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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盲棋

“那九号签是谁?”场上众人无不热闹的围堵上来。。熙熙攘攘的比试处竟如市井闹市,来看彦杰笑话。

一清丽贵女起身朝他行礼,愧色言

“彦公子,九号签是我。”

她乃太史令之妹叶欣,此番尾随亲长赴宴本意是要寻门阖意的亲事,方才寻签时分明瞧这彦杰贪图佳人美色,寻得牌号来不及细看,就把人诓来同组。

一来彦杰门户难入她眼,二来她自知论姿貌难比美人,怎敢坏人好事,索性就默默的跟在亲长身边,观棋不语。

哪知道此人当真输不起,连喝了三轮后翻脸不认人,即便是隔着几桌,她也听到声响,兹因怕和登徒子扯上关系坏了闺名,故躲避着。

如今看了骊澈来护,心里中意遂挺身而出,想在陌上公子面前混个脸熟。便赌了后半生闺名。

彦杰喝得醺醉,当众下了脸,索性指着知绾佯装道“骊大公子来得正好,小娘子下得不好,众人倒怪彦某不是,白白喝了这么多,按理说今日棋筵不是谁都能参加的,她到底是何方神圣走了这后头门路。”

此乃国筵,纵是当朝公主,也须以本事入场,他如何就搭了这等搭档,连输三轮,这一年朝内外都难以抬头。

“公子莫要胡言,这是淮南王妃。”骊澈话音刚落。

众人从方才怜惜之情竟转为满脸鄙夷,无不窃窃私语。

“啊!我道是谁?原来是广平侯府嫡女,大名鼎鼎的淮南王妃!”彦杰大声吆喝,怕周遭弈棋的人听不见他今日为何而输。

“即便是殿下,共弈时亦退避三舍,我彦某输了也不足为奇、这酒没白喝。臣下权当给娘娘见礼!”

他竟释然的朝娇花行礼,逗得众人无不掩嘴窃笑。这下没人觉得他棋臭了,就怪淮南王疼宠娇妻,将才学疏浅的榆木脑袋放在这等场合。

“宦侍,抽牌吧。开局。”她本是他人内妻,即便他骊澈相护亦须点到为止,不便逾矩。

况娇花名声在外,却也不是三言两语能抵消的、倘若非要占理,倒要扯出些不好听的话来。

“是。”官侍接过他签牌,竟抽中了对旧友。

知绾自知底子差,连输三轮早已提不起兴致来,对面弈棋的左男右女,分别是左丞之女岑歆和五品少卿李显,李显是三年前殿试亲封的状元郎,论才学早已名满燕京,想必棋技是不差的。

李显对知绾恭敬行毕礼,做个请势道“恭请娘娘落子。”

他和左丞之女磨了几局连赢,如今撞上这局,在暗处早商量好了,这局要输。

一来是敬畏王侯,二来亦是礼让骊澈,他虽出身布衣却熟捻官场之道,不想为一时输赢招惹世族皇戚不快。

芩歆承李显之情不愿沾惹是非,索性送个顺水人情,反正这酒亦不是她喝,这局本就是想混着下。故抽签时也不上心,见知绾抽个先手反倒松口气。

知绾中规中矩的将白子先行占角,李显紧跟其后,贴着落了个黑子,骊澈下得好,反倒出奇不意的将白子续在对边挂角。

他这一手反倒将岑歆给带偏了,不知是跟还不跟,踌躇良久后落了黑子。骊澈棋路与骊韵多少有些相似,擅以对角星为开,以先手为主,以逸待劳,成围敌之势。

知绾不过看他落了两子已明骊澈意图,将后面十数目尽数在脑中复盘,配合得恰到好处,不过到中盘,将对手杀的毫无还手之力。

岑歆是想输,可没想输得如此难看,在席下偷偷揪着李显衣袍扯了扯,打愣着见对方收子叫吃,惊得嘴都合不拢。

“李大人,当真怜香惜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的书生意气呢,堂堂金科状元郎就这本事?

李显被她掐得是暗自叫苦不迭,他是跟在知绾后面落子,即便是输也不曾想过这般难看,中盘未到就出局了,做得太明显亦难免惹人非议,说他借此攀附权势。坏了清誉。

思毕,竟合上棋盖止损道,“输了。”

再下下去,就不是输个七八目这么难看。更顺手将矮席上烈酒一饮而尽,痛痛快快地再无二话。

“赢了?!”知绾宛若置身梦中。

“嗯。”骊澈从宦侍那得张绿牌,以此累计战纪。陌上公子虽寡言,却一切以她为先,行至哪里都让她先入坐,先挑先后手,输赢亦不挂心上。不骄不躁,棋品是一等一的好,他行棋路子有六分像骊韵,却不在她之下,与娇花颇为契合。

自跟了他,一路下一路打,不过小半时辰,亦将场上能打的组合都赢了去。纵是她有什么不好,骊澈在后手替她托底收尾无不痛快。

以至于后面,围观者多的,更有观棋为她叫好的。让她受宠若惊,一来二去,竟得了外间十数组的魁首。彦杰在旁看他们默契无间,半醉半醒的就要蹲地,反倒被人指指点点。

“骊大人,娘娘何不去里面下,陛下今年留了彩头,里间的才有趣。”

他们连赢几局,好事的宦侍好意提醒。“更何况方才骊二公子到处找您呢。”

在外面玩棋的不过是求个打发时间,若真到了里面,各个举足轻重的外国使臣盯着你一人滲的慌。是十数人只开一局,有别的耍。

“进去么?”骊澈低头问她。

“公子要跟我同组么?”

“嗯。若蒙不弃,骊某今日奉陪到底。”美人棋技不差,他不吃亏。

“听说有彩头,若当真赢了你一半我一半。”方才分明见人抬了一匣子黄金进去,何不去碰碰运气,赢了钱,淮南王府下半年的帐面便打得漂亮。

届时,府内上下谁敢不服。

她如今是钻进钱眼里去了,自从上次拿南珠换了钱,分赏下去,府里上下无不殷勤,人人夸她管家之贤,混得那个叫风生水起。

而今就想囤下钱银,等九十月份随王侯回京杭时,拿出体己打点主宅旧属、收买人心,坐实主母之位。

“好。”骊澈粲然一笑。

宦侍弓着身引起二人,离了曲水流觞,进了内殿。殿内烟霭缭缭,冰雾沉沉,刚越过殿槛,扑鼻而来旖旎靡香,却是从未闻过。

“这是暹罗使臣进献的水沉迦兰,据说是他们供奉神灵时所燃的佛香。这么一点。”宦侍猫着腰,将两指比个半指甲盖的地方,羡艳道

“可换千金。”

殿上估摸有三四十号人,半倚着身子在席间,指着殿中数十丈高的立行棋盘,窃窃私语。数位宦侍分别举着比头大的黑白子,踩着高跷,依序落子。

“白先手,上三七,贴子。”

殿中四人在高台上落子。由两位宦侍当场高呵复盘立行盘上。

“黑先手,上四七,跟。”

“白后手,上五六,叫吃。”

“黑后手,平六三。”此局如火如荼,期间竟无人在意来人,纷纷以扇掩嘴窃语。

知绾抬眸,见高台上王侯半倚着身子,眼蒙乌纱,靠在骊韵左边矮几上,竖着耳听声,懒怠得看似悠闲,骨指却拨着茶盏暗暗泛青。

“何以台上四人,就淮南王殿下蒙眼?”骊澈不解问。

那侍将他们引至矮席上,笑言“今个本是随机抽签,人人都是打乱顺序,您说好巧不巧,淮南王殿下竟抽着骊姑娘。

众使闹着不服,说明眼人瞧出北郢有作弊之嫌,叫嚣得不玩,陛下为平众愤,索性就让淮南王殿下下盲棋。”

谢崧此番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聪明算计得过了头,非要争一时长短,惹了众怒。

哪料他们配合无间,即便是半盲棋局,他先手,骊韵紧跟其后,亦可将他所布之局尽数扫尾。已经连赢四轮了,是滴酒未入。打得众使哑口无言。

“收官。”一局毕,王侯赢得敞亮。对手亦未数子,便将边上烈酒饮尽,宦侍上奉满匣珠玉不止,更赢了对家彩头。

将暹罗皇室御贡的珠冠佩剑赢了来,谢崧揭下乌纱,落了个满堂喝彩,官侍弓奉暹罗宝剑珠冠而来,

他却一反常态,从盘里先取了暹罗公主输掉的泰姬珠冠,毫不客气的交由身旁虎卉保管、自行掀袍而下。

骊韵没得挑,只留暹罗王子佩剑,懵怔得想唤旧友,却把话含在嘴里。

席上却有人不怕死的笑言“堂堂北郢淮南王侯,却屡屡要这女人物件作甚?亦不怜香惜玉,让别人先挑。”

他首轮对战高句丽公主和使节,却不循矩,弃了男子腰封,将公主的珠玉琳琅冠挑来,台下众人皆以为他是瞧上那高句丽公主了,有意当众挑逗,纳藏她体己之物。

却不料,谢崧四轮下来,皆挑女子金玉。

“胡说八道,洺姬瞧着,谢崧是要疼宠娇妻了。瞱哥哥,人家也喜欢那泰姬珠冠,您是一国之君,能不能去赢来给我?”

耶律洺姬跪坐在谢瞱左边下首,咂舌不已,馋着那些个金玉宝物已久,恨不得赢的是她。

谢瞱当着林兮的面,不好拂了这妮子的意,怕帝妻轻视他,半掩着袖右手摸上林兮的五指、哑着嗓如登徒浪子,揶揄道

“淮南王棋技超群,依朕看,汐昭仪何不求求皇后开恩,若她肯为你纡尊,或可得这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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