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
每日里,秦桑带着迟香出门买菜,她见人带笑,说话爽利,不出几日和街坊邻里那些属于三姑六婆范畴内的女人们都相熟起来,别人当她是年轻的寡妇,又是逃难出来的,也带着几分同情,心善的便告知卖菜的哪一家便宜,哪一家杂货铺子的老板实在,哪一家米店的总往米里兑沙,虽然价格便宜,可千万不要买,等等。
秦桑虽然自称先夫姓王,但别人却都没有称呼她为“王夫人”或者“王嫂子”,毕竟她是寡妇,大家喊她桑娘,听着也亲切一些。
秦桑也爱和她们打成一片,有时还送几块点心给大家嚼嘴,听她们说些家长里短的闲事,或者城里某户人家的闲话,流言蜚语等,她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那些多嘴的妇人们,全然把她当做同道中人,女人嘛,哪个不爱嚼舌根的。
秦桑除了上街买菜,也喜欢到茶馆里坐坐,听听大家都在聊什么,也常常叫迟香说些缅罗城里的事儿给她听。
她买的这几个丫鬟,就属迟香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她原本就是给人做丫鬟的,后来东家败了,便将她并其他几个丫鬟卖了还债。
她以前在大家子里受了些□□,人有些机灵,行事也稳重,重要的是她生长在缅罗城里,对这城里的人和事,必然熟悉,这也是秦桑看重她的一点。
所以在秦桑的有意下,很快把缅罗城里的大事小情打听的一清二楚。
然后她就对邻里的几个妇人说,我和我妹妹本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只是那场水灾让我们家是彻底败落了,死了丈夫,死了亲人,我们也落得孤苦伶仃,本来逃难的时候也带了些钱财出来,现在置办了房产,虽然还余下一些,但哪里够的了坐吃山空,麻烦各位婶婶嫂子帮忙打听一下,城里可有好的店铺,若是盘了下来,我们姐妹俩靠着店铺,或经营些营生,或转手租出去收些利钱,也好有些进项,若此事成了,自有感谢。
那些妇人虽然爱嚼舌根,但是却都是心肠热乎的,听了她的话,心道,我说呢,难怪姐妹两人采买了了七八个下人来伺候,原来是大户之家的出身。
这样想着,却都还是热心的帮忙打听。
这话传出去之后,也有些心思不善的,故意把地段差的铺面说成旺铺,抬高价钱介绍给秦桑,但是她又岂是好唬弄的,什么地段什么行情她早了解过了,便让那些人碰了一鼻子灰,于是便有人背后编排些她的闲话,说她什么败落了家的夫人小姐,还拿什么款,还说什么这般田地还请那么多人伺候自己,完全是败家的,后来居然传到说什么她的面相克夫克子什么的,好在秦桑自己完全不介意这些,若是寻常女子,早气的哭了。
后来,她才找到一家地段不错,价钱相宜的店铺,当然,对帮忙的那位嫂子也给了谢钱。
那个店铺有上下两层楼,秦桑预备开家酒楼,请来季管家帮忙,让他找人来重新粉刷装潢一番,至于装成什么样子,她都细细的交代给了季管家。
季管家是个精干的,做事有条不紊,秦桑时时过来查看,很是满意。
在这期间,秦桑又贴了招厨子小工的告示,小工好找,但是厨子却不好找,一段时间一来,虽然不少人来应聘,手艺方面却不如人意,凑齐了几个切菜刀工、切配装盘的红案白案师傅,独差一个掌勺的主厨,直到差不多快两个月,才请到了令她满意的主厨。
其实秦桑自己也会做菜,有些手艺是穿越之前就会的,这个世上根本没有,所以她备了几道拿手的菜式,做了特色菜肴。
她心知肚明,自己终究不是专业的厨师,虽然会几道特色菜,那也只能充充场面,而一个真正的厨子,不止从刀工到火候,都要完全掌控把握的好,而且涉及要全面,只靠几个特色菜肴,还不足以镇得住场面。
酒楼装修之后,虽然不是很大,但是看起来干净雅致,墙上挂着字画,墙角摆着花卉盆景,窗户上,挂着紫色的纱幔,二楼设有两间包间,外边则是敞开式的,临街那那一面墙全被拿掉,改成了一排向外突出的栏杆,栏杆内侧还作成一溜儿长条木塌,可以供客人坐下赏街景;二楼墙角也放置着绿意盎然的盆栽盆景,四周也挂着紫色的纱幔,每当清风徐来,纱幔就会随风舞动,很是别致。
其实酒楼装修的并不复杂,只是多注重了一下细节的地方,以及颜色的对比,所及看起来就很雅致,很舒服。
小酒楼的名字,叫做小怡楼。
现代人,可以这样说,凡是读过书的,多少会一点经济管理,学校都有这门课程,还是算学分的那种,所以说,知识就是力量。
管理一家小酒楼,对于秦桑来说,只是有些琐碎,却不算太难。
一个酒楼,环境很舒适,而且菜色很注重口味,还有自己的特色菜肴,另外管理和服务质量也很好,那么是不是就能很顺利的站稳脚跟?
小怡楼开张之后,生意一直很好,还有稳步上升的趋势,虽然有季管家…现在已经被任命为季总管了,虽然有他照管,但秦桑仍旧每日必到。
她已经敏感的发现,不知季总管是如何做到,楼里那些人非常服他,甚至过于自己。
幸好季总管已经卖身给她为奴,给她抓在了手心里,否则这样的人,她还真不敢用。
这个世道,女子初来闯荡本来就很艰难,她在外面也见到过一些已婚并且年纪很大的女人忙活一些小生意,比如卖菜的李婶,比如包子铺的刘大嫂,但是她们都是有男人的,有什么事都是自家的男人去扛。
秦桑的情况不一样,一来她是寡妇,二来经营酒楼,毕竟和卖菜卖包子不一样,这个摊子一个没什么身份背景,没有夫家娘家相助的女人,罩得住吗?
自打这小怡楼开张以来,秦桑的流言蜚语更是传得厉害,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总有那么些人喜欢无事生非,更多的人喜欢捕风捉影,只图嘴皮子快活,到末了,还要道一句,无风不起浪嘛。
秦桑的苦心经营,付出的努力别人是不知道的,人家关心的,则是风流小寡妇和下奴总管之间的风流韵事。
绯闻啊绯闻,桃色绯闻永远是人们最大的兴奋点。
幸好秦桑如今已经看穿了,也没什么在乎的了,托那绯闻的福,小怡楼的生意已经到了爆满的地步。
人人都想看看传说中的那对狗男女…
望着面前的高朋满座,秦桑深切的体会到了那些因绯闻而上位的女星的感受,其实她们在捧着各种奖项的时候,最该表达的不是什么“…谢谢cctv,mtv,感谢把拔,感谢马嘛,谢谢导演,谢谢幕后的工作人员,谢谢一直支持我的观众(歌迷)盆友,我爱你们…”而是该向那些不畏艰辛,永远奋斗在草丛里,窗户下,行动鬼祟,但是精神感人的狗仔队致以崇高的敬意。
到底是哪些人在传自己的闲话,秦桑琢磨着,真该送上一盘卤猪舌去表示一下自己崇高的敬意。
不过好景不长,如果这也算是好景的话,很快秦桑又陷入到麻烦里了。
一伙泼皮无赖最近常常到小怡楼来滋事,一开始秦桑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从柜上支了点几钱银子请他们去外头喝茶,谁知他们竟然不要钱,在那里怪笑怪叫,阴阳怪气的说些不着调的荤话,上门来的客人也给他们唬走了。
于是小怡楼生意骤减,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秦桑一气之下,请了官差过来将这帮人赶走,谁知官差来了一看,理也不理转身就走,秦桑连忙追上,说了好些话,还拿了些银两往官差手里塞,可是人家理都不理。。
这世道,还有不要钱的?泼皮不要钱,官差也不要钱?
秦桑马上意识到其中有古怪,派人打探才知道,原来是附近的酒楼见小怡楼抢了他们的生意,特地找人来捣乱的。
而那帮泼皮,居然也有些来头,所以官差见了,也不敢管。
原来这帮泼皮都是铁脚帮的人,铁脚帮,别看这名字俗气,却是臻南三大民间帮会之一。
这里说的帮会,没有武侠小说里面描叙的帮会那么神秘玄幻,要听什么盖世神功,吸星**,气壮山河,几世情仇的,请出小怡楼往左,过一个路口右转,就到了说书馆,那里的说书人这些个段子是张口就来,但是您可别给当真了,听过之后,激动完了畅想完了,回家还是该干嘛干嘛去。
铁脚帮原本是一帮在码头做苦力的联合起来,抵制商户老板压榨他们的联盟,原先的形式相当于是工会,后来发展壮大了,就变了性质,索性自立门户,经过几代人的努力,逐渐垄断了臻南南部的整个漕运行业,所以铁脚帮的势力是相当强的。
而依山傍水的缅罗城,是南北水陆交通的枢纽,也是铁脚帮的发源地。
其实铁脚帮几代的帮主,都是急公好义,受人尊敬的人,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比如这群泼皮无赖,他们中领头的,是这一代铁脚帮陈老帮主的某个亲戚,平时耀武扬威横行无忌,不过仗着陈老帮主的名头,无人敢管他,又有一群泼皮捧着他,因为他在家排行老三,所以别人见了,还会称一声陈三爷。
这回就是有人出钱请了陈三爷,来搅秦桑的局。
秦桑在知道这一切之后,思索半晌,不由得看了看立在旁边的季总管。
季总管垂首俯首听命,连眼皮子都没抬。
“季先生您觉得该怎么办?”秦桑问。
季总管恭敬道:“您是主子,自然是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得,又给打回来了。
这季总管,往日但凡秦桑交代的,都办的让秦桑十分满意,也看得出是个能力强的,要说这回的事,陈三爷这号人,土生土长的季总管要是一点来路都摸不到的话,秦桑是半分都不信的。
可是他却不做声,冷眼瞅着秦桑自己去抽丝剥茧...这年头,想要收服个人才还真难。
毕竟秦桑是个女人,奉一个女人当主子,季总管也想看看她有没有资格,她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这样僵持了半个月,突然有一天,秦桑下了帖子,宴请陈三爷,地点自然是在小怡楼。
陈三爷心想必是这黑寡妇告饶服软,心下得意,虽然目的是整垮她,但是既然有宴席,不吃白不吃,何况这小怡楼的菜色确实不错,尤其是几道特色菜肴。
到了宴席之上,秦桑与季总管陪席,陈三爷受用着酒菜,对秦桑所说之事却左顾言他,人家是吃人最短,他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几杯酒下了肚,更加肆无忌惮,说话风言风语,硬生要秦桑陪酒,季总管上前劝解,却叫陈三爷带来的人挡住了,陈三爷眯眼朦胧间,突然觉得面前这黑寡妇虽然黑,但仔细一看,也有几分姿色,居然色迷迷的道,要是你肯陪三爷春风一度,三爷说不定就放过你。
说着伸出手要摸去,这时,房门却被踢开了,陈三爷一瞧来人,立马酒醒了,颤声道:“梅...梅师爷。”
原来梅师爷一直在隔壁,这里的情形,他全部都听到了。
要说这梅师爷是什么人?乃是铁脚帮陈老帮主的亲信,亦是铁脚帮的第一师爷,此人三十有七,唇上留着一簇漂亮的小胡子,带着文士巾,穿着文士袍,看上去很是温文尔雅。
陈三爷怕梅师爷,是因为陈老帮主对他十分看重,几乎是言听必从,而为人正气的陈老帮主要是知道自己在外面欺凌弱小,逼迫寡妇陪他风流,只怕自己要大祸临头了。
梅师爷带走了陈三爷,临走的时候还意味深长的审视了秦桑一番。
原来秦桑日前去礼佛,结识了梅师爷的母亲,不知怎么使了什么手段,讨得老太太很是欢喜,后来秦桑就借机向她哭诉,老太太得知她受了铁脚帮人的欺负,就逼着自己的儿子出面,这才有了前面的事。
梅师爷一听就知道秦桑的用意,虽然是举手之劳,但是被人设计想着就难以甘心,说与老太太听,老太太却如被灌了**汤一般,铁了心的要帮秦桑。
还道,她是个可怜人,无依无靠还是个寡妇,你可知道寡妇的艰难,当年你爹走的早,我一人含辛茹苦的养大你,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寡妇,自然知道其中的辛酸...何况这是你们帮里人欺凌弱小,本就该你分内管的...就算她找我是下了心思,那也是迫不得已,总之你若不明辨是非,置之不理,你就不是我儿子。
哎,梅师爷是个孝子...
事情解决之后,秦桑亲自上门拜谢了梅师爷,虽然梅师爷对她不以为然,但碍着老太太的面,只得受了她的礼。
后来小怡楼的生意也逐渐恢复了,随之而来,秦桑也明显感到了季总管的态度变化,果然用心了几分,以前不过是听命行事,如今也常常发表自己的意见,主动起来,待她恭谨中也多了几分认真。
家里有秦柳在,酒楼里有季总管在,一切上了正轨,秦桑也松闲了一些,她常常去看望梅老太太,总是带去自家酒楼里的吃食,这些吃食都很用心思,软烂香滑,很和梅老太太的口味。
秦桑有意讨好梅老太太,哄得老太太十分开心,因她常来常往,殷勤备至,有时梅师爷不禁暗想,她这般有意讨好,莫不是对我起了心思?
想着,还对着镜子审视起自己漂亮的小胡子来,并且拔了一根开叉的胡须。
梅师爷不仅是个孝子,还很自恋,并且是个胡子控!
不过显然,除了他自己自做多情,秦桑没有往这方面想,梅老太太也没往这方面想,梅老太太还收了秦桑作义女。
不久,恰逢铁脚帮陈老帮主做寿,梅老太太与陈老帮主也是相熟的,便向其推荐自己的义女来承办宴席,老帮主便让秦桑带人来试菜,果然可口,而且有许多菜都是从未吃过的,好吃又新鲜,装点的也很漂亮喜庆,就定了下来。
那日,秦桑带着人到铁脚帮尽心尽力的将宴席办得非常成功,不仅打响了小怡楼的名声,还给陈老帮主留下了印象,得到了他的称赞。
自此,秦桑就攀上了铁脚帮这棵大树,大树底下好乘凉,旁人也不敢再贸然打她的主意,小怡楼才有了顺风顺水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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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现在的秦桑还是以前的王珍,包括前世的方柔,其实都是很聪慧的女人,不过她那时遇到的是小雅这个天生的冤家,多年的相处,哪怕小雅对她有过百次的不好,却更有千次的对她好,所以她在她的生命里所占据的,绝对不仅仅只是憎恨而已,也就是为什么她被生生撕扯成了双重人格的原因。
小雅死后,她自我厌恶,自我放逐,包括转世之后,她的性格,实际上也是非常消极的。
如果不是已经被逼到了极处,她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现在的她,身上燃烧着一种倔强的火焰。
如果无论怎么忏悔,都不能被原谅;
如果无论怎么祈求宽恕,都不能获得救赎;
那么她将不会再俯下她的身躯,任凭命运无情的□□。
她不会再低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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