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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 86 章

沈娆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女人,  高高隆起的肚腹本该是生命的希望,如今却成了这副景象:“小心些收殓了,对外……就说慧嫔娘娘病殁了吧。”到底给了慧嫔最后的体面。

等屋里都收拾妥当了,又点了檀香熏散了血腥气,  沈娆才觉得舒服了些:“小叔有话跟我说?”

费扬古虎着脸,  这侄女小时候看着挺好,  如今却越看越觉得闹心,叹了口气挥推了身边随侍,  沈娆知意也屏退了跟着自己宫女太监,却独独留下了满方,他要是没跟来也就算了,  既都跟着了,  还特意打发出去,没得叫康熙多想,以她对费扬古的了解,  犯忌讳的话他是不会说的,  大约是近日关于自己的传言太多了,  要劝自己收敛些罢了。

费扬古见沈娆留下满方,  只以为是她信得过的人,非但没有不满,  反而庆幸至少侄女在这方面还是警醒的,虽是亲叔侄,也不好屋里一个人都不留,该避嫌还是要避嫌的。

费扬古又叹了口气才开口道:“你说你,这刚消停几天,又管这事儿做什么?”

连皇贵妃都叫了,显是气得够呛,  沈娆轻笑一声:“我跟万岁爷知会过了,是他叫我来的,不然我也指使不动您这位安北将军呀。”

费扬古皱了皱眉:“知会过管什么用,万岁爷之前又不知道那慧嫔、唉……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你就不能安心待在后宫过你的日子吗?”

沈娆心里一堵,慧嫔要害的是她,狼群围攻之事因她而起,却害康熙受了那么重的伤,她如何能安心?

沈娆想到这些,语气不由生硬起来:“慧嫔要杀我,我连问问原因都不行?”

费扬古一哂:“你就不能等着万岁爷自己去查吗?到时候他是气是怒都烧不到你头上不好吗?”

自然是好的,这事儿若是放在从前,沈娆一定会和费扬古作出相同的选择来,但是现在她想换一条路走,活得更随自己心意些。

但这些要是跟费扬古解释了,他大约会觉得自己疯了,沈娆笑了笑轻声道:“小叔教训的是,以后不会了。”

费扬古见她一副明显没往心里去的模样,心里更加着急,语重心长道:“那是皇上,是主子,咱们都是做奴才的,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知道吗?”

沈娆一噎,倒不是不爱听,就是有些后悔叫满方留下来了,赶紧岔开话题道:“侄女知道了,小叔近来可好,之前是侄女连累您了。”

费扬古一听,果然不再纠结刚才的话题,急忙解释道:“诶,我不是在说这个,对了,你不提我倒是忘了,这事儿对我倒是没什么影响,只是你还记得那个叫伊拉奇的侍卫吗?”

猛地听见这个名字,沈娆吓得差点砸了手里的茶盏:“小叔您说什么?”

这回轮到费扬古一脸理所当然了:“你有所不知,他才娶了妻,如今又要添丁了,挑费自是少不了的,可他家里有些艰难,都到了需得妻子抛头露面赁铺子做生意的地步了……”

沈娆心里的小人儿直捂脸,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费扬古,自己还真没有所不知,那位主子爷早就掐着她的下巴,把这些都告诉她了。

费扬古还在絮叨:“这经商虽能积攒下银钱,久了却对名声无益,伊拉奇在乌兰布统之战中表现的骁勇无比,就是想挣下份军功,提提俸禄,也为将来的孩子攒攒身家,偏生受了你我的连累。”

沈娆撇撇嘴,心里极不服气,我哪里连累他了,我为了不连累他我惹了多大的事儿呢!

“啊?我倒是不曾听说……”沈娆讷讷道。

费扬古说起这事儿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还不是你缠着万岁爷胡闹误了议政,那些个御史言官啰嗦了几句,吵得万岁爷心头火气,一开始主子倒是也没发落,直接将他们给打发了,可我当时也不知道啊,只急着汇报漠北军务,就前去觐见了,这倒好正撞在枪口上,许是御史说的太难听,万岁爷一瞧见我连句话都没说,就恼了,抬手就砍,还险些伤着随行的侍卫,就是伊拉奇……”

沈娆僵着脸坐在那儿很是无语,她很想问问费扬古,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其实他本来想砍的从来都是那个伊拉奇……

费扬古觉得是御史的参奏让康熙觉得丢了面子,才迁怒了他,可依沈娆的猜想,大约是在御史离去之后,费扬古进帐之前,康熙得着了京里调查伊拉奇的密报,知道了费扬古早前的许配之意和那侍卫与妻子如今的琴瑟和鸣,这才动了怒。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会把误朝的事儿怪在自己头上,要不是他自己愿意,她还能生把他绑在帐里不成?

“小叔,您可能是想多了……算了,您只说如今怎么又提起他来了?”沈娆问道。

“前事虽与他无关,但多少受了牵连,裕亲王素来是个谨慎的,此前做主把他从拔擢的名单中划去了,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过意,所以想问问你,皇上那边那事儿可算过去了?若是万岁不再追究,我也好再去替他走动走动。”

沈娆一手支在太师椅上,无奈扶额,要说精还是裕亲王精啊,人家怕是早看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了,自己这个小叔,兵法娴熟,在对上意的揣摩上却还是差的远啊。

“我听说他家那鲜花铺子也挺挣钱的,小叔也不必太过担忧了。”沈娆推辞道。

费扬古一愣,他有说伊拉奇的夫人做的是鲜花生意吗?不过倒也没多想,反而解释道:“你不懂,他还想叫家里的孩子将来科举入仕呢,不好长久做生意,没得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费扬古之所以这般上心,其实也与当初那宗没保下来的大媒有关,他提前暗示过人家,要规矩行事,不得纳妾寻欢,最终却……正因为这件事,他自觉有些对不起这个得力下属,这才想从旁的地方弥补一二。

沈娆推脱不过,实话实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小叔还是别太插手的好,毕竟是有些渊源的人……若是万岁知道了,没得再怪罪您。”

“不会的,”费扬古大手一挥极为自信道:“不就是长辈间提过一嘴吗?再说你阿玛拒绝得那叫一个坚决,生不出误会来,万岁岂会是那般气量狭隘之人。”

沈娆撑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身后的满方头恨不能扎进裤腰里,身子还一抖一抖得,沈娆笑着摆手:“算了,小叔愿意去就去吧,只是前事我也有错,不好再跟万岁爷开口,还望小叔恕罪。”

愿意去就去吧,反正光今儿说的这些话,已经把康熙得罪得死死的了,再多估计也没什么区别了……

费扬古一听这话,倒是十分能理解侄女的为难,豪爽道:“伴君不易,你如此能谨慎是对的,我再想别的法子吧,反正今日他也算又立了一功,来日面对裕亲王也更有的说一些。”

“啊?什么功劳啊?”沈娆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是刚才啊,人家为了护着你这个皇贵妃,脸都划了,你没瞧见吗?”费扬古道。

沈娆瞪大了眼睛:“啊!那是他啊!”

费扬古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小声道:“你这孩子,你不是还看过人家呢吗?怎么这会儿又不认识了?”

“我那时候喝多了……”沈娆急道。

“你还知道,后宫多凶险啊,以后可不许再贪杯了……”费扬古还在絮絮叨叨地叮嘱,沈娆却挑眉看向了满方,第一回生出一种收买他,叫他背叛康熙的冲动来。

满方似是看出了主子娘娘心中所想,也是一脸的欲哭无泪,凑到沈娆耳边小声道:“这么大的事儿,万岁爷不可能不安排銮仪卫暗中保护,如今……先前厅堂里发生过的事儿,只怕已经报给万岁爷了……”

沈娆心里哀嚎不止,也没力气和费扬古掰扯了,等她回了清宁宫只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叹了口气道:“小叔,万岁那边离不开人,我得回去了。”

有康熙做借口,费扬古自然是忙不迭应了下来,叔侄俩也没多客气,便各自忙去了。

只沈娆坐在回清宁宫的轿辇上连连叹气,那惨样儿叫岫月连着问了她两次可是有什么不适?沈娆摇摇头,心里却想着,现在还没有,一会儿就不一定了。

果然,还没见院门,就瞧见梁九功远远在步道上等着了。

“怎的了?”沈娆有气无力地问道。

梁九功满脸苦意还得强撑着赔笑脸,也顾上客气了,直接道:“主子爷叫您直接歇在麟趾宫……”

沈娆秀眉一挑,又来这套,看来是上回过关的太容易,没长记性,立时放下脸来问道:“他说不许我进这院门了?”

梁九功闻言摇了摇头,心想,那还真没有,就说不想见您了……

沈娆冷笑一声,对着抬轿子的奴才道:“那就进去吧。”

梁九功吓了一跳,一路小跑跟在轿辇旁,小声劝道:“主子娘娘!万岁方才动了……”

结果还没说完被沈娆抬手挡了,抬头一看已经到了正殿门口了,沈娆故技重施又问道:“他不叫我进这殿门了?”

这回梁九功可不敢摇头了,他要是说没有,这位主子一准又得闯进去,于是一脸难色地解释道:“主子爷这会儿大约正在气头上,娘娘您就先回去歇一歇,等明儿个主子爷气儿消了,您再来也是一样的。”

沈娆冷哼一声,下了轿辇,随手理了理衣摆:“不叫进不叫进吧,本宫就在这儿等了。”

说着一提裙摆,可把梁九功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一把扶住沈娆小臂劝道:“娘娘您这是何苦啊!”

却只收获沈娆一个看傻子似的的眼神:“公公,想什么呢?去里边给我搬把椅子来,再沏壶茉莉银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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