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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这些天,乔落栗一直在沉思。

自她十二岁那年,开始装疯卖傻,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当初她是为了不嫁人而装疯,如今已经嫁了人了,还有装疯的必要吗?

乔落栗并不想做个疯婆子,她装疯的技巧除了大喊大叫,就是撒泼打滚,此外,还有个咬人的习惯。每一回闹过之后,她只会觉得身心俱疲,回想起自己的举动,还会陷入自我厌恶中。

要不,干脆不装了?

可要是她一下子变得正常起来,旁人会如何看待她?

要是被众人知道,这些年她一直是装出来的疯癫模样,又或是被知道,蒙面仙子是她另一重身份,又会如何?

嘲笑?戏弄?谩骂?

反正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因此,就算她要恢复正常姿态,必须找个合适的时机。

要变回正常人的时机难寻,但眼下,她倒是发现了一个可以转变疯癫之态的机会。

上官檀将她带入书房,为她准备了一屋子的奇书,是从吕元忠那里听说,看书能让她安静。上官檀想要她安安静静呆着,不要发疯。

这也正合了乔落栗的意。

乔落栗看书时,并非全神贯注,她时常眼睛看着书,思绪飘到十里外。她知道,上官檀一直在打量她,但她岿然不动。

上官檀视线如蛇般盯住了她,后来靠过来时,有意放低了声线,作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他似乎在试探着她的秉性和底线。

上官檀摸索着乔落栗发疯的契机,他想要小心翼翼地避过,让乔落栗不疯不闹,像个正常人般,平静宁和。

两人目的一致,乔落栗也就顺水推舟,依了他。她顺利从疯癫之态脱离,换做了沉默寡言和对旁人的爱答不理。

上官檀想要带乔落栗去正堂用膳,温声细语与她说话,还伸出他修长白皙的手,乔落栗愣了愣,鬼使神差握了上去。

他们就这样手牵着,在下人们异样的眼神中,淡定自若地走到了正堂。

乔落栗偷偷瞄了一眼上座的两位长辈,发觉他们脸色不善,她想起午前上官檀与他娘的对话,大概是因自己,惹了他们不愉快。

但此乃上官檀与他娘的矛盾,即便源头在自己身上,也该他们去解决。她一个疯癫姑娘,只要不在人前发病,就是帮忙了。

于是,乔落栗躲在上官檀身旁,将沉默寡言奉行到底。

上官檀向袁茹问了声好,又转头对着上官宇知叫了一声:“爹。”

上官宇知的目光瞄向他们交握的手,尴尬道:“行了,既然人来了,就坐下吧。”

“咳咳。”袁茹故意咳嗽着,对他使眼色。

上官宇知只好又道:“那个……乔落栗是吧?你近前来,给我们奉上一杯茶吧。”

这是新妇对长辈的礼节,乔落栗也的确应该奉茶,只是她要乖顺地这么做了,那她不通常理的疯癫名号,就露陷了。

乔落栗没办法,只能假装听不懂,还做出胆小惧怕他们的样子,贴住了上官檀。

上官檀牵着乔落栗的手始终没放开,察觉到她的异样,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他想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乔落栗在这里发脾气闹起来。

上官檀道:“爹,娘,让我来给你奉茶吧。”

上官宇知看了袁茹一眼,袁茹哼了一声,别开了头。

上官檀把乔落栗安置坐下,顺手拿了一块松花糕,塞进她手里,等她开始小口小口吃了,才从丫鬟手中接过茶具,倒满了两杯后,屈膝跪下,分别递到了袁茹和上官宇知面前。

上官宇知先一步接下了,袁茹摆了会儿谱,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茶杯,敷衍地喝了一口,又很快把茶杯还给了他。

“好了,既然喝了茶,就不要再纠结这些繁缛礼节,大家坐下吃饭吧。”和事老上官宇知捕捉到了乔落栗偷偷看过来的视线,憨厚一笑。

而袁茹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这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心不在焉。

虽说乔落栗不用说客套话,但面对着四方投过来的视线,她如坐针毡。而且上官檀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对她贴心入微,又是夹菜又是盛汤,他自己没吃上几口饭,全把心思放在她这儿了。

好不容易散了席,袁茹又说:“以后午膳和晚膳,都要在正堂,谁也不准缺席。”

上官檀没有应,大概是不想从命。

袁茹看穿他的想法,说道:“檀儿,听见没有?”

上官檀无奈道:“是,娘。”

他想,不过是一起呆个一顿饭的功夫,多忍耐一下,就过去了。

乔落栗心中百般不愿,但上官檀应下了,以后肯定还会领着她来。如果每一回,他都要试探她疯癫的底线,或是吃饭时又来一套怜香惜玉的戏码,她实在吃不消。

离开正堂时,上官檀那只带着微微汗意的手,又牵了上来。

乔落栗这次没有回握,任由他牵着,直到走出了两位长辈的视线,他才放开手。

上官檀对丫鬟道:“你们带少夫人去书房,把人看好了。若是我爹或是我娘来找她,务必来通知我。”

他交代了一番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落栗慢吞吞回了书房,丫鬟和家丁守在门外,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一顿午膳,乔落栗光吃上官檀夹过来的菜了,这会儿肚子还有点撑,她围着书房走了两圈,简单消消食,最后坐在案台前,取了一张白纸,开始作画。

画的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上官檀的手。

方才他忽然伸手过来,这么一双手从光幕中破茧而出,如同神祇般让人心生向往。

乔落栗像是被蛊惑了,情不自禁地握了上去。手掌相贴时,她才红了脸,难堪起来。

她是觉得上官檀的手好看。大部分人的手,骨头被肉包裹着,一双手被皮肉撑得圆润饱满,可上官檀的手,皮肉仅仅只是附着在骨头上,把手骨的形状完美地呈现了出来。

乔落栗脑海里浮现出褪了皮肉,只剩骨头的手,没有上官檀这种略带点肉的皮相吸引人,不过若是上官檀的手骨,一定也不差。

这么想着,她又作了一张画。

果然如她所想那般,上官檀的手,即便是化作了骨,也比常人的手骨更为修长,也更为好看。

恩,是好看。

乔落栗越看越满意,把另一张画着有皮肉的手的画,叠了起来,在面上打了一个叉。

做完这些后,她打了个哈欠,犯起了困,于是,她直接趴在案台边上,睡了过去。

上官檀离开了没多久,回来时,乔落栗正睡的香。

他着急用案台写折子,便轻手轻脚地把人抱了起来,放在另一头的卧榻上。

正要研磨写字时,上官檀注意到了乔落栗的画,他摊开来放在一起,看到了两只不同形态的手。他一下就认了出来,是乔落栗以他的手为模板,画出来的画。

带着皮肉的画上打了个叉,另一张去了皮肉的手骨画,被端端正正地摆着,看来,乔落栗中意的是手骨。

上官檀一时哭笑不得。

不过很快,他便想起不久前,在吕元忠家中,见过几张乔落栗的画,无一例外,全是各种各样的人体和骨骼,极其怪异。

吕元忠说,这几张画,是乔落栗扔掉后,被他捡回收起来的。

上官檀心想,乔落栗或许不想让这些怪异的画被人瞧见,不过她一个疯癫姑娘,画几张奇怪的话,也无可厚非。

但她为何要将画扔掉?

疯癫之人的心思琢磨不透,乔落栗的举动,自然也不能以常人之心去揣度。

上官檀看着这两张画,只觉得画得入木三分,让人一目了然。

只是这么一只干巴巴的手,也不知哪里入了她的眼,不过既然她喜欢,便留着吧。

乔落栗在上官檀俯身抱她时,就醒了,她想看看上官檀要做什么,就没睁眼。

上官檀看了她的画,似乎并不诧异,还原样放好,才埋头开始写字。

他一笔一划写得专注,乔落栗眨了眨眼,从他端正的坐姿看到他握笔的指尖。武将出身的上官檀,没有虎背熊腰的体态,垂头下笔时,带着几分文人风范。

他写字,用的是右手。

乔落栗想起他这只手曾断过,即便是医治好了,也无法提重物。不过看他写字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来有何不妥之处。

可前不久在八芳塔时,他右手明明受了伤,骨头怕是又出了问题,这是没事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乔落栗摸不准他是真好了,还是强忍着装没事,她手指忍不住动了动,心中有股冲动,想要立刻上前摸一摸他的骨头,从肩胛骨到桡骨这一段。

这个想法刚成型,上官檀忽地转过头,与乔落栗四目相接。

“……”

无言片刻,乔落栗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打消了念头。她只能在装疯时,去摸他的骨头,如今她不想装疯,就没有理由去做这种怪异的举动。

乔落栗沮丧地坐起身,采用了对人不理不睬的策略,下了卧榻,去拿她的画。

而上官檀默默看着她,笔尖的墨滴在了白纸上,他便把笔搁在砚台上。

乔落栗原本打算拿了画就走,只是余光瞄见了上官檀写的字,微不可见地顿了顿——

白纸上写着,蒙面仙子,有断案之才,后院埋骨案,王氏碎尸案,午门焚烧案,水井无名尸骨等等,皆为她所破,只是出生不详……

这上官檀都开始撰写她的公文了,莫不是调查出一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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