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我不是自杀志愿者（五）

我边说边把脸凑近那里，用灯光照了照。因为太暗了，到现在都没注意到。正如巫净所说，上面刻着文字，应该是用雕刻刀刻的。

“二零二零年三月七日，西川、何勇、项兵，我要把你们全都诅咒死。”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这是诅咒。我猛地离开原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文字的形状、内容都让人感到凄惨的恐怖。我浑身颤抖，因为在那里发现了更不得了的东西。

满是青苔的树根上，散落着脏兮兮的咖啡罐和无数烟头。没人会特地跑到这种地方来喝咖啡抽烟吧？“我要把你们诅咒死”，我不知道他生前发生了什么事，在这个地方刻了这么一句话，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怨恨。

我想着赶快离开这里的时候，正上方传来的低低的声音，让我停下了脚步。

“我不坏，我不坏啊！”男人痛苦的呻吟声从头顶落下。尽管小声嘟囔着，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爱，是我的错，全都怪我，你什么都没有错……”

我下意识地朝上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皮靴，还有一只只有袜子的脚。往上是灰色竖线的休闲裤，皱巴巴的西装。我的视线继续上升，散开的衬衫上，映出白色的脖子。

然后，像没有关节的人偶一样不自然地弯着脖子。他的肤色令人毛骨悚然，不像是人类。一副不像生物的表情，随着重力伸展四肢。

戴着系在树枝上的领带上吊的男人，填满了我所有的视线。男人两眼睁大，嘴半张。鼻子里流出黑色的液体，挂在耳朵上的眼镜歪着。再多说也说不出口了，这只有看过的人才知道。

不是人，这已经不是人的脸了。是尸体。就在我脑中浮现出答案的同时。被吊在树枝上的男人动着嘴，喃喃自语。

“我要杀了你……”

“啊啊，啊啊!”

我的心脏仿佛被抓了一下，我不停地喘着粗气，双腿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这个男人，是在树上刻上诅咒的罪魁祸首。

正上方是一个随着重量微微摇晃的男人。我已经不知道害怕，已经超越了恐惧，什么都无法思考。

“啊?。”

我的脑袋摇晃了一下。糟了，意识飘忽了。

“蒙田!振作点!!”

巫净把快要被带走的我的意识喊了回来。这句话让我回过神来，我用尽全力扭过脖子，视线大幅度偏移。

“蒙田，听我说。因为护符的力量，他还没发现。不过你只要一叫，肯定会被发现的。”

“……”

“数1、2、3就赶紧一起跑。”

面对过于冷静的巫净，我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1、2……”

在听到第3点之前就跑了起来。男人喃喃的呻吟声一直缠绕着我的耳朵，男人悲惨的表情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无法摆脱恐惧，就像刚出生的小鹿一样，拼命地踩着无法站稳的脚，跌跌撞撞地奔跑。

我胡乱地跑，途中撞了好几次树。直到已经跑不动的时候，我才蹲在地上，往地上一看，小花图案的化妆包上放着一个淡粉色的粉盒，里面有口红棒，还有带头发的折叠式梳子等其他的很多。

很明显是谁留下的东西，而且还很新。我哽咽着抱着头，强忍着呕吐。我喘着粗气，汗流浃背。巫净不安地俯视着我，与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既没有呼吸紊乱，也没有流汗。

“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

“是吗?不好意思!”

一只透明的手掌伸到我面前，

但马上又缩回去了。

“这种状态几乎什么都做不了……可恶。”

巫净一脸不甘心地歪着脸，从中可以看出他的焦虑。

进入这里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可放眼望去尽是树的海洋，怎么走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丑时越来越深，我的第六感似乎也与之相呼应，从四周传来微弱的呻吟声，向我那颗无法平静的心脏穷追猛打。

“呜、呜……”

在刚才看到的冲击和越走越强的不安的驱使下，我当场吐了出来。

到现在为止，我也见过很多让人觉得恶心的东西，但是，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最可怕的东西。王波说得没错，死在这里的人，都是无可救药的，这就是树海完全没有救赎的原因。不光是那个男人，死得那么惨的人，这里还有很多这样的人。这样的情况，我还要遇到几次?

“蒙田，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你好像不太着急啊?”

“是嘛？”

“你把我带来了，就放心吧！我是那种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放弃的类型。我们马上去下一个地方吧！”

“你为什么这么拼命地想要前进呢?你心里已经很不舒服了吧?一般情况下，你会哭喊着逃跑的吧?”

“是啊，真让人害怕。”

“那为什么?”

“别误会，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

哈哈一笑。

“不弄个黑白分明就不甘心。我想痛快地活着，所以现在就这样。”

是的，我总是以自我为中心行动，不想再过后悔的生活。虽然我最近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有点傻，自己为了这种无法改变的自尊心而伤害了很多人。也许正是因为我一直坚持这种自我主义，-才伤害了向葵，导致了那样的结果。希望这次的事情不要伤害到任何人吧。虽然我不想再像那时一样回味和后悔，再次只为了自己而行动。

“别放在心上，不久就会好的。”

我这么坚持，巫净似乎勉强理解了，之后什么也没说。

我用包里的矿泉水把快要涌上来的呕吐感塞了进去，为了冷静下来，我用沾满汗水的手握紧了口袋里的护符。

“你没事吗?”

我受不了默默地走着，过了一会儿问巫净。

“你明明看到了，脸色却一点都没变。”

“啊！”

“你明明也是一样的人，却有这么大的不同。”

“不，我只是习惯了而已。我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问题。但是你呢，从你的反应来看，能看见这些的能力应该是还不到一个月吧?”

啊，说对了。

“说中了?”

“不管过了半年还是一年，看到那样的东西，谁都会晕过去的。”

“嗯，是吧，确实确实。”

看到那个却不为所动，这家伙到底见过多少可怕的恶灵啊。

“我啊，从见到他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年了，现在再看到什么也不会吃惊。”

“十几年?!”

“我的家族，一直以来都是阴阳师。随着时代的变迁，血脉已经荒废，人们已经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但不知为何，我似乎天生就继承了这种浓厚的血脉。”

巫净愁眉苦脸地讲述过去。

“你从小就……不觉得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