忘食数日。和他大婚半载,除了几次温存,他都不曾吐露过半句。

即便是有次,她无意间恼提旧时对弈窘事,也不曾得他一句作评。他当真,是将自己视作,生同衾,死共殓的妻。知绾思毕黯淡失色。

自己还没生气他这么晚来接,方才在屏后肆意耍弄了下、现如今又不言语。

知绾有些气闷。

车舆行至街巷,此间吆喝声,嬉闹声,或是汤食香味,街头巷尾的人间烟火,随着灯影窜了进来。

想到娇妻晨时替他捏手嗔娇,喊着饿,又或是舆内太过沉闷,他主动开口道

“何不下去吃碗汤面?”

知绾受宠若惊,徇矩的搂着怀中册籍,点了点头。

就着朝服,谢崧领着知绾,寻了间生意最好的小摊,命随侍散了众人,才落座。就亲拾木箸,取了碗,夹了些放卖的小菜,放到她面前。

军旅生涯艰苦,旧时在外戎马,要是没有条件,寻不到新鲜蔬果,腌菜熏鱼是常有的吃食,吃得多了,也吃出趣味来。

故方才在舆里,见这摊主摆着,就下舆来寻。

知绾不同于谢崧,哪吃过这些腌品,拿箸拨了拨碟里早蔫了的小菜,微蹙蛾眉显然没有食欲。

他难得温煦,不若往常。“想吃什么?”

“鳝面。”上好的鳝鱼卤好,加面入汤。

“这里没有。”

见她不知所措,谢崧令道“两碗牛肉温面。”

话毕,自顾自地夹菜来吃,淮南王吃咸腌菜,她倒头会儿见,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矜持地,竖着颈,见王侯吃了几口,也回盯着她,涩得别过脸去。慌忙之中,记起什么般,从袖中取了个小瓷罐道

“姑母给的,擦,擦你脸上的伤。”

知绾对他粲然一笑,宛若云宫月娥,鬼迷心窍般,谢崧接过瓷罐,以指隐晦地蹭玩它,颈椎耳后阵阵酥麻,箸下的面亦没了胃口。

匆匆扒了几口,见她细嚼慢咽的,不言一语。盯着她看,她似会面红耳臊,却又与以前不同。

她慢条斯理的无声吞咽,谢崧居高临下地把人看饱了,才双双上辇。

“替我上药。”他亵玩骨指。方才在慈寿宫,绮闱烟帐,美人调香,勾得他情嗜难解。

知绾呆愣下,将身旁女籍摆好,回道“等回了府,妾身拿了绢帕…”

“本王现在要用药。”

他眸如寥落星辰,在暮夜里以邃光诱引。

擦脸伤,她不是向来比别人有心得?他自行暗唾,欺负小姑娘,屡屡诱引,亦算龌,龊。

知绾拗不过他,离谢崧近些。挨了上去,

细捧他脸来,娇香萦绕男人满怀。王侯心满意足地阖眼,骨指也不知规矩的攀搂上娇柔腰肢,细磨慢蹭。

知绾僵直着身子,耳边响起姑母的话,逢迎为妓,何况这在榻外…

沉了沉心,以指挖了一大块凝膏,往他脸上涂抹。

“…”倏然冰凉的指尖和软膏上了脸。

男人扑了个空,眼睫轻颤,胸闷心悸一时涌了上来。

欲拒还迎。

后宅间的女子,尔虞我诈,为得夫宠,什么手段亦都有,他的娇妻,不过跟着姑母一天,竟已然摸出了其间门道。

王侯松开搂着娇花的手,哂笑问“不是最喜欢王夫了么?怎么变了?”

不谙世事的娇柔,听了外边几句闲语,在他面前,便不知心了。只可惜,费尽心机,却缺漏一劫。

本就是姬妾末流,何谈正妻矜持。

男人以指刮着她颈下罗襟,轻挑得将它拉开些,溢了些春光来,满眼嗜色,想教她些舆上的风月趣事。

“姑母说…不可以这样…更何况,何况……”

你未必将我作妻。

知绾被他这般谑弄,忙不迭地尽拢衣襟,委屈得转过身,知道他视自己轻贱,气得发颤。

这人简直道貌岸然,龌龊至极,平日里就喜欢占着她的慕恋,对她做这种诱引。并不真心。

方才在慈寿宫,分明按着她在帐后悖德缠绵,后脚出宫又清贵地宛若仙神,吸风饮露地,在路上她的关心一句都不回。

坐了舆上,又破天荒地要引她同膳,真正是倒了个八辈子血霉,何以嫁了个这般反复无常的男人,惹了牵肠挂肚。

“我生气了。”娇柔含忿告知他。

“……”谢崧充耳不闻,回身假寐。

也罢,此间旖事,讲就你情我愿,她既要守贞,他亦不会妄作小人。

·

慈寿宫,青灯黄卷

老者身披墨色鸾凤宽袖外袍,于鎏铜灯下,执了一透色宝石,用以放大册上娟秀字迹。

“老祖宗何时来了兴致,翻起幼时自篆笔册来。”

苏嬷嬷在旁躬着身,替她誊写些,字迹不清的。

“哀家在想,明日要教那丫头读些什么?”

小丫头醇善乖怯,平日里虽是娇蛮,遇到长辈却恭谨持礼,思及她幼时丧母,父兄萎靡无度,得一继母,却无人训喻,得苟活至今,已是命中大幸。

既是心疼她,又怒其不争。

“崧儿是个出名的葵花结子,最是风流,心眼多的擅拿主意。哀家本以为他如外头说得那般盛宠娇妻,今日一看,未必见得。

小丫头倒是个实心眼的,一心只往他身上扑,今个哀家有意百般刁难,骄娇贵贵的小人,曲着腰板愣是没有半分不敬。

两夫妻各有所思,各有所求,离心离德,长此以往必然会有问题。”

说罢,老者又翻了一页旧录,纵是半生几何,徽墨青卷,在此间亦可尽数年少无知时的缱绻旖事。

“哀家十五岁入宫,卧薪偷光数十载,历经几番生死,藏在这里的旧艺秘辛,皇后未必听,她自找她亲母去。

归宁年岁尚小,成日贪玩享乐,自小什么都教了她去,而今亦烦腻我这老婆子,少有探望。其他妃嫔倒也用不上。

哀家瞧着,知绾不错,肯学愿学,可浮日作闲。一举几得。”

话毕,老者笑得已然合不拢嘴,侄儿媳妇好逗好哄,她甚是欢喜。

“那骊小姐呢?”

他们自小青梅竹马,难道王侯就没存过心思。苏嬷嬷于灯下慢慢誊写,想着明日王妃来要备什么午膳好。

“骊家的子妹兄弟,无不出众,若哀家倚老卖老的去教,岂不是自讨没趣,我啊,就看中这个知绾,崧儿打什么主意哀家不知,哀家只管教,放在身边承欢膝下便是了。”

骊韵不是不好,而是…两兄弟都是一样脾气,她已经挑错了皇后,错过一回,亦不可重蹈覆辙。

·

夫妻二人迎着夜色乘舆回了淮南王府,谢平绿旖等人果然远远侯等着。绿旖红湘,踮着脚尖,提了灯盏,更是翘首以待。

知绾怀抱册籍跟着从辇上而下。并不理谢崧,已然置气。红湘绿旖围了上来,将人从头到尾得扫了遍,确认无误的才将心放进肚子里。

“娘娘可吃过了?”膳房里尚温着十数膳菜。

“吃了。”她的话今日有点少。

王侯才下了车辇,侍人便掌灯奉茶,于他漱盥,以消倦疲。

谢平与前庭丫鬟婢子自迎他们的王侯,后院这边就只有绿旖红湘等着她。

若按旧例,进了门,前庭后院自各奔东西,故门内停放了两顶轿舆,一个去往东边儒清阁,一个则去西边湘竹苑。

此间已是戌末,天地昏黄,月色朦胧。

知绾将手中册籍递给绿旖暂放,双手手指相扣,放至左腰侧,弯腿屈身以参拜,仍循礼道

“殿下今晚可去湘竹苑。”

姑母训导,为妻者,应当礼全。

谢崧负手而立,睥睨着眼下这个判若两人的女子,轻抿着唇,突而盛气凌人道

“不去。”

不能风月,眼前之人还有什么得趣,总不能当菩萨供着。

“那妾身便退下去。”她又福了福,待到他入了轿舆,才矮身进了轿。

假正经。成婚半载,岂能因姑母几句话该了性子?

人说久食罂粟易成瘾,难以为戒。

娇花于他掌间摄食这人间靡奢,贪色暮里红尘已久,这朝夕间,能改这卑糯无脑的性子?

谢崧自省,想必是近日自作聪明,因一时懒怠得脱了缰,纵了马。不过进了趟宫,竟让她生了别的想法,碰不得,挨不得了。

“谢平,回儒清阁换身衣冠,转去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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