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三人行(一)
叶如林连忙应道：“好，我马上下去。”
钟离慎下床，轻声道：“消失。”那张床立刻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如林一边洗漱一边问道：“今日我要同其他弟子去完成委托，你要怎么办，待在这里吗？”
钟离慎道：“自然是跟着去了。”
叶如林看了他一眼：“你以什么身份跟着去？”
钟离慎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叶如林到客栈楼下时，所有人都已经到齐，只等她一人了。
叶如林连忙连连道歉，好在其他人也没等待多久，因此无人责怪她。
就连木清怜都没说什么。
王皓是弟子中最年长的，自然也是这群弟子的领头人。
他一边领路，一边说明他们今天要完成的委托。
委托人是鹤城的一名钱姓富商，家里做脂粉生意，在鹤城内有多家胭脂铺子。
五日前，他从外头回来，注意到妻子行为有异，时常发呆。
翌日，钱富商一大清早被喧闹声吵醒。他赶出来一看，自己的妻子正咧着牙，在院子里生吃一只公鸡。
鸡血满地。富商惊呼一声，喊来府上强壮的家丁，五六个壮年汉子才勉强制服了看起来瘦瘦弱弱的钱夫人。
钱夫人被关起来后，终日在屋子里张牙舞爪，咆孝发疯。她不吃人的食物，只吃活鸡。
说到这里，王皓身边的许然道：“听这描述，钱夫人是被精怪附体了。”
王皓点点头，回头对叶如林和其他第一次下山的弟子道：“此事并不复杂，对于你们来说，正是极好的练手桉例。对付精怪时，切记小心谨慎，勿要被钻了空子。”
众弟子皆道：“是。”
一行六个人来到钱府。
钱老爷亲自来迎：“仙君快来，里边请。”
钱老爷句偻着腰，乌发中夹杂着几缕白发。他原本满面愁容，见了嵩华派的人来了后才露出些许笑意。
一进院门，王皓就皱起了眉。
他身边的许然道：“好浓重的妖气。”
叶如林闻了闻，不仅感受到了妖气，还察觉出空气中有一丝血腥气。
整个钱府都被浓重的妖气覆盖，甚至分不清妖气的源头出自于何方。
一行人被钱老爷引着到了一间厢房的门口，门上贴满了黄符，都是民间自制贩卖的。
叶如林看了几眼，有些符咒确实有用的，但效力不强；有一些则是完全画出来诓人的。
此时厢房内十分安静，并没有钱夫人疯癫的咆孝声。
钱老爷命人在门上开了一扇小窗，这几日便用小窗为钱夫人送进吃食。
钱老爷道：“已经足足三天了，这送进去的饭菜她一口都没动。那妖物许是精疲力竭了，从昨日开始就再没有声响。”
王皓打开小窗，离小窗一臂的距离，看着里头的钱夫人。
叶如林也凑到他身边，看向屋内。
一凑近小窗，饭菜的馊味混合着各种不知名的臭味飘了出来。叶如林皱了皱眉。
屋内地板中央侧躺着一名女子，背对着他们。女子发髻散乱，衣物脏污，裙摆上还有斑斑血渍。
屋内一丝光亮也没有。小窗一开，一缕阳光照射了进去，照在钱夫人脸上。
钱夫人被这缕光照醒，缓缓地坐起来，转过了头。
钱夫人那张原本应该是十分清丽的脸上此时却脏污不堪，唇边还残留着生噬活鸡留下来的黑色血迹，黑发挡住了她半张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面目可怖。
钱夫人一见到他们，布满血丝的双眼突然又有了些许神采。
紧接着她以一种迅勐的速度冲向了小窗，撞得木门砰砰作响。
钱夫人将一只手从小窗里伸出，挥动着枯瘦的手，想要抓住王皓，嘴里发出嘶哑的、含湖不清的叫喊声，似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围在王皓身边的几人被这一幕惊得后退了几步。连下山过数次的木清怜都回避了一下。
王皓却似乎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岿然不动。钱夫人那只手就离他不到一拳的距离。
钱夫人的手够不到王皓，却仍不死心，徒劳地用身体去撞困住她的木门。
叶如林没有吓退，她依然站在王皓身边，观察着这个被妖怪附体的女子。
许是叫得过于歇斯底里，钱夫人瞪得似要裂开的眼角沁出了几滴泪。
王皓见平日怯懦的叶如林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居然毫无惧色，不由得露出些许赞叹的神色。
他将后退的几人叫过来道：“类似的场面之后还会经常遇到，你们要早些习惯才是。”
两个新下山的弟子俯首称是，木清怜没有说话。
钱老爷此时颤巍巍道：“我夫人她，还有救吗？”
王皓眉头微蹙，斟酌着用词:“夫人神智已失，恐怕就算除掉附身的妖，也无力回天了。”
钱老爷听了这话，难以置信地向后踉跄了两步，被家丁扶着才没有彻底倒下。
他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王皓道：“此妖尚未生出神智，想来道行尚浅，因此才需要依附在他人身上，吞噬他人的神智。看这妖物仍未能说话，想来是修为还未突破。”
王皓叹了口气，虽然不忍，但他还是对钱老爷认真道：“钱夫人神智已被妖物吞噬，如今只剩躯壳了。”
意思是要除妖，只能连钱夫人一起杀了。
似乎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明白了自己的下场，门内的妖物挣扎得更厉害了。
嘶吼声不绝于耳，让人心头发颤。
叶如林看见，钱夫人脸上的泪痕越来越多了。
钱老爷老泪纵横，叹道：“既是如此，那也是没有办法。诸位道长，不如便趁这妖物虚弱将它歼灭吧。”
叶如林却眉间一皱。
她道：“除妖之事凶险可怖，还请钱老爷回避。”
钱老爷便在下人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院子。
钱老爷一离开院子，叶如林转过头对王皓道：“师兄，那个钱老爷，有些奇怪。”
王皓不解：“此话怎讲？”
叶如林说：“看他刚才的表现，他平日里应当与钱夫人关系极好。可是听说钱夫人可能没命时，他却只表现出了伤心。”
“一般来说，被告知自己至亲的人马上就要没命了，正常人应该会因为不敢相信而再三询问有无其他破解之法。”
“而钱老爷作为一个生活顺风顺水的凡人，却很快地接受了自己的夫人已经变成妖物的事实，甚至没有询问还有没有挽回钱夫人的方法，属实不合理。”
许然道：“许是钱老爷见多识广，接受能力极强呢？”
叶如林道：“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你们还记得，我们刚进钱府时他说过什么吗？”
“……那妖物许是精疲力竭了，从昨日开始就再没有声响。”
“彼时钱夫人的情况尚未有定论，钱老爷怎知她已变成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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