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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大约过了近一个时辰,  一壶碧潭飘雪都沏得没了颜色了康熙才匆匆而来。

茉莉香片本就是茶中香气最为馥郁的,此时不大的北瓦房里,甜香氤氲,  黄梨木高脚小香几上还摆着佐茶的点心,  各个象棋子大小,  看那精致的样子不像是孝陵这边的手艺。

康熙冷哼一声,还真有闲心。

“都起来吧。”

康熙心里烦,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胤礽和胤禛本就有些心虚,这会儿更拿不准该不该起身,还是干脆继续跪着请罪算了。

还是沈娆极为利落地站起身来,回头看他俩还在那儿跪着,  一笑道:“你皇阿玛叫起没听见啊?去,  接着喝茶吃点心去吧。”

说完又对着康熙道:“皇上还没用膳?要不先吃些饽饽垫垫肚子,这里的饭怕是不能合您胃口,  刚两个小的还闹着说吃不饱呢。”

“他俩不爱吃这里的饭,你就叫人烤了从宫里带来的点心还亲自烹了茶?”康熙问道。

沈娆点点头:“是,  又不是孩子的错,总不能看着他们饿肚子吧?”

“不是孩子的错?”康熙低声重复了一遍:“都是你惯得!没错?丢人都丢到外头去了还没错!这好水好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建了多大功呢!”

他一番疾言厉色吓坏了两个孩子,  胤礽赶紧跪下请罪,胤禛似乎是吓傻了,  愣愣地站在原地,  小嘴巴开合了几次都没发出声音来。

“那边自戕的呢!把她带过来!”康熙没理他们,而是吩咐将佟佳氏也带过来。

沈娆听他的话音便知道,去请过他的人不止自己一个,毕竟自己的人可不会把小佟佳氏闹自杀的事儿捅出去。

沈娆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真是愚不可及,还没等她整理好脸上的表情,就看见小佟佳氏梨花带雨地走了进来,扑在康熙脚边不住抽泣,一时没控制住,笑了出来。

康熙凤眸一扫:“笑什么?”

小佟佳氏也看了过来,沈娆笑得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形,但依旧清凌凌的,带着魅人的光:“妹妹还真是听劝。”

小佟佳氏闻言脸色一变,她才想起自己说不堪受辱,要一死以证清白的事,如今不仅身上脸上没有丝毫伤痕,发髻都是重新梳过的,还上了大妆,一时慌乱不堪。

沈娆却依旧不打算放过她:“只是这芙蓉色并不衬你,既都遣人重新拿了换洗衣裳,怎么不连帕子一并换了?”

说着捻起两根手指,将她一直用来掩面哭泣的帕子拎了起来,浅淡娇妍的芙蓉粉将那双莹玉雕琢般的柔胰,衬托得更加玲珑,白皙得几近透明。

小佟佳氏的脸色一白,又有些难堪地低下头,她本是费了十二分的心思打扮过的,想让皇上见了心生怜惜,放过她再严惩四阿哥,然而这会跪在皇贵妃身边,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叫六宫粉黛无颜色,她什么都不用做,只站在那里就把自己比得如同蒲草一般了。

沈娆语气极为恶劣,不怀好意的样子几乎要写在脸上了,可偏生她就是长了这么张能与日月争辉的脸,染着笑意的声音甜美清朗,说着这样的话,也不像是深宫妇人勾心斗角,反而像个调皮的顽童,在俏皮地做着恶作剧。

连康熙都很难对她生起气来,本想训斥她胡闹的,可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终究是顺着她的意思问了佟佳氏的罪。

“朕听说你要自戕?这看着倒是不像啊。”

小佟佳氏心中一紧,张口辩解:“皇上恕罪!臣妾也是一时受不住皇贵妃的折辱才起了轻生的念头,但冷静下来也明白嫔妃自戕是大罪,臣妾身轻命贱,为了皇上死了也不打紧,只是臣妾不能累及家门啊皇上……”

沈娆挑眉,这回倒是学聪明了?

然而她眼神一瞥,却看见胤禛盯着小佟佳氏的眼神极为狠戾,那一瞬间几让她怀疑这还是那个总是安安静静地赖着自己撒娇的小男孩吗?

她心口一跳,赶紧蹲身跪在康熙身前软声道:“皇上,臣妾处事确有不妥之处,当时只想着别在外头闹开,叫宗亲看了笑话,如今想来的确是委屈佟妃妹妹了,只是……”

沈娆低下了头,似是极为自责:“只想求万岁垂怜,至少别在两个孩子面前处置我,给我留两分颜面吧……”

康熙嗤笑一声,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眼风扫过胤礽、胤禛,两个孩子自觉低下头去,又直勾勾盯上沈娆,沉默半晌后才附身贴着耳廓轻声道:“这样子也不适合你,比佟妃那粉帕子看着还别扭。”

沈娆气结,强忍住没抬头瞪他一眼,她鼓了鼓嘴巴,有些破罐子破摔,转头也在康熙耳边小声道:“那皇上想怎样?”

康熙听到熟悉的语气显然心情好了不少,他低笑一声抬手吩咐太子带着四阿哥先回房,沈娆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论什么原因,和自己父亲的庶妃起冲突,说出去都不好听,更何况胤禛还被先皇贵妃佟佳氏抚养过,别人不会管先前佟佳氏是如何待他的,只会觉得他是受过佟佳氏一族恩惠的,如今跟小佟佳氏顶撞起来,外人会怎么说?他还这么小,难道就要背上忘恩负义、不忠不孝的污名吗?

而若是自己就没有这份顾忌了,小佟佳氏首先在身份上就越不过她去,随便一个言行无状的罪名就能压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胤礽能明白自家额娘的意思,无论如何总要先将四弟摘出去,不过他比沈娆又多了一层顾忌,他到得早,小佟佳氏说得混账话他是听见了的,这会就怕这傻弟弟冲动之下说出什么来,只想着先将胤禛送回去。

小佟佳氏不知是明白了他们的心思还是歹毒到连个孩子都不愿意放过:“皇上!皇贵妃说的不对!这事儿起因在四阿哥,是他对臣妾无礼在先啊皇上!”

沈娆眼波一横:“佟妃慎言!四阿哥生来尊贵,素日里又最是安静懂事,怎会冲撞于你!”她这话意在提醒佟妃,四阿哥终究是皇子,皇上在如何也不会为了个女人为难亲儿子。

然而佟妃却不屑地轻狂一笑:“尊贵?不过是包衣奴才生的,也值得皇贵妃这样宝贝,这是怕自个儿日后生不出来了?”

“放肆!”

胤礽最先呵斥道,因为他知道要是不马上阻止他,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佟妃一定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的,然而终究晚了一步。

胤禛气得脸颊通红,稚嫩的童音变得尖利:“你们佟家不一样是包衣奴才!前明降将!汉人包衣!”

胤礽伸手去捂他的嘴可已经来不及了,沈娆砰地一声跪在地上:“皇上,求皇上恕罪……”

这不光是在骂佟家,而是在质疑皇上的出身。

康熙被气得面色铁青,方才佟妃讽刺胤禛出身的怒还没发作,这会听了胤禛的话,只觉得太阳穴上青筋直跳。

沈娆生怕他盛怒之下说出无法挽回的话来,不住求饶:“皇上,皇上,四阿哥还小,他只是有口无心,还请您顾念父子之情,饶了他这一回吧……”

胤禛也被胤礽拉着跪了下来,他不说话,只一个劲儿跪在地上磕头,胤礽旁边帮着求情。

“皇上,四阿哥如此无礼,也不知是谁教的,这分明是对孝康章皇后不敬啊……”小佟佳氏也害怕,但还是大着胆子挑拨道。

“滚出去。”康熙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小佟佳氏的话:“朕说过的话你都忘了?那就滚出去,跪在外面好好想想。”他语气很平淡,但隐忍着的滔天怒火,任谁看了也不敢反驳半句。

小佟佳氏脸色苍白,惊慌失措地磕了个头退了出去,外面都是石子路,看着那一地形状嶙峋的石子,小佟佳氏咬咬牙还是跪了下去。

沈娆深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惩治了这个祸害,她低着头眼前只有康熙龙袍上的海水江崖纹,她第一次对直视圣颜生出一种畏惧来。

“四阿哥胤禛……”

“皇上!”

听见康熙语气平淡中的决绝,沈娆赶紧攥住他龙袍的一角,眼尾泛红:“皇上,四阿哥维护德嫔的心……是一样的啊,皇上……”

康熙一窒,和什么是一样的?这是说胤禛维护德嫔的心同自己维护孝康章皇后的心是一样的?他冷哼一声问道:“那皇贵妃以为该如何处置呢?”

“皇阿玛,禛儿虽记在皇贵妃名下,却一直养在毓庆宫,是儿子没有管好四弟,没有尽到兄长的义务,儿子愿同四弟在到皇祖母灵前思过。”胤礽突然开口道。

“呵,”康熙冷冷地笑了一声:“愿意去就去,没人拦着你们。”

说罢又转头看了眼沈娆:“怎么?你也想去?”

只是还不等沈娆说话,他就又接着道:“你要是敢去,就叫他俩跪到外头去!”

沈娆抿了抿嘴,心想又不是什么好事,我还能上杆子地跑去罚跪不成。

“臣妾没有那个意思……”沈娆低眉顺眼地解释了一句,康熙冷哼一声,就那么看着太子带着四阿哥退了出去。

等两个孩子都走了,沈娆刚想跟康熙说几句话,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就见康熙将手中的持珠一甩不满道:“你瞅瞅他们俩现在!成什么样子!都是你给惯得!”

沈娆一噎,本来准备好软话再也说不出来了,只心道,那小佟佳氏还不叫你惯得,没有她压根儿就没有今天这一桩桩一件件。

反正有胤礽陪着,康熙顾忌着储君的颜面也不会叫他们跪太久,估计那小子说愿意和胤禛一同受罚,打得也是这么个主意。

想通了这一点,还真就懒得奉承他了,沈娆没理他这茬儿,径直福了福身:“臣妾知罪,就不碍万岁爷的眼了,臣妾告退。”说完,撩开帘子就出去了。

路过跪在砂石地上的小佟佳氏,沈娆垂眼:“这下满意了?”

小佟佳氏强忍着膝盖上传来的刺骨疼痛:“满意,当然满意,多谢皇贵妃和太子爷赐教,臣妾回京后必定传信佟家,叫父亲好生效忠太子爷,臣妾在后宫也会好好伺候皇贵妃的。”

这已经算是威胁了,但沈娆非但没动怒,反而闲适地掸了掸袖口,嗤笑道:“那也得先回得去才行啊。”说完也不去看小佟佳氏的表情,转身便走了。

“万岁爷?”

梁九功苦着脸小声叫了句,自家主子打那三位祖宗走了之后,就跟那老僧入定似的,背着手在那儿站了快一个时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叫人罚了呢。

康熙闻言回过头来,倒是没有发怒,神色平淡:“嗯?”

梁九功心里一松,连忙小步上前笑着劝道:“主子这一天都没吃东西,膳房那边早就备下了,现在传膳?”

康熙没理他这茬儿,转而问道:“你主子娘娘去哪儿了?”

梁九功神色一僵:“回万岁爷的话,娘娘、娘娘往隆恩殿方向去了。”

“胡闹!”康熙轻斥了句:“干什么去了?”

梁九功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娘娘没吩咐,就瞧着岫月姑娘手里抱了挺大个包袱,还有小太监拎着食盒,大约是怕两位小主子受罪……”

康熙闭了闭眼,没再开口,梁九功觑着他的面色不像是生气了,犹豫着出言劝道:“也不怪娘娘惦记,隆恩殿到底阴寒了些,小主子们只怕没受过这个。”

康熙冷哼道:“没受过?你现在瞧瞧去,她皇贵妃大包小包地往过送东西,这会儿只怕那隆恩殿比朕这里还要舒服呢吧!”

梁九功讪讪地笑了下:“那要不咱也传膳,奴才问问皇贵妃叫了什么,让他们原样儿也给您上一份?”

康熙瞪了他一眼,什么馊主意?朕是缺那口吃的吗?

“她就没问问朕吃了没有?”康熙问道。

梁九功只得干笑两声,没敢答话,心想,不光没问,都把您一天没用膳的事儿摊在明面儿上说了,娘娘也没接茬。

看他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康熙气得直接砸了手里的茶盅,瞪了他一眼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隆恩殿叫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这是停了太子和四阿哥的罚了,梁九功欢欢喜喜地磕了个头,一路小跑着进了隆恩殿。

进去一看,还真不得不赞一句自家主子爷英明,里面灯火通明、暖香徐徐,丝毫不见陵前该有的阴冷,皇贵妃搬了个红木圈椅坐在一旁,两位阿哥膝下的棉被足有九存后,四阿哥脸上还有些做错事后的悔意,而太子爷都开始前后晃悠着扣锦被上的金线鸳鸯玩了。

“公公来了?”沈娆最先看见了他,笑着招呼了一声。

梁九功赶紧上前行礼,只是还不等腰真的弯下去就被岫月扶起来了:“娘娘,万岁爷吩咐了叫两位阿哥不必再受罚,您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沈娆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有劳公公深夜传话了。”说着走到在两个小的身前,一人脑门上弹了一下:“听见了吧?你们皇阿玛没恼,快起来回房睡觉了。”

太子裂开嘴笑了,拉着四阿哥就站了起来,然而胤禛似乎还有些不平,他问梁九功道:“佟妃娘娘呢?可也回房歇息了?”

梁九功没料到这位小主子会问这么一句,不过还是笑了笑如实答道:“哪儿能呀,佟妃顶撞您是大罪,还在北瓦房外跪着呢。”

“只是跪着吗?”胤禛不依不饶道,这孩子分明还想要个说法呢。

这梁九功就答不上来,求救的眼神一个劲儿地往皇贵妃身上瞟,沈娆见了轻轻一笑,她揽过胤禛柔声承诺道:“禛儿不气,额娘也不喜欢她,明日额娘把她留在这儿好不好?”

“额娘!”胤禛和太子同时惊呼出声,一脸警惕地看向梁九功,他可是皇阿玛的人。

沈娆安抚地朝他俩笑笑,根本不理会楞在一旁的梁九功:“走吧,折腾一天了,你们不累我都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明日还有太皇太后的祭礼要忙呢。”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很沉默,孝陵里灯火不展,只靠着领路宫人手里的羊角灯勉强照亮,是以走路也别往常要费心思,尤其是沈娆穿着花盆底,注意力几乎全在脚下了。

胤禛犹豫好几次,终于开口道:“额娘,我不是、不是……”

他不是了好几遍,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情急之下竟呜呜地哭了起来,沈娆有些无奈,赶紧拍着他的背哄道:“没事,没事,额娘知道的……”

可是胤禛还是死命地摇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砸在脚下的石子路上。

沈娆只能再把话说明白些:“额娘没怪你,倘若你今日任由佟妃侮辱德嫔额娘才要害怕呢,可别是养了个没良心小狼崽吧?”她故意开着玩笑,曲着食指挂过胤禛的下脸,带下泪来。

胤禛一头扎进她怀里放生大哭,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不说沈娆,胤礽在一旁都心疼的不行,听着四弟哭得嗓子都哑了,又劝又哄了半天,才叫他抽噎着抬起脸来。

沈娆温柔地摸着他的小秃脑门:“好了,额娘都明白,回去吧。”胤禛却拉住了她,终于鼓起勇气解释道:“额娘,我就是想最后为德嫔做点什么,我知道她其实并不喜欢我……”

“胡说!”沈娆轻声斥了一句:“这种话以后不许再提。”

这边母子三人把话说开后,各自回房休息。太子怕四阿哥心里还有疙瘩,叫太监把他的铺盖都抱到了自己房间里,兄弟俩抵足而眠,睡得反而十分踏实。

沈娆是真累了,她这段日子在宫里过得太滋润了,一下子这么多事叫她有些吃不消,是以没有多想,躺下便睡熟了。

只可怜前去报信儿的梁九功,站在康熙案前,恨不能拍死自己。

“都回去了?”康熙沉声道。

梁九功笑着称是,就听见康熙又问道:“跟皇贵妃说朕还没歇下了吗?”

梁九功牙疼地点了点头,康熙挑眉:“她就没说什么?也没想过来寻朕?”

梁九功又为难地摇了摇头:“没有……”

康熙把手里的持珠往桌子上一扔:“那朕叫太子和四阿哥回去,她也没说点什么?”

梁九功把脸一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康熙见状直接训斥道:“有话说话!”

梁九功没有一丝犹豫地把隆恩殿里发生的一切据实相告,他一直很明白自己的主子究竟是谁,也明白这才是他在这个皇宫里立身之本。

谁知康熙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低声笑了起来。

别是气糊涂了吧?梁九功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她呀……”康熙低声轻叹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无可奈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梁九功不明就里地询问道:“要不奴才去劝劝主子娘娘去?”

康熙一摆手:“不用,她想留下佟佳氏,也得人家配合才行啊。”

梁九功自以为明白了康熙的深意,连忙道:“那奴才这就去提点一下佟妃娘娘。”

康熙皱了皱眉,不满道:“诶,不用,就她那个脑子,呵,别说提点了,借她个再世孔明也玩不过你主子娘娘去。”

梁九功这会儿是真糊涂了,但他从心眼里也是向着沈娆的,只能勉强开口道:“其实也是佟妃娘娘轻狂了……”

这次康熙倒是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梁九功见势不错,赶紧小心地给康熙斟上茶,再接再励道:“佟妃娘娘话说的难听,奴才听说她在内神道就对四阿哥很不恭敬,话里话外没少挤兑德嫔,对皇贵妃出言不敬还牵扯上了旧事,四阿哥也是怕丢了皇上您的……”

不等他说完,康熙打断道:“旧事?什么旧事?”

梁九功一笑,没敢重复佟佳氏拿皇贵妃与孝献皇后作比的那些话,只含糊道:“无外乎就是前朝那点儿事儿呗。”

康熙瞬间了然,梁九功又接着说道:“奴才虽没见过,但也听宫里积古的老人儿念叨过,咱们主子娘娘跟那一位当真不算相似……”

康熙听到这儿,忍不住嗤笑一声:“那你可真没听错,孝献皇后要是有你主子娘娘一半,如今这龙椅上坐的,还不定是谁呢。”

梁九功闻言腿软,差点直接给跪了,却见康熙脸上仍然带着笑,全然不像生气的样子。

“行了,别傻戳着了,铺床去吧。”康熙语气轻松地打发他,梁九功也不敢再废话赶紧进屋铺床去了。

康熙借着窗外的月光,转着持珠静心,真是个有主意的,这都学会跟自己玩心眼了?

又想起晌午隆恩殿里顺治骂自己的话来,城府深沉、面和心冷、性情左犟、目下无尘……

康熙想到这儿,突然轻笑了声,胸中郁气一吐而尽,转佛珠的手骤然一停,恰好停在一颗艳色无边的珊瑚珠上,那颗珊瑚正安静地躺在迦南木中间,此时被牢牢捏在了他的掌心。

康熙一笑,这就叫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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