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监控摄像机拍到的是(四)
店里有四个客人,两个穿着旧西装、一脸疲惫的上班族大叔站在杂志区阅读。OL和穿着便服的年轻女子手拿钱包在面包和甜点区走来走去。
王波在靠近门的左侧收银台前待命,我呢?两只鼻孔里都塞着纸巾,站在右边的收银台前。我不觉得羞愧。没什么大不了的。当然很难为情。到底哪家便利店会有把纸巾塞进鼻孔里工作的店员?
实际上就在这里。是我。
止血中不知为何因为时间差,没出血的那个窟窿也流出来了,结果还没完全止住,我就在两个窟窿里塞满了切得很细的纸巾,以极其愚蠢的状态去上班。
来的客人都盯着我看。刚才那个买饭团的年轻男人一看到我就瞪大了眼睛,在那里停下了脚步。大概是在想这家伙怎么了吧。一般人都会这么想吧。不过我也不是因为喜欢才往鼻孔里塞纸巾的。
啊,你看。这次OL拿着点心面包来了。那个OL明显是要朝这边走来。但是,就在她走到我的收银台前,也就是饭团陈列架的那一瞬间。她似乎注意到了我脸上的异样,表情没有变化,但很不自然地转换了方向,变成了直角。
转换方向后,到王波那边的收银台。是啊,我早就料到了。接下来来的便衣女人和拿着杂志的大叔,都很有趣地避开我的收银台,在王波的收银台排队。
人一旦感到可疑,就会本能地不靠近。深夜还好,如果是白天会怎么样呢?眼前浮现出店内的排队情况相差甚远的景象。
是什么呢,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这种空虚……
王波接待了四位客人,送走了之后。果然,从那里来的客人络绎不绝,收拾完上货和清扫后,又到了和往常一样的闲暇时间。
客人渐渐少了,鼻血终于完全止住了,我从鼻孔里掏出纸巾。这样一来,来访的客人就不会觉得奇怪了。我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鼻子没事吧?”
看到这一幕的王波转向我,用清晰但不大的声音说道。眼睛里充满了歉意。看样子还是很在意的。
“啊……没关系。”
“你家在哪里?离这儿很近吗?”
“离这里二十分钟的〇〇。”
“啊,跟我家很近。”
说不下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不能很好地进行对话。
青山说得没错,完全不说话,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难道是不想和我说话吗?
之后我试着若无其事地聊了几句,但王波完全没有主动跟我说话。这就是传说中的王波吗?我还以为他会采取什么可疑的态度呢,没想到他只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或者说,这种不合拍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早上。
饶了我吧,我实在太尴尬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想办法再次和王波交流。
“没有客人来啊,不过深夜这是理所当然的。”
老生常谈的台词。
明显是苦于找不到话题才挤出来的。
“是啊。”
王波简短地回答,和刚才一样,对话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我以为他不擅长说话,但他不会单方面中断对话。
那也没关系,我也没必要特别在意。
但是,总觉得无法接受,与其就这样无言地度过,我决定投一个让王波不得不做出反应的直线球。
“对了,你在这里好像挺有名的,我和你在一起之前,就听平川和青山说过很多。”
“……”
“对了对了,
青山说王波说‘有个男孩子在门口玩’。”
我这么一说,王波意外地做出了反应。他眨了眨眼,稍稍转过头来。
“那个‘男孩’是幽灵吗?你是能看到那种东西的人吗?其实我对那种事很感兴趣,如果可以的话想听听……”
我露出亲切的笑容,淡淡地问道。
不是对那种东西的兴趣。只是想看看这个人会有什么反应,会怎么回应。
连我自己都觉得是个讨厌的家伙。
但是,如果这个人散布了不存在的谣言,让其他人感到不必要的恐惧的话。我不能原谅那个。
也许他现在只是装模作样,但在别人面前,他又是以怎样的表情,以怎样的方式,趾高气扬地说着那些话呢?
真想看看。
所以我想,只要装出有兴趣的样子,他就会跟我说。
无论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有些根本不存在、眼睛也看不见的东西,却像看见了一样,堂而皇之地说自己体验过。有时是朋友,有时是上层关系,有时是隔壁班,各种各样。我无法相信说这种话的人。无论是多么亲密的关系,还是多么疏远的关系。我觉得自己太缺乏真实感了,简直就是从妄想中捏造出来的无稽之谈。
当然,也有很多人对“看到幽灵了吗”“自己能看到吗”之类的话耿耿于怀。我想,那些装模作样毫无兴趣地说话的家伙,那些拼命大声说话的家伙,不都是为了引起别人的兴趣吗?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只是。我最讨厌那些明明无法看到所有人,也没有确凿证据,却散布谣言煽动恐怖的人。非常不喜欢。
王波也是这样的人吧。
我想。
如果我向他投去期待的目光,以为他只要适当地煽动一下就会上钩。王波就这样停止了,什么也没说,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这样说。
“我觉得还是不要来这里比较好。”
“什么?”
这句话和我问的答案完全没有关系,我愣住了。
还是算了吧。
“怎么回事?”
我苦笑着这么问,王波用表情回答。
“坦率地说,还是辞职比较好吧?”
“……”
“为什么?”
“……”
即使不说,也知道大概是想说。但是。王波依然用诉说什么的眼神看着我。反正到现在为止我都是这样吓着新人的,但我还不至于胆小到轻易就退缩。
“不能说吗?”
“经验。”
“什么?”
“在体验之前辞职会更幸福。”
这个人在说什么?
不行。我渐渐烦躁起来。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总之对话的节奏太差了。
这是我不擅长的类型。
他不说话,表情贫乏,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我想拐弯抹角地告诉他,今后不要再说那种似忠告似威胁的话。
但他放弃了。
不想让关系恶化到第一天就无法修复的地步。只要我不介意就好。没必要勉强自己释放敌意。
如果不把话说出来,这个人大概是不会开口的。有时话怎么说也说不开。
我把对王波抱有的不信任感悄悄地藏在心里。
然后,我决定尽量不说话。
我再次体会到了什么都不做待在那里的痛苦,但即使什么都不做,时间也会过去。
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我挨家挨户地把后厨和不太脏的地方找出来打扫,-终于,时钟的短针开始指向“3”的地方。
倒完垃圾回到吧台,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啊,累了。
这一周几乎都在重复同样的事情,即便如此,今天还是感到更加疲劳了。
原因一定是连续几个小时精神紧张吧。
从那以后,我和王波就没有说过话,说要做的话,也只是简短地回答,确认一下书架的上架和清扫。
也许是我刻意营造出一种不稳定的气氛,王波也没有跟我说话。
结果,气氛一直很尴尬,直到现在。
无所事事地呆呆地伫立在收银台前。
即使不搭话,王波也有好几次看着我。
什么嘛,不喜欢就直接说不喜欢不就好了。
无言的压迫感也会让人困扰。
正因为如此,我即使什么都不做,肩膀也很用力,奇怪的憋屈让我相当烦躁。
抽烟。
如果是平时,早就是休息片刻的时间了。
王波完全没有要躲进更衣室的意思。
难道……这个人应该是不想休息吧。
不会吧,你以为我闲了几个小时站在那里呢。就这样一直到天亮……喂喂,这是什么忍耐大会。
青山和平川都是轮班休息,这是夜班中唯一可以松一口气的宝贵时间,当然我也想休息。
尽管如此,王波还是很有耐心地站在收银台前。
我不耐烦地说:
“王波,差不多该休息了吧。”
我转向他,想这么说。
“好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