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辛夫人是户部侍郎辛良弼的正室,当初乔落栗以蒙面仙子的身份,刚被世人知晓,便认识了这位辛夫人。
说起来,也算是无巧不成书。
三年前,乔落栗无意中救了被地痞流氓追打的辛夫人的儿子,辛夫人知恩图报,便允了乔落栗的一个要求。
因突然冒出一个神秘仙子,京城不少人对乔落栗的来历感兴趣,想要寻根究底。
随后,乔落栗就发现了,只要她以蒙面仙子身份一出现,就会遭人跟踪,甩掉一批人后,又会来一批,她不胜其扰,便请了辛夫人帮忙,将追查她的人,清理干净。
也不知辛夫人用了什么办法,自她出手后,乔落栗再也没见过跟踪之人。
这三年来,辛夫人能让乔落栗以蒙面仙子之身,安稳地在京城行走,大概暗中帮过不少忙。但此次辛夫人却特意留信提醒,有人调查她,恐怕调查她的人,身份颇高,辛夫人也不一定能替她瞒得住。
对方身份高于户部侍郎,放眼整个京城,倒是有好些个,但早不查晚不查,偏偏此时查的人,大概是刚接触过的刑部尚书了。
上官檀要查她身份,是为何故?
乔落栗问道:“梅青,你最近可有听过上官檀什么传闻?”
吴梅青歪着头,仔细想了想:“最近大家都在议论他的婚事,还连带在议论你,说……反正不太好听,阿姐,你不用知道。”
乔落栗摇摇头,不用想,便能猜到大家会说她哪些话。
一个异于常人的疯婆子跟一个位高权重的贵公子,怎么看怎么不登对。
要怪就怪上官檀一意孤行,凭借婚事,硬生生成了京城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乔落栗受其牵连,被更多人广为谈论了。
不过她本身就是京城的一个笑话,冷嘲热讽的话听得多了,她也习以为常了。
“哦,我想起来了。”吴梅青又道,“我在如意楼听人闲聊,说上官檀有意要蒙面仙子的归顺,想让阿姐,他想让你去他手下做事。”
“归顺?”乔落栗哂笑道,“他何时冒出的想法,未免太自以为是。”
吴梅青点头赞同:“就是,阿姐才不会为他做事,我们自己就可以干一番大事。”
“……”乔落栗盯着她笑,只是笑容不达眼底,在昏暗灯光中,看起来阴森森的,“梅青,你去过如意楼?”
如意楼位于东市,是满园春戏班子常去献唱的酒楼,此地时常门庭若市,且人多口杂,稍不注意,就可能会招惹到旁人,或是被旁人招惹。
不管是娄暖春还是乔落栗,都曾耳提面命过,不能跑去那儿闲逛,现下看来,吴梅青并未将她们苦口婆心的话,放在心上。
“哎呀。”吴梅青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猛地一拍脑袋,开始装模作样起来,“我想起家中还有事,阿姐,我不便久留,就先回去了。”
乔落栗看她手忙脚乱地奔了出去,失笑道:“回来,你忘了包裹。”
吴梅青灰溜溜又跑了回来,不敢看乔落栗的眼睛,抓起包裹,就跑了。
经吴梅青这么一闹,乔落栗熄了灯,躺回床上,很快睡着了。
翌日,乔落栗还未睡醒,就被推门进来的丫鬟们从床上拖了起来。
因为乔落栗装疯卖傻,吕家的家仆们向来对她不太尊敬,院门可以随便闯,人也可以随便喊。
但这其实也不怪他们,乔落栗为了贴近疯子的样子,是无法跟他们正常交流。
丫鬟们一言不发,为乔落栗穿上衣衫和鞋子,便推着人往外走。
乔落栗睡了太久,头有点发昏,走了几步,腿一软,被丫鬟们架起来,簇拥着乔落栗去往二小姐房间。
房间内外贴满了喜字,屋檐下挂满了红色灯笼,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洋溢着结亲的欢乐氛围。屋内正中央早已摆好了一个浴桶,装了大半热水,还冒着白烟。
乔落栗进去后,丫鬟们便把房门关上,开始为她脱衣沐浴。
乔落栗不喜被人服侍,但今日若是将丫鬟们赶走,恐怕她们会被吕元忠责骂,唯一一次,就忍忍吧。
乔落栗不能表现得太正常,她的手比丫鬟们还快,几下脱掉内衫,甩掉鞋子,扑通一声,冲进了浴桶。
溅出来的水将离得近的一个丫鬟浇了个通透,她对着乔落栗,指着自己滴水的衣摆,恼怒道:“你看你做的好事!”
“她是疯子,你跟她计较做什么。”另一个稍微年长的丫鬟劝道,“别愣着了,耽误了时辰,你我都不好过,赶紧再去端点热水来。”
那丫鬟不满嘀咕道:“这疯子真是走了狗屎运,被瞎了眼的大人给挑上。”
乔落栗捧了一手的水,嬉笑着朝她泼了过去。
她猛地抓住乔落栗的手,气道:“你还来,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她可是未来的尚书夫人,别不知分寸。”还是那位年长的丫鬟叫住她,“我们没那个命,就不要胡思乱想。还不快点去端热水?”
那丫鬟垂头丧气,开门出去了,乔落栗无聊起来,一下一下拍打这水面,这回她控制住了力道,没让水再溅出桶外。
年长的丫鬟给她弄长发,突然道:“怎么她头上还有伤?”
上回在张家磕到的伤还未好,平时有头发遮掩,旁人看不太出来,但今日成亲,不知会不会被上官檀发现。
上官檀不好糊弄,再加上已经在查她仙子的身份了,乔落栗需得提高警惕,最好在伤口彻底愈合之前,不让他近身。
服侍的丫鬟心思简单,只道是乔落栗发疯时,自己不小心摔倒弄伤。
她们仔仔细细帮着把乔落栗洗干净后,拿来一套崭新内衫,穿上后,又给她套了一层真红袖衣和褶裙,然后将乔落栗按坐在铜镜前,开始梳妆打扮。
乔落栗的头发湿润着,丫鬟费了一点时间给她擦干,再梳发髻,几双手一起在她头上抓来抓去,扯到了头皮,乔落栗叫了声疼,还未躲,就被早有防备的丫鬟扣住脑袋,没让她乱动。
脑袋上的发髻和脸上的妆容,折腾了一个时辰。
晌午时,曾淑婉来了一趟,让丫鬟们按住乔落栗,对她上下检查了一遍,道:“今日可是重要日子,不能疏忽了。你们午食后,记得喂她吃静心丸,大夫说能管六个时辰,要确保她在午夜前不出岔子。”
曾淑婉来去匆匆,交代完后,马不停蹄离开了。
沾了刑部尚书的光,吕家来了不少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贵客,她跟吕元忠一大早便开门迎客,备茶备点心,陪笑陪聊天,忙得不可开交,这会儿笑得脸都僵了。
不过他们却乐在其中,毕竟是攀权富贵的大好机会,多聊几句,说不定吕家就能打通关系,从小小盐商,一跃成为鸿商富贾。吕家也能改头换面,挂上吕府的牌匾。
乔落栗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心里就不是滋味。
她不是不愿见到嫌贫爱富的舅父舅母过上富裕的日子,她只是想起一日不出工,或许就吃不上饭的任新萍那类人,还有眼前出身卑微,不得不伺候人的丫鬟们。
其实谁都不想成为下等人,谁都想往上爬,谁都没有错。
只能叹天地不公,同样生为人,却有天壤之别。
午食,丫鬟们轮换着出去吃了饭。乔落栗姑且算个主子,能上桌用专为她准备的餐食。今日不同往昔,饭菜丰盛了不少,有鱼有肉。
乔落栗没吃早点,早就饿了,端起碗筷,本想慢嚼细咽,两边丫鬟看着,她只好像个三天没吃饭的乞丐,囫囵吞枣似的,将桌上餐食消灭了一大半。
吃饱后,乔落栗故意打了个嗝。
丫鬟们互相递了个眼色,一人端了杯水,一人拿着一颗药丸,她们不指望乔落栗会自己吃,相互配合着,将药丸就水,喂乔落栗吃了下去。
乔落栗当着她们的面,吧唧着嘴,随后又打了个嗝。
距迎亲的酉时,还有一个多时辰,乔落栗还未佩戴凤冠,丫鬟们又为她整理了一遍袖衣褶裙,披挂上霞帔,腰间挂上金坠,接着又为她额前添上假鬓花钿,补上唇脂。
一番细细倒弄后,不知是不是静心丸开始起作用,乔落栗犯起了午困。
“别睡,乔……乔小姐?”
耳边丫鬟的声音渐行渐远,乔落栗无法抑制地昏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似乎过了半个时辰。
估计丫鬟们觉得时辰尚早,没叫她,她们也是一副困乏的样子,趁着乔落栗睡过去,也休息了一会儿。
乔落栗又被补了一次妆容,随后,丫鬟们为她戴上了凤冠。
开始还没多大感觉,等丫鬟们松了手后,她终于感觉到了凤冠的重量,估计有好几斤重,压得脖子不由得缩了起来。
“时辰快到了,戴上红盖头吧。”
厚重的喜帕盖上后,乔落栗感觉头更重了,她只能低着头,透过喜帕的边缘,去看地上。
穿戴着这么一身喜服,乔落栗又等了半个时辰,就在她四肢僵硬,几乎失去知觉时,听到曾淑婉欢天喜地的声音由远及近——
“来了,迎亲队伍来了,新郎官来了……”
乔落栗手中被塞了一根红布绸缎,不知谁拿着另一端,牵着她一步步往外走。
身体被喜服和凤冠禁锢,无法走得太快,她始终低着头,看不到牵引她的人,索性就不看了。
她有些感伤地想着,前方若是娄姨和梅青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