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咨询
刘树声决定入股足球学校一百万，这个数字与创始人王强平起平坐，足足比黄四郎等其它合伙人的二十万高五倍，显得诚意十足。促使他在洗脚城短时间内下了重要决定的原因有三，一、足校是收学费的，学费高低视运行成本而定，目的是为了保本。相比商业足校的收费肯定要低很多，但收取基本费用可以保证足校长期运行，等于创校的资金靠捐款，以后运行的资金靠足校自身提供。捐款实质上成了一次性的，不用担心以后不断捐款来为足校供血。二、为“打退堂鼓”留一条后路；万一出尔反尔不搞教练了，印象分虽然丢了一些，王强应该会念着捐款的份上，不至于把两人关系打到解放前。三、退堂鼓没有打的情况，一百万会成为与王强兄弟情义的坚强基石，支持王强足球事业，比任何措施都有效地加深与王强的关系，这笔投资划得来。
关于搞倒教练，洗脚城四人中最积极的其实是吴老师。黄四郎搞“大盖帽”等人手下留情并没有砸人家的饭碗，对于搞教练他虽然支持，但心里认为搞进牢房，没太多必要；王强对于扫清传说中的足球黑幕确实抱着极大的热情，他的家族背景使得他不太考虑事情的难度和后果，他的风格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吴老师一腔热血，平生最痛恨足球界的蛀虫，他明知道举报同行，一定会被同行孤立，但在道义与利益之间，他宁愿舍弃来之不易的饭碗。他生怕浪费这一次可以改正行业规则的机会，所以奋不顾身地推动着身为配角的王强，王强像走在狂风中的路人，身不由己地往前跑。
为了显示完全没有打退堂鼓的想法，刘树声在洗完脚后跟随配角们到了黄四郎的公司，拿了微型摄像机和录音机，准备周末把教练约出来，来一段足够成为证据的谈话，而周末之前先在王强足球队里找一个律师咨询相关法律问题。
这一次刘树声故意躲着王强，呆在工厂很晚才回家，怕王强碰到他想起搞教练的事。或许拖几天王强的热度会降下来，搞教练一事或许会不了了之，那就甚佳。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路人王强岂能轻易躲掉！晚上八点多王强打来电话，告诉刘树声已经约好律师明天见面，刘树声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乾律师长得白净，瘦长，戴眼镜。“搞教练四人组”与乾律师在茶楼里相见。
“首先，你们得确认这个教练真的有问题。”
王强和吴老师两位配角异口同声：“百分百确认。”
“录音录像肯定可以作为有效证据，至于是不是钓鱼执法？对方律师肯定会以这一条来反驳我们证据的有效性，不用担心，反驳是他们的权利，但起不了作用。足校私下里收取费用，不走正常途径录取学生，已经违法；教练通过拉人头获利，从非法收入中分一杯羹，当然也是违法；尤其作为人民老师，不讲师德，性质更加恶劣。这个案子一旦曝光，肯定会引起轰动。”
“正因为案子可能轰动，所以我们要做好充分的准备。首先，本案并非只有一个被告，你们的主要目标是教练，但不要忽视了足校。六万块钱足校应该拿了大头，足校哪些人获利？要搞清楚，这边的取证会比较困难；刘总，有没有别的家长碰到跟你一样的情况？孩子喜欢踢球，家里又比较富裕的，这个教练很可能跟其它家长也谈过六万块钱招生的事，当然，不一定是六万，他可能对不同的对象提不同的价码。”
“我想应该有，我需要打听一下，暂时无法回答。”
“有这样的家长，刘总最好也取证。受害人越多，曝光之后舆论对我们会越有利，而且刘总你身上的压力也会小一些。另外，我建议不要吴老师出面，吴老师跟教练完全不认识，突然来找教练，吴老师怎么得到消息的？肯定是有人把消息透露给吴老师的，这个人是谁？教练一定会查，会怀疑有人在搞他，很多动作就会停止，对于我们取证反而不好。所以我建议由刘总提出来，说别的家长也想让小孩进足校，托刘总来咨询。最后顺便问一句拉别的小孩进足校，那六万块能不能少收？把这一段录下来，会成为关键证据；吴老师这样的外人一旦参与，明摆着做了圈套让教练钻，钓鱼执法的成分会重一些，最好避免。”
听了这一段，吴老师对自己不便参与大为失望，刘树声对自己演独角戏也深为失望，本来有吴老师跟自己一起，如今彻底沦为单打独斗了。乾律师凭其敏锐的职业观察力，第一时间从刘树声略微扩散的瞳孔抑或嘴角不易察觉的上翘中分析出“打退堂鼓”的意味，分析出这笔业务有飞走的危险。本来以为以刘树声的身价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
“刘总，这个案子曝光面越大，对方越不敢动弹，越会公平公正，都放在阳光下，邪不压正的；对于你本人，你的厂，都是一种无形的广告啊，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乾律师的话可算是拍到马腿上，刘树声欲盖弥彰的表情已经用不着律师的职业洞察力，连最迟钝的吴老师都看出来了。
吴老师：“有强哥给你撑腰，刘总，不用担心的，邪不压正的。”
王强知道刘树声和他的生意最不愿意站在阳光下，他把刘树声拉到一边说话。
“你无非怕工商税务查，我给你保证，没事，行不行？！你要这么提心吊胆的，不如趁这次机会彻底改了，以后会越来越严的，何苦呢？”
“老弟，你讲的在理，我们其实早就想改了，但是转型要时间啊！”
“不是时间问题，你最大问题是下不了决心，现在油水太重，你舍不得！信我的，迟早要丢的，丢晚了以前的钱可能白赚了！细水长流，睡安稳觉，不好吗？赚那么多，干什么？”
“谢谢老弟！有时间我们单独聊，今天先帮我打下圆场。”
两人嘀咕一阵后回到队伍。
“刘哥有些内部业务需要处理，不影响我们的行动，给他一点时间。乾律师，这笔业务肯定归你，不要担心。等刘哥做好准备，我们招呼你。”
黄四郎已经猜到内部业务指什么；吴老师虽然不明白，但能强迫自己去理解；乾律师在心里说：“怪不得王强朋友多，替朋友考虑，做事直接到位，难得。”
对于刘树声，王强这番话出口，让他真正体会到兄弟间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