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嗯。

……

林玖猛地惊醒，大口喘气，身子冒着冷汗。

她抓起身侧的手机，就看昨天的聊天记录。

一定是梦。

昨天的一切肯定都是梦。

然而，这三句话还是在聊天界面里，不是梦，是真实的。

眼睛红肿，也说明了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林玖翻身，望着花白的天花板，闭了闭眼。

一闭眼，脑海里就闪现出沈羁被匕首划伤的手臂。

她眉间紧缩，狠狠地咬住嘴唇，粉嫩的下唇这会泛着白色。

眼睛又湿了。

她一天都没有下床，一整天都窝在被窝里。

虞晓芬和林华也没有打扰她，只是在饭点的时候扣门，在门口问她吃不吃饭。

她在床上摇头说不吃，他们便也不再打扰。

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情，总归要给点时间，让她消化消化，去释怀。

虞晓芬在客厅里，面对佛像不停地拜，嘴里不停地念叨同一句话——

“保佑我女儿林玖。”

她不怎么迷信，很少像今天这样，对着佛像拜。

林华看不下去了，揽住她的肩膀，安抚她：“没事的，不会有事，坐下来休息一会吧啊，我们女儿那么有福气，不会有事的。”

虞晓芬是一位母亲，她强忍自己的眼泪，不想把脆弱暴露出来，但哭腔还是太明显：“新年的头一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不就是……不太好嘛，万一，万一今年……”

她停住不再说。

“不会的啊，”林华摩挲她的肩头，安慰，“去吃饭吧，我做好了，等会给林玖送过去，她一天没吃了。”

虞晓芬拭去眼泪，点了点头。

外面亮起烟花，声音再次响彻云霄。

林玖房间里的窗帘是拉上的，她看不到烟花如何绽放，但仍能看到烟花映射在世间的五彩斑斓。

她轻蹙眉头，将被子拉到上面，盖住自己的脸，不去看烟花的五光十色。

昨天也是这番风景，却发生了不太光景的事。

林玖越想越内疚，抓着被子的手越来越紧。

她就不应该出去，在超市看到周一成熟悉的身影，应该多留心眼的。

不应该这么粗心，想着不说话，却还是说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沈羁就不会受伤！

“林玖！”

一道急促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手上的被子被人猛然拽下。

房间里被开了灯，白色的灯光刺眼，林玖不适应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印入眼帘的是着急的虞晓芬和林华。

虞晓芬将她拽起来，林玖没力气，一拽就顺着力起来了。

她捧着林玖的脸，左右摆：“你干什么啊？怎么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林华也说：“就是啊，有什么事就和爸爸妈妈说，不要这样子。”

“妈，爸，”林玖取下她的手，“我只是觉得外面太亮了。”

她不想看见那么亮的黑夜。

他们自然知道为什么，也没多说。

虞晓芬问：“要不要吃饭啊？一天没吃了，不饿吗？”

林玖下意识想摇头，但想到父母因为自己而慌张的模样，改为点头。

她没胃口，只扒了几口，就不吃了。

林华端着饭菜走了出去。

林玖吃完饭，就爬回了床。

虞晓芬拉过椅子，坐在她的床边。

她伸手理着林玖的刘海，因为常年干活，手不比以往细嫩，粗糙的手擦过林玖的额头。

林玖睫毛颤了颤。

虞晓芬声线一如既往的温柔：“林玖，谁发生了那件事都会不好，都会难过，但是我们也不能因为这件事，失了自我。”

她看着自己女儿这番模样，很是心疼，但终究不是她，只有林玖自己，靠着时间与毅力，才能释怀这一切。

“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回到正轨，我们就让它过去吧，好吗？”

林玖眨巴着眼睛，心情极其低落：“可是我都没和沈羁说谢谢。”

甚至到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

虞晓芬笑了笑：“会有机会的，时间还这么长，你们还会见面，绝对不会停止在昨天。”

“可如果……”林玖一直都会胡思乱想，“昨天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都没来得及好好和他说再见。”

虞晓芬亲她额头，安慰：“不会的，不要乱想。”

林玖胡乱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虞晓芬走后，她拿起手机，再次翻看她与沈羁的聊天记录。

一开始，是他先加的她，通过后，他问她要不要吃饼干。

然后是，她偶尔会问他一些问题，他也耐心的回答她。

用的语音。

林玖盯着几条长串语音，试着点开来听，然而，已经过期了。

她抿了抿唇，接着往下翻。

再接着，她问他要不要一起跨年，以及他让她开窗。

那晚，他们一起度过了跨年夜。

最后的聊天，停留在昨天。

以他的“新年快乐”开始，以他的“嗯”结束。

直至现在，她没有给他发任何一条信息，他也是。

林玖点开打字框，敲字，发去。

【你还好吗？】

【手臂上的伤口怎么样了？严重吗？】

她本想再发些，但怕废话太多，只发了这两句。

那两条信息像是沉入了大海，迟迟没得到回复。

那天之后，林玖也没再消沉下去，重新回到了乐观积极的林玖。

仿佛在那晚的某一刻，她明白了——生活还要继续。

他们还能相见。

她还有机会对那晚的沈羁说——“谢谢你，我的少年。”

新年过后不久，征文获奖名单就出来了。

林玖还不知道这件事，语文老师倒第一时间给她发了信息祝贺。

她的《那个人》获得了三等奖。

虽然只是个三等奖，林玖也心满意足了，毕竟是省级，比她厉害的人很多，比她优秀的人也很多。

自己平平无奇，能拿个奖不错了。

这天晚上，林华做了几盘她爱吃的菜，来庆祝。

桌子上摆着刚买来的饮料。

这次，不是林玖一人去买，而是虞晓芬陪着她。

吃过饭，林玖再次点开语文老师给她的获奖名单截图，放大看自己的名字。

“林玖”两字端端正正地躺在上面。

她大拇指扣着手机壳，盯着她自己的名字出神了会，然后按下截图键，截下名字。

她发给了沈羁。

新年那晚给他发的信息，他还是没回。

林玖倒无所谓，像是把他当成了聊天对象。

即使他不回复。

她慢慢敲字：【耶，我的征文三等奖诶！】

她爱慕的少年，被认可了。

她的太阳，永远耀眼，不会熄灭。

她给他发的信息一直都没有得到回复，包括几条问问题的信息。

像是石落入大海，得不到回应。

新年后，她就没有得到沈羁的消息。

不知道那天他怎么样了。

结果如何。

是进去了，还是……回了家。

那凌晨的“新年快乐”是不是就是最后一次对话。

不，不会的。

这不会是最后一次对话。

最终，得知沈羁的消息还是开学后。

开学的第一节班会课，班主任姜书闽先是表扬了林玖在征文比赛中获得三等奖的好成绩，再是说沈羁已经去了竞赛，最后才开始期末表彰。

说征文的时候，林玖无意间看见刘安朝她看了眼，嘴角带着笑。

林玖撑着头发呆，直至班会课下课。

班会课是最后一节课，下了课便放学。

走前，王北明还专门转过头恭喜林玖，林玖笑笑回应。

“可惜羁哥不知道。”王北明惋惜地叹了口气。

林玖没有去细想为什么他会这么说。

她拉上拉链说：“我和他讲了。”

“哦？”王北明像是发现了一个新星球，“他怎么说？”

“他没回。”

王北明愣了愣，若有所思：“可能是竞赛太忙了吧。”

林玖垂眸，背上包，声音低低的：“也许吧。”

没有人知道新年那天发生的事，林玖也没跟任何人讲。

新闻上虽有讲，但人是完全被打上了马赛克。

林玖倏地想起第一次遇见的那晚，沈羁上的那俩豪车。

她轻蹙了一下眉。

那辆好像是辆劳斯莱斯。

所以为什么没有人知道沈羁的事，也没有人提及他，只知道他去参加了竞赛。

是因为他的父亲将他保护得很好。

可是……

他真的是去参加竞赛了吗……

林玖脑海飘过那天晚上，沈羁在警局里，一眼也没有分给他。

除了他拿上外套后的淡瞥。

“……”林玖始终垂着眸走路。

出了校门口，有人叫她。

她顺着声音看去，夏池鱼刚出校门，朝她挥手。

“怎么了？”她问。

夏池鱼走过去，与她并肩：“常故渊他们去竞赛了。”

“嗯，”林玖低下眼睛看地，“我知道，老师说了。”

“他们立春就走了，”夏池鱼说，“我以为你会来送沈羁。”

林玖一愣，原来他真的去参加竞赛了。

他没有进去。

她暗暗呼气。

不过，立春……

她给他发信息的时候也是立春。

难怪收不回复。

可是他为什么不回复自己问他手臂怎么样的信息……

林玖说：“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他没跟我说。”

不然她也会去送他，和他道别。

她的声音低低的，平平的，不细听听不出什么不对劲。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有种碎了一地的感觉。

夏池鱼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也听不出林玖的情绪变化。

“这样啊，”他笑问，“我们拍了张合照，你要看看吗？”

林玖看向他，迟缓地点了点头。

风微起，发丝顺风糊在林玖脸上。

她闭了闭眼，剥开脸上的发，看清了手机屏幕上的三位少年。

最前面的两人笑得灿烂，左边的少年，却一脸暗沉。

她的少年，没有笑。

他微微昂着头，嘴角是直的，细看才会发现他轻抿着唇。

他瘦了，下颚线更加分明，额前的碎发也长长了些，有些遮眼。

机场的灯光明亮，可他的眼却如墨一般。

他的眼无光，却也容不下别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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