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二.退魔师（一）

我喊了半天，脸色苍白的巫净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我的汗水顺着鼻头流了下来。他真的死了吗？不，巫净不是这么说的，还有希望。我这么想着，此时陷入了恐慌，很难再冷静。

看着面前怎么摇都摇不醒的巫净，我不能轻易停止思考，不能就这么放弃。我使出浑身的力气，想把巫净拽出来。

不行，这个姿势不能把巫净从下面拽出来，而且压着的树相当重，但也不能轻易放弃。我要想活着离开这里，就得靠这家伙。没有回头路，只要有一丝希望，即使是不可能的事也要去做。

从腹底发挥出比这更强大的力量，把背负的大树抬起来。虽然有了一些空隙，但是，可能是因为压力突然减轻了，失去意识的巫净“咕咚”地喷出了带血的污水。

“巫净听见了吗!起来!”

糟了，树真是太沉了，我的腰直打颤。

“你把我拉到这种地方来，不要轻易让我死!你要负责任!”

尽管如此，我还是用尽了力气叫嚷着，越喊越焦躁，声音颤抖。

起来，起来，起来。

拜托了。

别死。

向葵的脸瞬间浮现，又消失。

“巫净！”

不管我怎么叫喊，巫净还是没有醒过来。我抬起的手臂已经麻痹了，双腿的支撑力已经快到极限了。我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放弃，露出血管的手臂更加用力，重新用力站稳了脚。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大树的重量突然增加了，使我的一只膝盖直接跪摔地上。我正想着到底怎么回事，我的额头碰到了什么潮湿的东西。

我带着不祥的预感，伸长了脖子，抬起头。贴在我额头上的是长长的黑发，我的眼睛无法离开飞入视野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女人……是个女人。

我举着的树上坐着一个女人，脸就在正上方。那是一张像巨大的气球，膨胀得几乎不可能的丑陋的脸。

“啊——”

女人露出浅浅的笑容，抓住尖叫着的我的头，竖起锋利的爪子。由于失去了重量和力气，大树一下子往下掉。

我想要挣脱女人的手，乱甩脑袋，可是抓的力气太大，怎么都甩不开，我越甩指甲就抓得越痛。她抓住我的头，让我仰视她的脸。用没有牙齿的嘴告诉我可怕的事情。回过神来，双腿也感到隐隐作痛，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心思去确认。

为什么?

不是说有护身符，就不会受影响吗，为什么还这样？我想起了刚才摔倒的事，难道是那个时候护身符摔破了吗？

只有这个原因了，不然怎么会变成这样。

女人的力气太大，脖子上的骨头发出遍及全身的悲鸣。

即使反抗，也和上次一样，纹丝不动。可能是死在树海后停留了很长时间吧，和周围的幽灵完全不同。还是树海让它们的力量变得强大了呢?

不管怎么说，这样下去别说救巫净了，连我自己的头都没有了。

必须想办法。即使我这么想，在双手被卡住、脚踝被抓住、头部不能动弹的状态下，也无能为力。在这种状况下，我的听觉却异常正常，不断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声音。有什么东西靠近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的声音，有呻吟的声音，有叫喊声，有模糊的声音......

我使劲转动眼珠，看向视野的一角。一群黑影正从黑暗中直线朝这边走来。被树海束缚的亡者们，

吸取生者的生机，让他们遭受和自己同样的遭遇。这样就会产生很多牺牲者。而这个牺牲者，又会让下一个牺牲者......

我切身体会到了其中的含义。深入到这种深处的我，简直就是绝佳的猎物。亡者们就像集体行动的食肉兽一样慢慢靠近，很快就到了这里。

出发前王波担心的表情在脑海中闪过。但是，一切都晚了。

不要，不要来，不要来。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恐慌超过了极限。

我全身的力气终于耗尽，被女人压着的大树压垮了。我瘫软在地，被掉落的大树和地面夹住。我做好结束的准备，用力闭上眼睛。

下一瞬间，我感觉受到了冲击。树确实沉重地压扁了我，可是，地面上有些微的缝隙，没有被夹进去。

为什么？我全身无力，应该没有支撑这棵大树的力量。我吸着鼻涕，抑制住恐惧，微微睁开一只眼睛。

从大树下伸出的另一只手臂，用力地接住大树，维持着缝隙。而那只手臂的主人。

“啊，巫净!”

他一边咳嗽，吐出大量污水，一边用惊人的力气把树往上推。

巫净调整着姿势，想要用双臂把大树抬起来。我也加入其中，把碍事的推开。我们俩发出大猩猩般的怪声，终于成功从大树下爬了出来。

巫净浑身是血，伤痕累累，但还是擦了擦嘴角，一脸凛然，用力把屁股着地的我拉了上来。

这家伙，真的复活了。

“太好了!总算恢复原样了!”

巫净慢慢恢复了健康，扭动着身体做伸展运动，我抓住他的双肩，半趴在地上诉说自己的想法。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真的很抱歉!我醒了迟了点!”

“我真的都快要放弃了!”

“多亏了你的帮助，非常感谢!”

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会死的。巫净笑着说了一句很滑稽的话，捡起了地上的钉子球棒。

巫净完全复活是值得高兴的事，但不能忘记的是眼前面临的这种危险状况。因为包括刚才还贴在树上折磨我的女人在内，到处都有无数的恶灵包围着我们。

“怎么逃?”

面对畏缩着后退一步的我，巫净不知为何笑着这样回答。

“逃跑?不，没有那个必要。我会一个不剩地，把他们打飞!”嘴角上扬的巫净反而向前迈出了一步。

“我是专业的退魔师，我的工作就是把恶灵轰到应有的位置。接下来交给我吧。”

说完，巫净用脚在泥泞的地面上画着什么。

“第一的退魔师巫净，从现在开始将全力战斗!”

面对大群恶灵，他毫不畏惧，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完全看不出是濒死的人类。

充满自信的背影，凛然的声音，巫净散发出的气场让我全身颤抖，而我却蹲在旁边，什么都做不了。

“我要开始了，你可别吓瘫了。”

巫净说完，把手伸进怀里。拿出来的是两叠比他的连帽衫还要红的、血色的纸张。巫净把它高高抛向空中。

“这……这是？”

散落在空中的众多红纸，随着巫净的呼喊，飞舞在空中一齐改变了形状，变成了同样的一个个纸鹤。

我张着嘴，被夜空中上演的魔术吸引住了。这就是所谓的退魔师吗?这就是巫净的力量吗？

但是，纸鹤们在空中优雅地飞舞之后，不知为何，仿佛失去了力量一般，随着重力直线倒向坠落。

咦？觉得奇怪的似乎不止我一个人。看着哗啦哗啦从天而降的纸鹤，巫净也歪着头叫了起来。

“怎么了!”

糟了，巫净捂着嘴大叫。下一瞬间，那家伙说出了荒唐的话。

“完了，前一天的雨把纸淋湿了，这样就没法用了。”

看到巫净露出这样的表情看着我，我忍不住举起了拳头。

“你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