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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27章

沈娆才欲歇下, 却听外面有太监来报,说太子有事相商,请娘娘移驾毓庆宫。

沈娆略蹙了下眉, 胤礽若真有事,直接来乾清宫寻她便是,何必叫自己过去?

但既然事关太子, 她也没敢耽搁,直到进了毓庆宫内殿才明白了, 这小子是闹得什么幺。

“病了就说病了, 还有事相商, ”沈娆坐到榻前, 用手贴在他额头上, 感受到手下的温度确实略高了些,又问道:“可请太医瞧过了?”

胤礽被戳破心事,赧然地抱着被子往里面滚了滚, 病中难受,他就想叫额娘抱抱他,再温柔地摸一摸他的头。正如他曾在延禧宫见过的那样, 大哥风寒发热时,惠妃就是那样安慰他的。

只是他自认已经长大了,磨不开巴图鲁的面子, 这才想了这么个说辞,这会儿还在嘴硬:“额娘, 胤礽真是有事找您,您记得费扬古吗?”

沈娆见他不适,哪还顾得上什么费扬古,点点他的小鼻子强调道:“太医看过了没?”

“看了看了, 就是偶感风寒,无事的。”

沈娆看他那不当回事的样子,又叹了口气对跟着她的满方道:“去请太医来,我摸着还有些热,觑空也跟皇上说一声。”

胤礽把自己从被子里刨出来,又滚了过来:“哎呀额娘,真不用,我现在一点也不难受了。”

沈娆不信任地看了他一眼,胤礽没再纠缠,只转移话题道:“说正经的,额娘知道费扬古吗?”

这么点的小人儿还说正经的,沈娆被他这小大人的样子逗得想笑。却又不敢真笑出来,怕他脸上挂不住。

费扬古是她祖父鄂硕的小儿子,与自己父亲不同,她这位小叔颇有其父风骨,在行伍打仗上很有些天赋,与自己虽不亲近,但也算尽了叔父的本分。

而且和他似乎很看不上鄂汉妄图献女邀宠的行事,明里暗里为自己说过不少话,,只是到底不是自己闺女,没道理为了人家女人与大哥生了嫌隙。只在私下里对她颇有照拂,是以这位小叔算得上是她在董鄂氏一族中观感最好的一位了。

“知道,他是额娘小叔,额娘幼时骑马还是他教的呢,只不过后来疏远了,如今已经许久不曾联系过了。”沈娆轻声答道。

“嗯……那如果儿子想要用他,额娘可会不悦?”胤礽一本正经道。

沈娆蹙了蹙眉,她不想胤礽小小年纪便开始为了权力汲汲营营,不是三观不同,而是知道他那位父亲的寿数还长着呢,过于算计只怕会犯了他的忌讳。

但她也理解他身在那个位置上的为难,只得提醒道:“你可曾想过,你皇阿玛若是知道你暗中……”

“没有,”胤礽不满地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声道:“额娘,是皇阿玛叫儿子问您的……”

这下轮到沈娆愣住了:“皇上?他、他问我什么……”

胤礽点点头,解释道:“那日,儿子听了您的话,将心底的想法对皇阿玛和盘托出,他好像很欣慰的样子,还和儿子说了许多……”

他停顿了下才道:“反正儿子现在明白了,我之前还怀疑皇阿玛真是不孝至极,听信索额图一家之言更是愚蠢!”说着还嘁了嘁鼻子,看来当真是气着了。

沈娆用手在他后颈处揉捏,她曾听人说过,小孩发烧按按穴位能舒服些:“所以你就想拉拢董鄂氏?”

“嗯!皇阿玛告诉我,驭人之术最重要的就是制衡,我若只有赫舍里氏一族可以依仗,那便不是我用他们,而是被他们辖制住了,如果费扬古真能立起来,再为我所用,那赫舍里家必不敢像现在这样糊弄我,等将来我再有了妻族,就能更好地去平衡各中关系了。”

沈娆咽了咽口水,这还是那个赖在自己怀里吵着给大白猫做衣服的淘小子吗?

“这都是你皇阿玛说的?”

胤礽似乎被揉的十分舒服,像只小奶猫似的,不自觉发出呼噜声,沈娆笑着摇摇头,这可不是什么幼猫,分明是只老虎崽子。

“对啊,皇阿玛还叫吏部把董鄂氏一族可用之人的生平都给我送来了,让我自己挑选,我选了费扬古,他也说这人是个难得得将才,只是得您愿意了,才能先让他袭了一等公的爵位,再做打算。”

沈娆放下心来,又问道:“那他有说为什么要问我吗?”

胤礽不知是累了还是被揉磋得舒服了,眼睛都眯了起来,他打了个哈欠,含糊道:“皇阿玛说,董鄂氏的人有些不招您喜欢,您若不愿意的便不用了,将来选个和您亲近的,在后宫也是您的助力……”

沈娆没有再问,极有耐心地拍着他睡下了,心里却不时回想起胤礽说的那句话来。

这话若是放在之前,她是怎么也不肯信的,那人会为自己培植前朝势力?别逗了。

可经过那一夜,她却不由有几分信了,任他面上再狠厉霸道,却都不会伤自己分毫,沈娆还记得,当时她气急了随手摸到一柄玉如意就朝他掷去,他反应快,偏过头如意就砸在了床头的红木架子上,碎石飞溅。

那会儿他没料到自己敢动手,又惊又怒,口口声声说要斩了自己,结果碎玉溅过来时,却本能地伸手去挡,把自己护在身下。

也正因如此,沈娆才越发胆大,朝他动起手来,一方面确实是气狠了,另一方面,未尝不是看出,这人根本不舍得伤着自己,才肆意妄为起来。

而后的事实也证明了她的猜测,那人外强中干,口中将中中极刑念了个遍,手上却半分力气也不敢使,以二人在武力上的悬殊,他就是不还手还钳制不住自己吗?

可只要自己一用力挣扎,再说喊上一句疼,他就不由自主地松了力气。

沈娆叹口气,不愿去想那么多,反正那人好不好的,不都往下过吗,又不能离……

“娘娘,太医来了。”何柱儿进来轻声禀报。

沈娆点点头,慢慢将手从胤礽脑后抽了出来,这孩子似有所感地嘤咛一声,她赶紧轻轻拍了他两下,好在是将人哄住了,没醒过来。

又小心地撩开被子,将他的小手露了出来:“为太子诊脉吧。”

“怎么了?”

看着太医倏然皱眉的样子,沈娆不禁心口一紧问道。

那太医颤抖着双手将胤礽上衣解了仔细查验一番才勉强平静下来道:“无妨,就是寻常风寒,娘娘不必太过挂心。”

沈娆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她问过何柱儿,胤礽此前已经瞧过太医,也说是风寒,但吃了两幅汤药却不见好。

“这都三月天了,哪里会着凉?”她出言试探。

“额……奴才不擅风寒热症,摸不准也是有的,不如将李院正宣来再看看……”

风寒这中常见病,哪个太医会不擅长?再者说若真是风寒用得上院正?

沈娆没搭理他,只沉着脸吩咐满方再去把李院正找来,这几日太皇太后身子也不爽利,院正大约在慈宁宫伺候呢。

不过满方毕竟是乾清宫出来的人,太子的身体更是事关国祚,李院正不敢推诿,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出现在了毓庆宫。

沈娆客气地将人请了进来,看他同方才那太医一样,也是一搭脉便皱眉,心中担忧更甚。

“娘娘恕罪,微臣驽钝不敢妄下结论,还请娘娘下旨,召集孙、冯、齐三位太医一同为太子诊脉。”人多了,能担责的也就多了。

“那你的推测呢?不敢下结论,是怀疑什么?你总要说出来,本宫才能判断太子需不需要会诊,还有你需不需要受罚?”沈娆面沉似水,半分不给他推诿的余地,这些人都成了精了,打量着她不经事儿,一个两个都这么糊弄她。

李院正的汗瞬间就下来了,事关重大他不敢不说,只得跪地磕头:“微臣无能,怀疑、怀疑是痘症……”

此话一出,瞬间响起一片抽气之声,沈娆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看似平静地问道:“有几分把握?太子如今尚未出痘,发热不算严重,若真是痘症,痘发之时可会再加重?”

李院正汗煞进了眼睛,他勉力眨眨眼道:“有七分把握,太子如今虽未出痘,可脉象上看与天花之症确是一样的,如今热得不明显,等痘出了,还会……”

沈娆闭了闭眼,太医说话一贯这样,所谓七分,实际上跟十分也差不了多少,她深吸一口气,对满方吩咐道:“从即刻起毓庆宫的人不准再随意走动,你换身衣裳,将此事远远报给梁九功,先叫皇上心里有个谱儿。

又转头对岫月道:“你也换洗下,再去四阿哥那儿看着,不许任何人靠近他的房间,待会太医来了,直接领一个去他那儿,也不许他出来。”

沈娆看着这屋子已经慌了神的下人,指了指墙角缩着的先前为胤礽诊脉的太医,冷声道:“为一己私利罔顾太子性命,把他交给皇上吧。还有先前给太子诊过脉却不报的,一并报给皇上”

那太医一听这话还不明白,这位娘娘三两句话就给自己定了性,这到了皇上那儿还焉有命在。这贵妃面上风光月霁,内里却是个狠的,连忙哆哆嗦嗦地磕头求饶。

可沈娆全当没看见,挥挥手叫侍卫将人堵上嘴拉了下去,那人必须死,如今毓庆宫人心惶惶,她得叫他们看看怕担责任、欺瞒主子的下场。

天花在如今是多凶险的病症,她再清楚不过,幼时她就出过痘,鄂汉那厮比起她性命竟更然关心她的皮相,叫人拿宽布条绑了手脚,多痒也不许挠,那滋味沈娆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想想能活下来也真是命大。

不过也正因如此,她在得知胤礽出痘后,反而不那么害怕,这玩意是有免疫的,出过一次身体里便有了抗体,以后就不容易再得了,这也是这个在古代要了多少人命的恶疾,在疫苗出现后,能被迅速攻克的原因。

“额娘,外边怎么了……”床上的胤礽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他隐约听见有人求饶,却没听见是什么,这会还没心没肺地跟沈娆撒着娇。

沈娆瞪了那太医一眼,随即转向太子,声音温柔得醉人:“没事,什么事都没有,胤礽睡了一觉有没有觉得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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