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老山（三）

凌晨三点已至，黑夜还是普通两天前那般黑暗，树林子里的叶子被唰唰地拍打着。

为了掩护二营的行动，等到二营穿越过北部低平地带，进入西边的林子时，炮团的炮口向老山上的高地进行猛烈攻击，爆炸的火光在点亮了整座山，敌人已经习惯了每天被炮火的覆盖，已然麻木，今夜已是第五晚遭受炮击了。

林子里的飞鸟飞起，因为炮火的原因，敌人认为是因为爆炸声被惊扰而飞，完全没注意到西侧林子有整整一个营正在朝着他们的阵地缓缓前行。

炮火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炮声一停，各营连已经就位，昨天整个团已经睡了一个下午，在半夜醒来时已经饥肠辘辘。

陈列严下达了命令，众人赶忙吃点身上的干粮，因为要作战，不能吃得太饱，仅仅是半饱众人便已经开始收拾。

凌晨五点，乌云似乎被炮火吓到，竟然慌张散去，露出了些许月光。

二营花了两个小时，终于爬上了预定位置，枪口已经对准21和45号高地。

二营七连和营部其他连队分头，悄悄抵达1153号高地山脚，这里的驻防似乎漫不经心，借着刚刚透露出云层的月光，用望远镜可以观察到零星的敌人在巡逻，兵力好像不多，仅是搭着一个帐篷，按照这般计算，敌人顶多只有一个连或者一个排左右的兵力。

一营和三营的部队也完全就位，光明正大地在平地上等候进攻的命令。

最后一封电报从团部发出，是给炮团的电报，上面写着：我团将于今日早上七点准时向敌人发起总攻，请炮团的同志们务必在六点半对敌人高地进行半小时的轰炸，炮团火炮声停时，便是我团进攻之时。

张慕云已经早早带着二营出发，陈列严和吕文政也第一次分开，这是两人见面以后第一次分离，两人自从那次交心之谈后便形影不离。

陈列严突然觉得离开吕文政好像心里空落落的，吕文政在他的身边时，小事根本不用他操心，大事也轮不到他管太多，吕文政帮他分担了太多事情，也教会了他如何当好一个团的领导人。

在吕文政的身上，似乎看见了赵东铭的影子，但是一个粗犷豪迈，一个温文儒雅，可两人都教会了他如何成长。

吕文政去往三营领导攻击，而陈列严则带领着一营随时待发，团部只留下一个参谋长主观全局、分调部队。

六点钟时，一营在80号高地脚下已经可以清晰看见敌人正在搬运尸体和重新固防，敌人已经被骚扰了一整夜，已经筋疲力尽，以精锐之师攻打疲惫之师，胜率又提高了不少，这是众人喜闻乐见的。

此时，北边的炮团已经让所有火炮进入炮位，更难得的是，炮团从军部借来了一个营的火箭炮兵，十八辆火箭炮运载车已经调转炮口，对准了最难进攻的57号高地，这里是一道分水岭，敌人可以从多个方向阻击772团的进攻部队，火箭炮攻击这个位置一定会做到精确而又猛烈的。

“团长，六点半快到了，炮团还没有动静。”

一营长趴在陈列严身旁担忧地说道。

“没什么，炮团总是准时准点，不会出现什么幺蛾子，等着就是。”

“怎么，你小子紧张了？”

“半年没打仗了，见过的死人太多，今天莫名地产生了恐惧感。”

“你小子说这话别他娘地让底下的人听见！他娘的打仗的时候不准有这种心理！

“明白了团长，我第一个冲上去，找不回那时候的状态我就死在上面！”

“你死了，我顶上！”

六点半的秒针刚刚落在十二点的位置上，炮团万炮齐发，还在清理阵地的敌人看到了天空上出现了几百颗星点朝向自己的位置上本来，炮弹落下，掀起一阵火海，泥土被炸飞上天，夹杂着敌人被分解的尸骸。

敌人匆忙跑进防炮洞口躲避炮弹，他们不会想到今天仅仅隔着几个小时，解放军的火炮再一次向自己奔来。

这一次的火炮异常猛烈，105毫米口径的和152毫米口径的榴弹炮，130毫米口径和85毫米口径的加农炮，122毫米口径的牵引式榴弹炮和152毫米口径的加榴炮，一起猛烈轰炸着整个老山的敌人阵地。

敌人57号高地则是能够独自享受火箭炮的蹂躏，火炮覆盖之处，遍地的泥土都被掀翻，甚至有些修建得比较简陋的洞口直接被炸踏，好些人直接被埋在了泥土里头。

山脚下的一营三营肉眼可见慌乱躲避的敌人被炸成两段，整个57号高地已经看不见一丁点土，全是火光和腾空而起的烟雾，完完全全被炮火覆盖。

火箭炮一轮一轮地进行打击，57号高地的顶坡已经被削去了两米，让山脚下的众人看得欢喜，真应验了那句话，穷则战术穿插，富则火力覆盖，众人的战斗情绪已经被提至最高点，一些新兵已然向前跃跃欲试。

烟花炮礼已经到达了最后一刻，炮火又回归了最初的状态，猛烈地倾泻在敌人阵地之上。

陈列严转身下令，全军准备进攻。

炮火声止，全军待发。

“同志们！跟我冲锋！”

“杀！”

一连长正是那敢死队的队长，带领着一百三十号人冲锋在前，他们的火力最为猛烈，一口气直接奔杀到51号高地的下脚处，那一连长正是在越南战场上一个人单杀五十多人的曹阳虎。

敌人总算回过神来，已然发现772团的战士们冲上了51号高地，先是密集的冲锋枪子弹朝敌人扫射而去，随后堵在一个个洞口外甩进手榴弹。

敌人驻守在51号高地的一个排不出十分钟便已经被尽数歼灭。

“一连！往东侧占领76号高地！”

陈列严手持轻机枪一面对着曹阳虎呐喊道。

“一连的！都跟着我往东面冲锋！”

一连分头行动以后，迅速赶往76号高地，这里有敌人两个排的驻守，曹阳虎猛打猛冲的劲儿让战士们上下嗷嗷叫。

抵达76号高地脚下，这里居然有一个堡垒阵地正在用机枪阻击一连，头几个冲锋在前的战士被击倒，曹阳虎下令立刻隐蔽，一连攻击步伐被放缓。

观察了两分钟，曹阳虎当机立断，下令用65式82毫米无后坐力炮端掉敌人的堡垒。

敌人正在高地上严防死守，机枪手一轮扫射掩护炮手进入伏击位置。

“把那龟壳炸开！”

嗖的一声，整座水泥堡垒完全被炸开。

前排一个班的战士用手榴弹作为掩护，爆炸声止，三三制梯队冲锋向前，一路上的敌人成了这群猛虎的早餐，没过十来分钟便已经被消灭殆尽。

让所有人意料不到的是，敌人的增援部队从山脚正在增援1072号高地，一连的拉锯战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