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 下雨天留客天
第二十六章
按照本来的安排, 船会在这里停靠一日,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只是经验老道的船员却说这两日恐有大雨,行船不太安全, 建议多留几日。
陆庭他们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对他们而言命更重要一些, 他们也没有留在船上,而是取了行李住到了客栈之中,只是和陆庭他们有相同想法的人比较多,只剩下了三间天字号房。
小向导看起来也有些急了, 说道:“要不要再去别家看看?”
这已经是陆庭他们看的第二家了, 前一家离码头近些也便宜些,他们去的时候那里已经住满了,陆庭当即让小向导带他们到城中最大的客栈。
陆庭笑了下, 语气温和:“没关系, 三间也够了。”
这会的价钱自然比平时要高上一些,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三间天字号房陆庭和陆谨住一间,李氏和陆瑶住一间, 赵子苓和他的药童住一间, 几个丫鬟和书童都住在地字号房, 剩下的人就被安排在人字号房了。
倒不是陆庭舍不得钱, 而是这客栈的房间也不足, 就连绿蕊、翠西她们都是和另外两个小丫鬟挤在同一间房的。
这些下人也知道现在的情况, 自然没有怨言,他们都准备去住那通铺了,心中都觉得跟在陆庭一家身边是跟对了。
买的那些活鸡一类的又从船上拎了下来, 先养在小向导家中,等到出发的时候再去取。
毕竟小向导跟着跑了一天,等都安排好了,陆庭多给了小向导些钱,还承诺离开前再去寻他,雇他带着重新采买东西。
小向导自然高兴,还与陆谨说了几家味道好的铺子,离开的时候跑得很快,让人看着都觉得舒心。
陆瑶和李氏的房间是最里面的,她们隔壁住的就是陆庭兄弟,再往外才是赵子苓。
绿蕊她们本是想留在陆瑶身边打地铺的,只是陆瑶和李氏都没让,毕竟绿蕊和翠西留下的话,怕是整夜都睡不好,有点动静就要起来一趟,陆瑶和李氏又不是那种什么都不会做的人,没必要夜里还这样折腾人。
更何况这边临水,哪怕离码头远些的客栈感觉也比京城要潮一些,睡在地上怕是对身体也不好。
绿蕊她们给收拾屋子,陆庭也进来检查了一番,确定屋中都妥当安全了,这才放心,他看了眼和翠西她们一起收拾房间的母亲,对着正在帮忙的妹妹招了招手。
陆瑶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到她哥的身边:“哥,怎么了?”
陆庭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巴掌大的匕首递给了陆瑶:“这匕首锋利得很,不要随意取出来玩。”
陆瑶看了看匕首,又看了看她哥,一时间不太明白。
陆庭把匕首放到妹妹的手上,说道:“如今世道还算安稳,也没听说过什么恶事,可是出门在外,有个防身的东西总是好的。”
匕首的大小正适合陆瑶,明显是陆庭专门为妹妹准备的,陆庭叮嘱道:“总要以防万一。”
陆瑶明白过来,握紧了匕首说道:“我知道了,哥哥放心。”
陆庭知道妹妹是个机灵胆大的,这匕首是没分家那会,他有次看到了买下的,本想着他去外面游学的时候,万一有什么事情,妹妹有个匕首起码能拖延时间,实在不行还能自保。
李氏看了眼在角落说话的兄妹,她倒是看见陆庭给了陆瑶件东西,只是没看清楚是什么,也没在意和翠西对视了眼笑着交代道:“一会给赵公子的被褥也烘一烘,还是干干暖暖睡得舒服。”
翠西恭声道:“是。”
绿蕊是陆瑶的贴身丫鬟,自然不适合与赵公子过多接近,她带着小丫鬟去陆庭和陆谨房间收拾,翠西就带着人去给赵子苓收拾房间,毕竟赵子苓身边只带了小厮和药童,并没有带丫鬟。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陆庭直接让人把晚饭送到了房中,各自在房中用饭,等用完了陆庭确定母亲和妹妹关好门窗了又去确定赵子苓那边一切都好这才回到房间。
陆谨正在补功课,他今天出来玩了一天,功课还没有做完。
陆庭关好门窗,坐在旁边看起书来,这些书他早就看过也倒背如流,此时按照老师的要求,重新翻看一遍,感觉又有了别的感悟。
陆瑶缠着李氏不让她在晚上做针线,两人早早躺下后,陆瑶就搂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道:“我好久没与娘一起睡了。”
李氏拍着女儿的后背,这还是她第一次住客栈,心中难免有些不安,就像是她第一晚睡在船上的时候,那会她根本没睡着,后来照顾女儿累了才睡了好觉,后来几日习惯了就忘记了那种到陌生地方的不安,不过女儿在身边,李氏也不愿意把这些心思说出来,免得带着女儿一起睡不好,她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你在船上也没睡个安稳觉,正好这两天好好休息下。”
陆瑶笑嘻嘻地蹭到母亲的怀里,语气里带着向往和孩子的天真:“娘外面真大啊,我以前觉得京城很大,可是坐马车从陆府到城外,一天就足够来回了,我们现在要去江南书院,坐在船上好几天都没到,听哥哥说还要走一个多月呢。”
李氏安静地听着,她也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外面是这样的大,而且像是码头的挑夫,引路的向导,他们的日子过的更苦,瞧着却很充实快乐。
陆瑶是喜欢外面的,她也是真的放下了陆家的那些事情:“娘,我们沿途还要路过很多这样的码头,哥哥还要带我去看看江南书院的模样,真好啊。”
李氏的声音很温柔:“是啊,真好。”
夫君,你看我们的孩子,都长成了很好的孩子,没有像你担忧的那样心怀怨恨,被困在陆府的泥泞之中,你可以安心了。
陆瑶叽叽喳喳和李氏说着话,李氏到了陌生地方的不安也渐渐消失了,不知不觉间母女两个也睡着了。
和陆瑶一家的安稳不同,张言晟那边却不太好,在他自报了姓名身份后,说了母亲的遗愿,老先生神色就有些不好了,他看向张言晟,声音颤抖地说道:“你母亲什么时候去的?”
张言晟只知道老先生教过母亲,更多的就不知道了:“已经去了十二年了。”
老先生根本站不稳,如果不是张言晟眼疾手快,他就要跌坐在地上:“十二年,你母亲去的时候才二十五啊。”
张言晟没有说话,自外祖家出事后,他母亲的日子就不太好了,外祖母死后,母亲就病倒了,没多久也跟着去了,不到一年他父亲就再娶。
老先生泪流满脸:“都怪我,都怪我,当年死的是我就好了,是我没救得了你外祖父他们。”
母亲与他说过当年的事情,张言晟说道:“母亲从未怪过程先生,临死前还与我说,她一直把您当成自己的老师,当成长辈,让我寻到您,就把您当成家中长辈一样,为您养老送终,我……我私下寻了您很多年,才打听到您的消息。”
程先生还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怎么……”
话还没有说完,程先生就吐了血,直接晕了过去。
张言晟赶紧把程先生扶到屋中,让随从去医馆请大夫。
大夫给程先生把脉后,只说程先生身体亏虚的严重,如今又伤心过度,给程先生开了药,让他静养着。
张言晟留在了程先生家中,安排小厮守着,吩咐小厮程先生醒了就来喊他,他自己坐在院中,许久才说道:“我也想知道怎么会这样,谁又能告诉我呢。”
母亲从未瞒过他那些事情,他外祖父当初也是朝中能臣,很受先帝看重,而且只有一子一女,对女儿更是疼爱,当年张言晟的父亲多次上门求娶,母亲自己也愿意,外祖父才允了这门亲事。
外祖家还没出事的时候,张言晟一直以为父母是恩爱的,可是后来池梁接连大雨,先帝怕出问题,让外祖父和大舅去治理河道、预防洪水,没曾想这一去,外祖父和大舅就出事了,连尸骨都没能寻回来。
当时程先生是跟着一起去的,只是外祖父他们出事的时候,程先生站的比较远,河坝塌陷的时候并没有被波及,如果不是身边人拦着,程先生就要扑过去了。
除了外祖父和大舅外,还有不少官员也一并出事了,别说救人最后连尸骨都没寻到。
池梁那边也遭了灾,先帝并没有降罪,还赏了些东西下来算作安抚。
可那又怎样?
张言晟永远记得,在外祖家出事后,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就日渐冷淡了。
那时候大舅才娶妻没多久,并没有子嗣留下,外祖母不忍舅母年纪轻轻就守寡,主动让她带着嫁妆回娘家了,母亲也从那时候起变得不好了起来。
外祖父和大舅的尸体也没寻回,如今在扬州立的也只是衣冠冢而已,外祖母和程先生送他们回的家乡,外祖母也没再回京城,不到一年也病死了,还是程先生带着祁家的亲戚办得丧事。
母亲在接到信后,就吐了血病倒了,程先生信中说他无颜面对他母亲,不过一定会完成他外祖母的遗愿,把外祖父和大舅的尸体带回来。
而父亲说是为了母亲身体好,让人把母亲送到了庄子上养病,根本没来看过。
母亲强撑着身体,把事情安排妥当,又给他留下了不少忠仆,祁家的那些铺子大部分被出售,只留下了一些和母亲当初陪嫁的,不过也由明转暗,做完这些后,母亲就直接让人把他们送回了王府,哪怕留在庄子上,她能活的更久些,她也是不愿意的,她不能死在外面,让人看低了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