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遇事不决跪一波
金人使者队伍在汴京城公然行凶,砍杀大宋百姓十六人,马匹横冲直撞,踏死踏伤十余人,死伤者既有普通百姓,也有江湖人士,还有秀才士子。
都亭驿血案,迅速发酵为汴京城的头条。
太宰门下侍郎白时中知会开封府衙,并未受理此案,而是由鸿胪寺出面处理。
鸿胪寺卿在白时中、李彦邦等人的授意下,将该学案定性为:百姓围观金人使战马受惊失控冲入人群,后有歹徒意图行凶,被金人使者当场击杀。
被战马践踏致伤致残及死亡的百姓,由都亭驿馆发放三贯至五贯的抚恤金。被金人兵刃杀死的系意图不明的歹徒,枭首示众,追索余者!金人使者团队受惊,赐赠一万五前两白银安抚。
消息传出,汴京哗然!
某个街边饭店,一个汉子砰地一掌拍在眼前的酒桌上,让筷子跳起撒了一地。他愤怒道:“我大宋百姓被杀了,还要枭首示众,被战马活活踩死,才赔五贯银钱。女真蛮子肆意杀人,居然一人一千两抚慰金,气死俺了!这朝廷还是我宋人的朝廷吗?”
饭店小二闻言急忙上前劝告:“这位壮士,切莫动气,”说着,店小二扭头左右观察了一下,才继续低声劝解道:“宰相们怕百姓们闹事影响议和,派了很多探子,你这番话要是被他们听到了,可就晚了!”
“已经晚了!”角落里两个原本不吭不响默默喝酒的汉子已经站起身来,堵住了饭店出口,向着之前的汉子围过去:“刚听到你诽谤朝廷,是也不是?”
那汉子站起身怒道:“呸!你们这些狗奸,有本事去杀金人啊,就会在自家人面前呈凶。”
两个汉子冷笑不已,个高的一个开口道:“哎哟,还是个又臭又硬的。我兄弟两个收拾不了金人,还收拾不住你个小民?”
店老板见事不妙,急忙上前打哈哈:“两位兄弟,来者都是客,可能这位客人喝多了,说了几句胡话,也别放在心里。两位壮士的酒算是我请了,还请高抬贵手。”
两个汉子相视一笑,矮一些却更壮实的那个做了个数钱的动作:“这条街上,谁不知道我牛大牛二兄弟两个,我们呢,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但这种诽谤朝廷的大罪,我兄弟两个即使是疏通关系,也是比较难压下的。”
那汉子却不领情,依旧开口道:“我大宋糜烂至此,都是你们这些对外媚颜曲膝,对内飞扬跋扈的狗贼所致,我呸!还敢公然索贿,来,看爷爷不一只手收拾了你们。”
“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到了牢里,我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夹板子硬。”高个子牛大一把推开还在劝和的店老板,用眼神示意兄弟一起上。
牛大牛二兄弟在这条街横惯了,岂不料眼前这汉子看上去不高也不壮,动起手来却很有几手,双方提着桌椅板凳噼里啪啦你来我往十几下,牛大牛二被打得鼻青脸肿,对方倒只是被板凳擦伤了点胳膊。
“谁在这里闹事?”一声暴喝,哗啦啦从店外涌进来五六个衙役,领头的双目一扫,便用手指着和牛大牛二对峙的男子:“拿下!”
自古民不与官斗,衙役拿人,那汉子登时气弱了三分,但仍不甘道:“他二人呈凶,技不如人,为何只拿俺一人?”
领头衙役冷笑道:“如今宋金议和,乃是关系百万汴京百姓的大局,尔等小民,不思为国分忧,却在这里诽谤朝廷,不拿你拿谁?拿铁索锁住,莫让这贼人跑了!”
衙役们一拥而上,那汉子终究不敢和官府当面对抗,被捆了个严严实实。牛大牛二轮流上前啪啪啪的打了这人十几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鼻青脸肿才作罢,一行人压着那汉子往监牢而去,他随身的包袱银两自然也被充公。
店老板看着狼藉一片的店面,苦笑不已,对着小二开口道:“收拾收拾打烊关门,这几天不营业了!”
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就像牛二兄弟所言,朝廷官府虽然收拾不了金人,但收拾一下屁民还是错错有余,在白时中等人的授意下,开封府尹蔡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在衙役和泼皮无赖们的“镇压”下,汴京城喜迎金使到来,“气氛融洽”、岁月静好。
汴京城,中书省政事堂,宰相白时中脸色极为难堪。
倒不是有人敢给他甩脸色,如今政事堂以他为首,麾下自然聚拢的也都是李彦邦、张邦昌秦桧之流,李纲虽然也是参知政事,不过议和这种大事,显然不适合这个抗金铁脑壳参加,政事堂气氛近几天也颇为融洽。
至于金人在都亭驿那里杀了些老百姓,据说还有几个士子,在内阁宰相们看来,根本就不是事。草民草民,和韭菜一样,死了一批还会有新的一批长出来,这年头死几个百姓算事吗?至于冤死的几个士子秀才,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宋金议和乃是官家属意的事,读书人不好好读书,瞎掺和什么,能赔几贯银子已经不错了。
白时中脸色难看的原因是手里的这张单子,这是一万五千两白银,几十个美妙少女安抚了金人使者受惊的心灵后,对方提出的议和条件。
这条件可谓苛刻至极:
其一:宋国向大金国纳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五千万两,牛马各一万匹,缎百万匹;
其二: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与金;
其三:宋国向大金国称臣,将宋国亲王、宰相送金国入质。
白时中脸色难看,不是因为金国强索的黄金白银财富太多,甚至不是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而是要求将亲王宰相送金国入质。
黄金白银,身外之物,反正又不用他白时中出一文钱,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白时中的观点十分前卫。作为对官家十分了解到大臣,他已经估摸出如果能议和,这个条件也不是不能接受。
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与金,虽然有些难堪,甚至可能会在史书上留下污名,但这几镇在金兵攻略之下,迟早沦陷,倒不如换来金宋两国和平,也让老百姓少遭点罪。至于名声,他白时中为了天下和平,百姓安居乐业,些许污名算得了什么,官家也肯定会体量他这一点的。
称臣这个事情,也不是没得商量,面子上的事都不是事。唯有这个入金为质,实在无法接受!这些金人蛮子个个凶残野蛮,根本不懂何为礼仪,去金国岂不是羊入虎口?
如何决定,自然不是白时中一个人能拍板的,当然,他也绝对不会乾坤独断,个人拍板。集体智慧集体背锅,个人智慧个人背锅,这个道理古往今来都颠不破。
政事堂的宰辅们心知肚明,此时看着这严苛的条件,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白时中看原职方员外郎——新晋御史中丞的秦桧似乎有话想说,内心不由一动。秦桧此人也是反对宋金议和,支持抗金的。只不过此人颇为识大体,做事圆滑,哪怕和上官观点不同,也绝不忤逆。和李纲、张叔夜那类犯拧的铁脑壳不同,也是此时政事堂唯一的“主战派”。
“秦中丞可有以教我?”白时中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问政于秦桧。
秦桧捋了捋胡须开口道:“金人欺人太甚,条件如此苛刻,哪里有议和的诚意。听闻童太师刚刚打了胜仗,这消息传到官家那里,只怕让官家不喜。学生有个不成熟的提议……”
白时中宰相肚里能撑船,大度开口道:“秦中丞但说无妨!”
秦桧清了清嗓子道:“李纲李大人、张叔夜张大人极力反对议和,想必也富有韬略,不如让他们和金人交锋交锋……”
白时中皱了皱眉头,瞬息又舒展开来,忍不住多看了秦桧一眼,这小子是个人才啊。
李纲那种铁脑壳,让他和金使交锋议和,只会激怒金人,到时候再将金人议和条件说给官家,官家定会以为李纲等人处事不利。既把金人的条件原原本本说给了官家,又能给李纲等人上上眼药,一箭双雕,高明!
李彦邦几人慢了一拍,也明白过来,顿时对秦桧高看一眼。
白时中笑着开口道:“就以秦大人的提议吧,政事堂是大宋的政事堂,不能我们几个说了算,要集思广益嘛!既然李纲骂我们祸国殃民,那就让我们也见识见识他的高明手段。”
紧接着,白时中又补充道:“把那个清丰县的石秀才也招入汴京吧。”有些话他没有挑明,但在座的都心知肚明。如今乱世,不怕金人这种野蛮蛮子,就怕有枭雄之姿的汉人。如果他不敢来汴京,便是内心有鬼,那么此人绝不可重用!还要让种师道严防死守,不可使其坐大。
如果他真来了,一个秀才,即使是官家御赐同进士出身,能不能乌鸦变凤凰,还不是他们这些宰辅说了算?
找好了背锅侠,政事堂气氛顿时更加融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