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无题
本以为我们会命丧与此,蒙面人的队形却乱了,原来有两女子从蒙面人后方杀了出来,她们身手极好,几乎一刀一个蒙面人,其中一个力大无穷,直接将死去的蒙面人举起,径直扔到蒙面人的队伍里,让他们更加手忙脚乱。
此时我已经跟李越青四人汇合了,我也看清两个女中豪杰的真面目,果然是宁慈和月娘。
宁慈从地上抓起两具尸体,挡在我们身前:“你们快走,我来断后。”
月娘把刀别在腰后,又从腰间掏出了巴掌大小金属物体,站在宁慈身侧,道:“我来给你打掩护。”
说完,便举起手中之物,做出瞄准姿态。
我一面跑,一面意识到这竟是一把枪,并非我所见过的火铳,而是美剧里十八世纪比较简陋的燧发枪,其射程、威力、精度、稳定性等远超火铳。
在家宅了五年,外面却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我们的时代早已结束。
只是我们几人还没有跑到巷口,一群黑衣人迎面而来,见到我们如潮水般分成两队,一队举着盾牌将我们严严实实地护在中央,一队径直朝着蒙面人杀去。
黑衣人武器精良,武器确实五花八门,有的佩剑,有的张弓,还有的拿着燧发枪,形势顿时发生了逆转,蒙面人很快就溃不成军,抛下武器开始逃命,但是黑衣人却没有放他们一条生路的意思,继续穷追不舍。
随着黑衣人追着蒙面人跑出了巷子,整个巷子顿时安静下来,我们几个才从惊魂未定之中清醒过来,互相打量几眼,正要开口说话。
围住我们的黑衣人却现出个口子,我顺着缺口看去,只见赵旭神色严肃,大步朝我迈来,目光在我身上环视了一圈后,神色略有一丝放松,对着我点点头,便移开了视线,朝着巷中看去,眼底有心痛和震怒。
跟着他的目光,发现他看得是先前跑出来的黑衣人,他们为了给我们争取逃跑时间,与蒙面人一直拼到了无力再战。
此时赵旭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沉着冷静地对眼前的境况进行了部署,跟在他身后的汪静和宋琛分别领命走出巷子。
很快他们带着一大队人马涌了进来,他们训练有素,分工极为明确,有的救治伤者,有的清理尸体,有的破门而入,有的采集现场的武器和血液……
我和林思苑等人做不到干站着,也冲过去帮忙。
到收尾之际,宋珩喘着粗气匆匆赶到,赵旭眉头微拧,淡淡瞥了他一眼,宋珩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不悦,焦急地朝我走来。
我正要对宋珩说,我没事儿,不用管我。
只见李越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捞起宋沣,塞到了宋珩怀中。
宋珩推脱不及,正要把宋沣交给紧随其后的张锦,哪知受到惊吓的宋沣见到宋珩,抱着他的脖子死死不肯撒手,小脑袋埋在他胸前哇哇大哭。
望着眼前父慈子孝的一幕,千般滋味从心头涌过,我若有所失地别过眼睛,却刚好与林思苑视线相对,她的眼里没有得意,也没有往日的偏执,只有深沉的平静。
很快林思苑就转过了脸,不再看我,快步走到宋珩父子身边,厉声道:“宋沣,下来!”
说着便伸手要接过他,宋沣紧紧抓着宋珩的衣襟,傲娇地扭脸,留给林思苑一个后脑勺。
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又看向形单影只站在一侧的宋沛,那与宋珩愈发相似的面孔,紧紧抿唇,说不上是什么表情,他也转头看向我,与我目光相撞的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深深的难过。
我正要扯出个笑容安慰他,突然一道黑影把我扑倒在地,紧接着耳边顿时嘈杂起来,有惊惶的叫喊声,孩童的哭泣声,伤者的惨叫声,子弹的上膛声……各种声音相互交织,一股脑地往我脑中钻去,又渐渐消失远去,最后耳边只剩赵旭的嘶嘶抽气声。
我挣扎着从赵旭的怀中钻出,却发现衣襟已被鲜血浸透,再看向赵旭之时,他脸色惨白,神色痛苦不堪,右手正按在左胸,鲜血从他的指缝不住地溢出。
好在此时杀了个回马枪的蒙面人已经彻底被消灭,我拨开赵旭的手,撕开他的衣裳,伸手按住他的伤口,还好中弹位置距离心脏还差几厘米,于性命无碍,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霍良拎着医疗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赵旭身侧,用镊子夹着沾了酒精的棉花,清洗他的伤口,打算开始准备手术取弹药了。
由于还未打麻药,赵旭疼得面目扭曲,嘴里还嘟囔着些什么,我凑近听了听,原来是痛死老子之类的,里面还夹杂着些经典国骂,正哭笑不得之际,他却趁我靠近,抓住了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
我用余光环视了周围之人,发现大家都只是担心焦急地盯着赵旭的伤口,目光丝毫没有分给他那不安分的手。
我不由捂脸,你们的演技太差了,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众目睽睽之下,我欲挣开赵旭的手,又怕扯到他的伤口,犹豫之间,不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惊呼:“林姨!”
我听出是宋沛的声音,脑海中立刻闪过林思薇的脸,心中升起不详之意,赵旭也猜到了什么,松开我的手,气息虚弱道:“过去看看吧。”
“圣上,我去去就来。”我从地上爬起,胡乱地点点头,看了赵旭一眼,便赶往宋沛的方向。
等我赶去的时候,林思薇平躺在地上,鲜血从嘴角不断冒出,双眼失去往日的神采,逐渐变得黯淡起来。
“大小姐,她被击中了肝脏……”王春花对着我摇摇头,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我喉头不由发紧,看向神色凄怆的宋沛,他正在跪在林思薇的身边,流着泪替她擦去嘴角的鲜血。
“李素娥,我知道你有方法可以救她,这里一地的刚死之人——”孟青平径直向我冲来,隔着衣袖,捏住我的手腕,在我耳边低声道,语气竟有一丝恳求。
宁慈沉着脸,将他扯开,反手甩了他一个耳光:“素娥五年未拿手术刀,早已生疏,怎么救得了她!”
我知道孟青平的意思,他不是要我亲自救林思薇,而是要我讲出器官移植的关键之处。
孟青平甩开宁慈,见我沉默不语,满面阴鸷地盯住我:“李素娥,你们新医难道天生就精通外科手术?你们能用逝者的遗体练习外科手术,为何就不能用来救人?”
“孟青平,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难道在活人身上练吗?”王春花呸了他一口,愤怒地继续道:“你也少在这里混淆视听,一旦开了这个口子,用得就不只是死人了。”
“从新医流行的那一刻起,口子就已经开了,现在研究最深的不都出自你们辽东一脉吗……”
我低头看着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林思薇,又望向宋沛祈求的眼神,前世十岁那年的记忆却不断在眼前闪现。
陆誊十五岁时,得了白血病,养父母不知通过何种手段,将我和陆誊配型成功,恳求我爸妈同意我为陆誊捐献骨髓。
我爸妈知道我身体特殊,怕暴露我的情况,加之我年仅十岁,就坚决不同意。
然后养父母开始各种威逼利诱,最后我爸妈实在承受不了,在车上开始争吵到底要不要屈服,还没吵出结果,便与一辆货车迎面相撞,因此我成了没有父母的孩子。
由于我身体虚弱,达不到为陆誊捐献的标准,养父母以各种方式逼我养好身体,我知道父母因他们而死,就硬气地不配合。
可仅仅坚持了一个月。
亲戚的冷言冷语尚可忍受,只是饿肚子的滋味儿实在难熬,孤儿院大孩子的拳头也着实有点硬,我有些理解那些“自愿”卖肾的人。
于是我很没有骨气地屈服了,乖乖养足精神,锻炼好身体,以最好的状态给陆誊捐髓,所幸陆誊只需要骨髓,难以想象他需要的是别的零件……
前世法律完备,物质丰富,尚有人铤而走险,而大周境内还存在卖身契的世道里,我太明白躺在病床上,只能任人宰割的滋味了。
“孟大人若是信得过在下,就让在下来试一试吧。”正在僵持之间,霍良走了过来,见我惊疑地望向他,淡淡笑道:“圣上听到孟大人心绪激动,要我过来看看,是否可以帮得上一二。
至于李娘子——早就没了新医资格证,还是不要在此处碍事了。”
我拉住霍良的袖子,内心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地盯住他。
霍良低头,看着我的眼睛,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顾虑,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万事总会向前发展,时代不会等任何人。”
“可是发展的代价,却要被时代抛弃的弱者承担。”我死死地揪住他袖子,问道:“难道你就没想过,你或许也有沦落到弱者的那一天?”
霍良坚定地拂开我的手,面无表情道:“我会努力成为强者,或者死在成为强者的路上。”
我失魂落魄道:“说的轻巧,世人大多都是平凡人,光活下去就需要拼尽全力,哪里有那个条件和机遇呢。”
“如果你真的可怜劳苦大众,那就去为改变世道做点什么,让世道容得下更多的强者,让更多的百姓强大起来,不再愚昧无知,不再任人鱼肉。”霍良换上了王春花递过来的手术服,略微停顿后,又补充道:“就如同姜侯爷和李素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