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蒲扇

夜空象一个倒扣的筛子，灰蓝的天幕上，布满了点点细洞，那是闪亮的繁星。

全村家家户户都搬出到屋外，在空地上露宿。有人在地上铺上竹席子睡，有人直接把床搬出来睡，更多人是搬张椅子坐着熬夜。

左邻右舍的村民都聚集到空地上，笑语不停的扯谈聊天，倒也好不热闹。

大家都不在屋子里睡觉，可不是什么地方风俗，也不是什么特别节日。这是村里干部要求大家统一这么做。

村里干部说，这是为了保护全村人的生命安全。他们接到上面的通知，有一个地方昨天发生了强烈地震，房屋全部倒塌，造成巨大伤亡。为了悲剧不在其它地方重演，所以要求村民采取预防措施，晚上离开房子睡觉。

有人听过村里广播，了解千里以外的灾难详情，因此就跟大家聊起那场人间灾难的细节。他说，灾难发生在一个巨大而繁荣的城市，导致那里的大小建筑都被夷为平地，二十多万人一夜之间被夺去生命。

二十多万啊，那是怎样的一个数字。若是他们活着聚集起来，轻轻松松就能搬掉一座大山。

一些年纪较大的村民开始感慨，说有一个地方，被故意投下一颗原子弹，精心设计的去杀人，也只是当场死了十几万人。足见地震这种天造的灾难是多么可怕。

有人又说起，那么多死者里面，肯定有不少年幼纯洁的孩子，真的太悲惨了。

许多村民一听到这里，不由得就把自己的孩子抱紧了……。

林家良一家自然也搬出在屋外空地上，他条件稍好一些，搬出来的是一张竹席床，一家人都躺在竹席床上乘凉。

自从林家良当上村里小学教师，家里经济上比过去稍稍宽裕一些了。前不久，他就请村里的木匠师傅，专门来家里干了五天活，打造了一批崭新家具。有吃饭用的餐桌，有带靠背的木椅子，还有现在这张竹席床。

敏敏和林书豪姐弟，觉得室外睡觉的新鲜，就在竹床上打着滚欢闹。惹得李月娥叫不停：“不要吵，别摔下去了。”

屋外睡觉，空气倒是凉爽，夜风习习的蛮舒服，仰望神秘莫测的夜空，听着田野里青蛙的特别夜曲，时有一种置身虚空幻境的感觉。

唯一的不足，就是蚊子太多，成群结队的防不胜防。

每个村民手里都拿着一把大蒲扇，就是专门对付蚊子的。空地上不停的响着，蒲扇打在身体某个部位的“啪啪”声。

林家良手里也拿着一把大蒲扇，但不是给自己驱蚊子，而是一直在两个孩子头上扇，保证孩子不会受到蚊子的袭扰。

为了阻止姐弟俩吵闹，他便对孩子们说：“想听故事吗？爸爸给你们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啊，好啊。”姐弟俩开心极了。

“那么，想听什么样的故事呢？”

“讲一个狼外婆的故事吧。”弟弟林书豪首先说，他看过一本儿童图画，上面有这个故事。

“不要，我想听仙女的故事。”敏敏说。

“好了，不要争，爸爸就讲一个美人鱼的故事。”

姐弟俩全都安静下来，专心听父亲讲故事。

林家良带着讲台上面上课的情绪，开始给孩子们讲起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浩瀚无比的大海里面，生活着一条美人鱼，美人鱼长得非常的美丽，大大的眼睛象宝石一样，精巧的脸庞象花朵一样。

她还长着一条金光灿灿的鱼的尾巴，

让她在大海里畅行无阻的游弋。

她经常唱着最动人的歌，跳着最优雅的舞，游出到海面。最重要，是她的心地无比善良，她经常会救起那些风暴中落难的船员，还有那些不幸落水的孩子。

但是人们并不懂得感恩，很多人想要捕捉她，把她据为己有，带回家当宠物观赏。

美人鱼受到人类的多次伤害，被迫远离人类。终于有一天，她潜回到深深的海底里去，从此再也没有浮出到海面上来，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爸爸，美人鱼有头发吗？”敏敏问，她已经对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有了意识和认知。

林家良楞了一下，他没想到女儿会这么问。他很快理解了女儿的心理，于是回答：“美人鱼也没有头发，象敏敏一样的美丽。”

“她跟我一样，也是红色的吗？”

“是啊，她是大红鲤鱼变的，全身都是红色。”

“哦，我也是一条美人鱼。”敏敏开心说。

林家良忽联想到女儿长有一口鱼的牙齿，心里凛然一惊，难道敏敏真的是一个鱼怪？

不过，那只是闪电一念，一笑而过。鱼怪？子虚乌有的事，也太扯蛋了。

敏敏跟父亲说着话，慢慢的打着哈欠就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敏敏忽又醒过来，似乎是被凉风吹醒的。

她扭头左右张望，发现空地上变得特别安静，所有村民都已经用各自的方式睡去。

身边的母亲和弟弟也在沉睡，发出微微的鼻息声。

只有一个人还没有睡，那就是父亲林家良，他一直拿着蒲扇，不停的在姐弟身上扇，驱赶着嗡嗡飞舞的蚊子。

“爸爸，你为什么不睡觉？”敏敏问。

“你睡吧，爸爸没有瞌睡。”林家良又卷了一支烟。

“爸爸，天上到底有多少的星星？”敏敏仰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

林家良抬头看一眼：“我也不知道，大概有亿万万个吧，一辈子都数不完。”

“星星上面都住着人吗？”

“也，也许吧，我也不清楚。”身为老师，身为女儿的班主任，林家良深感女儿的提问总是超出他知识的范围。

“星星上面的人，为什么从不落到我们这里来？”

“我也不知道，也许他们早就来过，只是我们没看见。”

“要是他们到我们家里来，你会发脾气骂他们吗？”

林家良挠头笑一下：“不会，不会骂他们，我会把他们当客人，留他们吃饭。”

“要是我们去他们家里，他们也会留我们吃饭，对不对？”

“我不知道。别问了，快睡觉吧，明天你还要去田里放鸭子。”女儿的考题太难了，快让她停嘴吧。

“爸爸你看，那儿有一只萤火虫。”

“知道知道，快睡吧。”林家良拿毛巾盖住女儿的肚皮，叫她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