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菩萨蛮

武林大会召开在即，各路英雄将聚集一处。

“我们天山派就是厉害，还没到武林大会，就已经有人上赶着来比试了。大师兄，你说今天会有多少人在山下堵你？”潘玉看见坐在院里擦拭剑的匡连海，想到近日里热闹起来的山门，觉得很是激动。

“不知，不过是切磋一下，刚好也提前了解一下各门派的招式路数。”匡连海看她说的高兴，也跟着笑起来。

“别的我不知道，反正大师兄你那么厉害，很快就能成为名震江湖的天山大侠了！到时候我就能四处和人炫耀了，我大师兄可是天山大侠！”潘玉靠着树干，看着头顶晴朗的天空眉飞色舞的憧憬着。

“小师妹，你有这个功夫夸赞我，不如花些时间来练练功，天山上的野狼都比你勤快。”

“大师兄！我不和你计较，你们每次都嘲笑我，还是小师姐好从来都不嫌弃我。今日我不练功，我要和小师姐一起去后山捉鱼去。”

“去捉鱼？”

“对啊，小师姐说你们最近都辛苦了，尤其是大师兄你，要吃些好的补一补。小师姐可真是心思细腻又温婉体贴。唉，我爹要是有她那样的女儿做梦都能笑醒，小师姐家里肯定也特宠她，每次她下山取家书，都能带回来些好东西。”潘玉越说越羡慕。

匡连海听她说起青欢，神色变的柔和，眼里盛着温柔沉溺的笑意，只是听见潘玉继续说起青欢的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意又淡了，整个人又沉静起来。

他收剑入鞘，起了身看着依然懒懒散散靠着树干揪树叶子的潘玉。

“不是说要去捉鱼，还在这里磨蹭。你小师姐还在屋里，你不去叫她。”

“咦，大师兄你也要同去吗？”

“只你们两个，我不放心。尤其是你，惹事精。”她要是在后山闹腾出问题，青欢一个人哪能管得住，若是出事青欢免不了跟着被责罚。

“好吧好吧，大师兄你真是操心操碎了。”潘玉一听大师兄也要跟着，就觉得束手束脚起来，但她又想去后山玩，便嘟着嘴往青欢屋子去了。

青欢也早就起了，只是在穿衣时觉得肩胛处有些疼，她伸手摸了摸，有几个小包，不摸还好，一摸火烧一样刺痛。

“嘶……”她起身坐到梳妆台前，一边嘶气一边努力去看那模糊的铜镜，但是又看不清楚什么。隐约知道是什么情况，又不敢确定。

正这会儿，就听见潘玉喊:着小师姐，你起了吗？我进来了！

青欢回一句进来吧，可没有时间转头看她。

“玉儿，你过来一下，帮我看看这里是怎么了。”

潘玉一听她叫自己，都忘记把门关上，随手带了一下就跑到青欢跟前。

“来了小师姐，你这是被什么咬了吗？怎么一片红红的小疙瘩，说是蚊子叮的也不像啊，连起来一片，像是什么东西划过然后带出来的。”

“嘶，轻点儿。”潘玉伸手一碰，青欢就疼的蹙眉。

“很疼吗小师姐？”

“嗯，就像被蝎子蛰了一样疼。”她听潘玉说的，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昨日夜里风大，她想到屋后还晾晒的草药爬起来收，为了抄近道就贴着墙根走，大概是那会儿被墙角人高的荨麻草给扎了。当时不觉得，现在穿衣觉得疼了。手臂也疼，手臂上好像也有些。

她叹了口气，也不是第一回了，山上荨麻多，院里也有混着杂草长的，平日里避着走，没想到昨晚还是中招了。

她和潘玉解释“应当是让荨麻草扎出来的。”

“啊，那怎么办呢？有没有什么药之类的。”潘玉看着青欢那光滑白皙的皮肤一掐好似能出水，现在肩胛上却红了一片，好生可怜。

“我没有别的不适，不是太严重，忍一忍自己会消。那铜盆中还有清水，玉儿，劳烦你打湿了帮我擦一下。”青欢说着把手边的丝帕递给她，冰敷一下能镇痛。她又将拢着衣衫的手松了松，露出整片后背方便潘玉帮忙擦拭，否则衣服可能要弄湿了。

潘玉看着自己的小师姐轻轻褪下衣衫，身上只有一件水绿色的小衣，细细的丝带绕过纤细优美的脖颈，肩胛骨下方近腰处的丝带轻轻打着一个结，遮住身前一片旖旎风光。

若只单看那雪白滑腻的香肩玉背，那些扎出来的红疹倒成了点在上面的红梅。浅绿的衣衫堆叠在腰处，一弯纤柔曼妙的腰肢若隐若现，如同被碧色莲叶遮掩着的白玉嫩藕一般。

饶是潘玉同为女子，都没忍住的咽了咽口水，挪不开视线。

“水不要拧太干了。”

“好，小师姐你忍一忍。”潘玉听了定住神，赶紧伸手拿过帕子，放入一旁的铜盆里，凉丝丝的水浸透帕子，她稍稍一拧，便转身敷在青欢身上。

“嘶……”

“小师姐，我下手重了吗？”

“不，是太凉了，不过这样就不疼了。”

屋里的两个人，一个忙着忍痛，一个忙着轻手轻脚的帮忙冰敷患处。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外的人。而他自己，却像是惊醒一般落荒而逃。

匡连海站在院中的榆树下，平复着心绪。

方才小师妹进了青欢的屋子，许久不见出来，他不过是要去叫她们的，却不曾想……

刚才的一幕幕还在眼前，清晰到他还记得她慢慢褪去外衫，那随意挽起的乌发有几丝滑在肩头，又蜿蜒的垂落在细腻如凝脂的玉背上，随着她的动作，肩胛骨如微微振翅的蝴蝶，在人的心尖上震颤着……

太阳穿过树荫撒在他的脸上，他用手挡住眼睛，不是为了挡太阳，想要把刚才所见从眼中抹去，可这不过是徒劳，他的心里已经被刻下深深的烙印。

心跳的剧烈，燥意不受控制的从胸腔蔓延，那一直压在心底的隐秘思绪再次暗流涌动。

“大师兄！你在那儿做什么啊，我们出发吧！”

潘玉的声音，把匡连海拉回了现实，眼中明暗不定的情绪立刻被他压下来。

他神色如常，带着笑意回身，一眼就落在了青欢身上。那一袭浅绿色的衣裙，裙角随风蹁跹，眸光扫过她肩头时又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的挪开了视线。喉头滚了几滚，才看着潘玉平静的开口。

“怎么这么久？”

“小师姐让荨麻草扎伤了，我帮她用清水敷了敷，耽误了些时间，现在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潘玉不知他刚才在门外，便解释了一遍，挽着青欢的手臂高高兴兴准备出发。

“大师兄也同去吗？”青欢知道匡连海最近很忙，所以最近也没打扰他，听见他似乎要同去，心里很欢喜，看着匡连海展颜一笑。

“对啊，大师兄说我会惹事，不～放～心～所以要去，我怎么会惹事，难道我会把后山掀了嘛。”潘玉说着还朝匡连海做了个鬼脸。

看着青欢的笑颜，匡连海又想起刚才，心跳的厉害，此刻完全不敢直视青欢。

“我突然想起今日还有事，你们自己去吧，路上当心，也不要往深处跑。”

说完这话，他转身往武场去了，头也不回走的干脆利落。

青欢脸上的笑意随着他转身慢慢散去，她觉得有些失落，还有……难过。大师兄他如今，为何对自己显得那样疏离，连对视都不愿了。

“玉儿，我是不是让人觉得不喜。”

她转头看着潘玉，俏丽又满含朝气的脸，明眸善睐、唇红齿白惹人喜爱。大师兄也像其他师兄一样，还是喜欢像小师妹这样活泼开朗、鬼灵精怪的姑娘吧。

“怎么会！我最喜欢小师姐了，小师姐你知道吗，可惜我不是个男儿身，不然我一定娶你回家，唉，我也没个兄弟，不然你做我嫂嫂也好啊。”

潘玉想到刚才离艳若桃李的小师姐那么那么近，她是个姑娘都想在她脸上香一口，也不知道以后是谁家的福气。这样想着，她挨着青欢更近了，嗯，小师姐身上草药的味道都那么好闻。

…

之后一连几天，匡连海都躲着青欢。

青欢本就性子敏感，旁人对她与往常一丝一毫的不同，她都能感觉到，更何况是她最喜欢的大师兄。

越是觉得他在躲自己，青欢就越想凑近他，她想确认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或者，为何大师兄突然疏远自己，若他是因为小师妹……那以后她会主动离着他远些的。

在练武场上，她又一次主动的靠近匡连海，递过一碗凉茶后试图和他说几句话。可匡连海只是微微点过头，凉茶一饮而尽后又上了武台，和二师兄比划起来。

被抛弃的感觉许久不曾有过了，突然被在乎的人这样对待，青欢终是没忍住，红了眼眶。怕让别人看见，她收拾好桌上的茶碗低着头出了武场。

匡连海一直都注视着她，见她离开后，也不再和林鹤纠缠，抽身一剑就挑飞了林鹤手里的剑。在林鹤又被碾压的哀叹声里，他一直看着青欢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大师兄，你最近对师妹怎么那么冷淡啊，师妹她好像不开心了。”林鹤捡起自己的剑，凑到匡连海身边。

冷淡？根本不是冷淡。

打那天起，他夜里总会做梦，梦里的青欢总是在他怀中或是……身下，肌肤相亲、唇齿相贴无比亲昵。师妹眼中含情带怯……而他，根本不能控制本能。

梦里的荒唐让他欲罢不能，以致于梦醒时分，一切虚妄的怅然若失之后，涌上心头的是对自己的鄙夷，对青欢亵渎的不耻，以及——心有不甘。

每时每刻，他都想靠近青欢，靠近近乎是梦一般的美好，那种情愫绝不是师兄妹间的同门之谊，不是师兄对师妹的喜欢。

他想拥有青欢，可又不敢拥有青欢。

他曾无意听见过师父与师妹的谈话，那是青欢归家过完生辰之后，师父对她说：你出身名门，日后总归要离开山门。

再后来的话，他听不清了。可他知道，青欢与他大抵是云泥之别。

“是我的问题，武林大会在即，最近总是莫名焦躁。等武林大会后，我会同师妹赔罪的。”他要拿下武林大会的头筹，这样才有机会离她更近些。

“啧，也不知道师妹为什么那么喜欢黏你。”林鹤看着依然冷冰冰的大师兄摇了摇头，拎着剑又去找师弟们对招，找自信去了。

～～～

“小师姐，大师兄他实在是太厉害了！这已经是他连胜的四十多场了，天山大侠的名头大师兄稳稳拿下了，我觉得接下来大师兄还会继续连胜！”

潘玉兴高采烈，好似连赢四十多场的人不是她大师兄，而是她本人。

“好啦，这是大师兄应得的。不过我也相信，没有人能比得了大师兄。”青欢看着下了比武场后就被一群武林人士围作一团的匡连海，周围的人或恭喜、或钦佩、或攀谈好不热闹。

既替他感到高兴自豪，又觉得有些失落。

大师兄已经不是属于自己的大师兄了，以后他会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名震江湖也不过是时间问题，那时候他应该没有功夫关注她了吧？

其实，他已经开始疏远自己了，不是吗。

“哎呀，以后就可以借着大师兄的名头闯荡江湖了，我是天山大侠的小师妹，谁不得高看我两眼。”

潘玉可没青欢那么多愁绪和黯然神伤，想到以后靠山更硬了，正高兴呢。

两个人各想各的，突然有人叫了青欢的名字。

“青欢妹子？”

“李大哥！你也来参加武林大会吗？”青欢看着走到自己跟前戴着斗笠的黑脸汉子，看到他的脸不由得惊讶了一下。

“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哪里有这武学，只是来凑凑热闹的，对了！这两日你可有时间？前阵子你父亲写了信托我送你，按时间来说，下个月我给你送去，不过既然见到你了，不如这次就给你。对了，上次你托我找人做的东西，我也给你带来了。”

“好，劳烦李大哥了，这两日，我也都在此地。”青欢笑着应下，心道爹爹这次这么早就写信来，许是有什么高兴的事，莫不是阿兄回来了。

匡连海正应付着江湖各派的交谈，也时刻注意着青欢那边，师妹们太过惹眼，尤其是青欢，这些时日，他私下里已经收拾了许多打师妹主意的江湖弟子了。

那些人如同苍蝇一般惹人厌烦，就他们也配在师妹面前转，他想快些结束比试，早日回山门。

而看着青欢和人交谈，脸上带着笑意，他顿时觉得焦躁不已，无心再和这些人周璇。

“匡兄。”一个背刀客挡住了匡连海。

急着去找青欢被人拦住，匡连海皱了皱眉头。

“在下刘振彪，匡兄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实在让在下佩服。我与匡兄一见如故，匡兄可有时间酒楼一叙。”

“刘兄，此刻有事，不能赴约了。”匡连海回了一句，但并不打算赴约。

正要让过离开，又被那人拦住。

“匡兄，我见匡兄十分在意那位姑娘。匡兄如今正是崭露头角之时，若想得姑娘芳心，功成名就机会才更大些，不是吗。”

匡连海此刻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人，他关注自己如此之细，是想做什么。

第二日，青欢取了书信，其中有一封居然是爹爹给师父的。挺难得，爹爹会给师父写信。她想想，不如等回了山门，将信送于师父手中，再一起拆信，说不定还能问问师父那封信里爹爹都写了什么。

按捺下想拆信的心思，青欢安安分分的看着师兄们在武林大会上比武，直至结束，大师兄连胜五十场夺得头筹。

大家都高兴坏了。

青欢自然是高兴极了，但想到大师兄刻意的疏离，她不想惹他生厌，只是和其他师兄一样笑着和他道喜，没有过分靠近。应该是喜悦的气氛烘托着，大师兄朝她笑起来，一如从前那般。

匡连海本想趁此伸手摸一摸她的头发，潘玉却突然蹿了出来，高兴的喊着我师兄是天山大侠！

看着小师妹高高兴兴围着他又蹦又跳，青欢往旁边退了退，垂下眸子，压下了眼中的情绪。

回到天山派，青欢迫不及待的抱着自己手里的信，去寻自己师父去了。

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手里的信，是在向她发出下山的信号。

她得下山，哪怕多一刻，她都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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