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宋版罗生门

盏茶功夫，完颜昌麾下的十三太保全军覆没，大太保完颜铁骨生死不明。十三铁浮屠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宋人正面击杀，完颜昌愤怒的同时更是心惊肉跳！

不知为何，完颜昌突然想起了太祖完颜阿骨打的遗嘱，他叮嘱金人首领，要遵守与大宋的约定，将从辽国手中夺回的燕云十六州还与宋国，两国结为兄弟之国，并劝诫不要攻伐宋国。

只是宋国在与金国结盟讨伐辽国的过程中表现实在拉胯至极，面对兵败如山倒的辽人兵败如山倒，让一众身经百战的金国名将完全按耐不住内心一统天下的冲动。

金国打下大辽都没有费太大气力，拿下稀松拉胯的大宋，不应该是分分钟的事情吗？事实上，自大金国出兵以来，大宋在战场上表现得一坨翔一般，被按在地上摩擦再摩擦。

让金国众将有些惊讶的是，宋人朝廷软弱、腐败、无能，宋人百姓也大都温顺懦弱。不过金国攻打下来的州县，这些软弱的宋人百姓却到处揭竿而起，反抗大金。

这一切，在金兵的强悍战力之下，都翻不起多少浪花。直到隐藏在大宋百姓中的英杰们闪亮登场，势如破竹，无往而不利的金兵开始收获一个个挫折和失败。

眼前的男子，如若在战场之上遇到，绝对会是金国大敌！目前的情况，又该如何收场？

对结果还有些不能接受的完颜昌还在思虑，石坚已经来到他面前开口道：“我宋人百姓热爱和平，以礼待人！我大宋官家更是厚待四方番人！尔等金人自苦寒之地而来，却崇尚暴力，畏威而不怀德！”

“伤我宋人百姓，欺侮我宋人女子，践踏我宋人礼仪！更是在汴京城内明火执仗，公然行凶，以骑兵攻击袭击我这个无辜路人。”

“希望金使能给我一个说法！”

完颜昌冷笑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偷袭我大金国使者团队，杀害使者护卫十三太保，破坏两国和谈，还要我给个说法，我大金国的拐子马和铁浮屠会找你大宋皇帝找回说法。”

“圣人云：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我们以文明对文明，以野蛮对野蛮。你们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石坚冷笑着转身离开。

来到围观的大宋百姓面前，石坚大喝道：“诸位父老乡亲，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那个金兵头领不知怎么回事，化身蓝色的怪物，在都亭驿馆大开杀戒。”

“我与莽金刚路过此地，虽然不情不愿，但我宋人以德报怨，我二人还是合力救下了金使，我更是身受重创。金使却无一个谢字，更无一点表示。甚至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还要反咬一口。苦寒之地的蛮夷，畏威而不怀德，不外如是！”

“以后我与金人，只有战场之上的你死我活，休谈援手情谊。”

“皮皮虾，哦，莽金刚，咱们走！”石坚大喝一声，使了个眼色。

莽金刚李逵无语，他朝着人群中走过去，所到之处，人群立刻退避。他走到一辆马车前，一把拽起一辆马车就往回走，之后将人首分离的金兵扔在马车上，又把玄天斧和狼牙棒也扔在车上，充当驽马，拉着车子跟在石坚后面。

完颜昌先是一怒，后是一惊，继而气笑了：“好！好！好！我要看看开封府和大宋朝廷如何交代此事！”

石坚看到人群中的某个人对着他不留痕迹的点了点头，知晓对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石坚也就放心大胆的离开了。

有那么一刹那，石坚想要一不做，二不休，把金人使者全杀了。但完颜昌居然忍住了出手的欲望，让他无法还击。被动出手，算是正当防卫。主动出击，就变成了他挑起事端。在这个大是大非问题上，石坚不会犯错误。

祸闯大了！但石坚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金兵杀到眼前，他不可能任杀任剐。

风云突变，就在一众百姓想要追着石坚二人，查看二位英雄落脚地的时候，天空传来一声炸雷，原本已经放晴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继而狂风乍起，紧接着豆大的雨就滴落下来，须臾之间暴雨倾盆而下。

当开封府尹蔡绍接到传讯，带着兵丁和衙役赶到都亭驿馆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

由于事关重大，刑部、鸿胪寺都派遣了官员前来调查，在场的官员还是蔡绍品级最高，自然也就以他为首。此时，他按耐着耐心，听金国使臣完颜昌说着事情的经过。

蔡绍和一众官吏眼神飘逸：编，继续编，信你一个句读算我输。随便冒出来一个年轻人能够以一敌十三？我大宋年轻人都这么牛逼，燕云十六州怎么会得而复失，大名府怎么会被攻破，应天府南京怎么会被围？我们整天好吃好喝美女供着你们，就不能消停一会？每天净没事找事。

几名开封府顶尖仵作认认真真的检查完金兵尸体，以及半死不活的完颜铁骨伤情，又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几句，最后推出一个年龄最大的仵作来到蔡绍近前：“大人，已经勘察完毕了。”

“当着鸿胪寺卿和金国上使的面，说说是怎么回事？”蔡绍对于这种事情，完全不想粘手，更不会自己去下论断。

仵作清了清嗓子道：“四名金国护卫，三位是头部脑浆崩裂致死，一位是胸口破碎致死，根据伤口的大小、形状，撕裂的痕迹，可以确定都是死于兵器狼牙棒。草民几人合计了一下，伤人的狼牙棒不同于一般形制，长约七尺，腰口粗细……倒是……倒是……”

蔡绍眉头一皱，不满的哼一声：“痛快点，支支吾吾做什么？”

仵作被蔡绍一喝，畏畏缩缩开口道：“伤人的狼牙棒倒像是十三太保头领的兵器……”

完颜昌听到仵作的话，内心一惊，突然想起那些被枭首的金兵尸体都被拉走了，宋人真是奸诈狡猾，那个混蛋当时已经想到了现在的情况吧。

不过完颜昌有大金国做后盾，历经阵战，深知一个国家的国力并不是靠一两个勇武之士能够支撑，他有着耍赖的本钱：“可笑，我大金国使者团护卫全员被杀，就在这汴京城内，难不成我们还能自相残杀，赖你们不成？”

大宋一众官吏表情也很一致：没错，你们就是在耍赖，做都做了，还抵死不认。都说金人的狼牙棒，宋人的天灵盖，想不到你们发起狠来，连自己人都要锤爆。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蔡绍想了一下开口道：“当时迎宾使不是在现场吗，让他说说怎么回事？”

盏茶功夫，原本就在现场候着的前迎宾使战战兢兢的来到一众官吏面前，他被大雨淋醒，浑身湿透，却深知事情大条了，拉了三五个百姓，问清楚了大致情况，才就近换了衣服。

此时他虽然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但提前找人熟悉了情况，多少也有了点底：“禀大人，卑职听说有人骑马误入都亭驿馆方向，怕出事故，第一时间就往这边赶……”

迎宾使有了前次教训，此次说话也就更有策略，先把自己撇清，这里不是禁地，有人骑马误入很正常嘛，但他还是很负责任滴，第一时间就赶来。

“卑职赶来的时候，围观人员太多，卑职只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蓝色人形怪物，挥舞着一根黑色大棒，如神魔一般，见人就杀，见东西就砸，大棒所到之处，触之则死！几位金兵护卫上前探查，却被一棒子打到好几个，当场就有人脑浆崩裂……”

迎宾员讲得绘声绘色，一众官吏们听得津津有味，顺便和自己道听途说的信息做一下对比，发现这里面唯一的差别就是，迎宾使把这几个脑浆崩裂的家伙，美化了一下，成为了试图制止怪物而“牺牲”的英豪。

蔡绍内心也有了数，不管事实到底怎么回事，眼前几个脑浆崩裂的家伙，显然是金人同室操戈所致。

金人西路统帅完颜宗望、东路军将军完颜宗弼乃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亲儿子，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却是完颜阿骨打的弟弟。帝王之位向来父子相传，兄终弟及少有不出事的。听说完颜宗望和完颜宗弼最热衷于侵伐大宋，显然是用以巩固军权。

东路统帅完颜宗翰却是金太宗完颜吴乞买的铁杆支持者，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蔡绍一百个不相信。他撇了一眼平躺的完颜铁骨，知晓了这家伙是完颜宗望的心腹，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完颜宗望不希望和谈，故而安插完颜铁骨搅局，没想到事情弄大发了，十三太保内讧最终死伤惨重，完颜昌见事已至此，干脆将计就计，讹诈大宋一笔。

至于完颜昌所说被人带走了尸体的金兵？呵呵，汴京人口百万，你金人的探子也不少，藏几个人不是轻轻松松？

开封府尹蔡绍内心有了定论，知道了该如何向政事堂和官家回复，也就懒得再和金使扯淡了。没了护卫的金使，就跟没了爪牙的老虎，让人看着……顺眼多了。

“完颜昌阁下，若是对我方调查不满，大可以从金国寻找神探前来破案，我开封府安排专人随时配合！”袖子一甩，蔡绍迈步离开了都亭驿馆，留下一脸懵逼的完颜昌和面面相觑的一众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