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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闻讯到

安葬了梁五子等死难者的第二天,梁大子就离开落石堡。

虽然失去亲人和同袍很伤心,但身为北境的主帅有各种事务要处置,有军心民心要安抚,太多事要做,没时间沉浸个人伤怀。

梁大子离开后,其他梁氏兄弟也都有自己的驻守职责,也紧跟着离开了。

霍莲没有离开,没有人敢问他为什么,更没有人敢催他离开。

梁大子没有再安排新的将领来落石堡,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因为什么,落石堡这边就这样无主将地扔着不管了。

不过这些事墨门也不理会,墨匠们修补北境长城没有受到影响,安安稳稳顺顺畅畅地进行着,这个月第一阶段的大修就要完成了。

陈十的伤也在痊愈,已经能恢复走路了,小女也没有再昏睡,更没有要把他再扔进铸造池,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好,只是这个霍莲总是时不时就冒出来,让人糟心!

“先前囚禁你,不让大家见你的事还没跟他算账呢!”陈十咬牙低声说。

当时他伤重昏迷没办法过问,后来么,七星解释了霍莲是在给她治伤,这件事也就算了。

但这不表示他就原谅霍莲了。

“有伤兵营,有军中大夫,咱们墨门又不是没人,他关着你干什么,外边都传成什么样了!”

陈十愤愤,然后又啐了口。

“该死的梁六子!”

梁六子大嘴巴传出去霍莲带了爱宠,所以七星走在霍莲身边,尤其是还住在一起,自然会被认为是霍莲的爱宠,墨门的人还好,知道是掌门,但总跟霍莲一起,难免也会觉得奇怪,生出一些不好的揣测。

此时此刻随着霍莲出现,各处的视线都看过来,然后又跟着霍莲凝聚到七星身上。

陈十从阿猫手里抓过拐杖一顿,挡在七星身前,看向霍莲。

“霍都督来有什么事?”他喝道。

霍莲说:“没事。”

陈十一时无语,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霍莲,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霍莲笑了:“你说什么胡话呢?我是都察司,你们是墨徒,我和你们怎么井水不犯河水?这大周天下,不拘什么水,我都察司都要犯的。”

陈十瞪眼,这狗东西说得都不是人话!

七星在后笑说:“是我找他有事。”唤阿猫,“你看着陈堂主让他按时服药。”

阿猫响亮应了声“七星姐姐放心吧,我会盯着陈石头!”

陈十哎哎几声,也拦不住七星跟着霍莲走了。

“说我说胡话。”他在后呸了声,“你呢,墨门的掌门找你有事,你就来了啊,你这不是说胡话,你这是办湖涂事!”

阿猫在旁摆手:“陈石头你就别唠叨了,掌门想见谁见谁呗,管它是什么人。”

陈十转头敲她的头:“还有你,喊我陈堂主,陈石头是你喊的吗!”

说到这里突然更难过,看向前方跟着霍莲并肩而行的七星。

“小女都不喊我石头,喊我堂主。”

明明小女才是亲人。

她对他也很亲,听到他出事都急得信了父亲当年说的鬼话,但她对他又好像很生疏,一点也没有小时候那么亲近。

反而跟这个霍莲倒是很亲近。

前方并肩而行的两人忽地面对面说了什么,然后七星笑了,而霍莲则转过头继续看前边。

陈十再次呸了声,又皱眉。

这狗崽子不会真起了色心吧?

......

......

七星是问霍莲最近朝廷对北境长城修缮可有过问的心思。

霍莲听了没有直接答,而是问:“刘大人怎么说?”

这是故意说朝里有刘大人,还问他做什么,七星忍不住笑:“刘大人说得是自己的心思,霍都督你呢说得是整个朝廷的心思,不一样。”

“你要问的是皇帝的心思罢了。”霍莲说,看向前方。

在行走间,一个都察司兵卫上前,递过来薄薄的信报。

兵卫也不说话,霍莲也不问话,伸手接过看了眼。

都察司的各方信报就是这样随时随地不停的传来。

七星在旁探头来看。

霍莲已经移肩避开:“非礼勿视。”

七星一笑:“这次真不是要问皇帝的心思,除了皇帝的心思,朝中官员们的心思,对北境长城的修缮也很重要,任何异动,都会影响。”

霍莲看完了信收起来:“上次信报进京,朱川回信说了,陛下很高兴。”

他说到这里停顿下。

七星看着他,神情询问:“皇帝高兴不一定就是好事?”

霍莲点点头,除此之外,还有些什么不对。

没说皇帝会如何定论。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一是皇帝本就不喜欢表露真正的心思,再者太仓促,朱川的信报送的很频繁,几乎是一日一报,上句话问了就立刻报过来,下句话可能要第二天才紧跟着送来,皇帝听了消息,做出了反应,但还没做出决定。

霍莲说:“北海军的捷报,斩杀的夷荒人头颅送到京城,算着世间结果该出来了。”

皇帝的心思都察司立刻就能知道,也会把信报立刻送来,想必在路上了,明后两天就到了。

七星点点头,问:“你吃过饭了吗?”

虽然已经习惯这女子随时转换话题的毛病,但,转的真是越来越轻松了,霍莲看她一眼:“七掌门又想吃什么?”

“先前茶啊,炒面啊,蒸饼啊,都吃过了。”七星板着手指说,“还有什么好吃?”

这个女人真是,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意,但又对什么都很感兴趣。

“七星小姐,这里是边境,朝不保夕,物资贫乏,能有什么好吃的?”霍莲说,“果腹而已。”

说到这里他还是看向前方,其实他对这里也不熟了,这么多年未回,人事变换,那些曾经的......

看向寨堡外,几棵大树下,一张幌子随着风飘动。

霍莲的嘴角抿了抿。

“那边有家酒棚。”他说,“酒很一般,但大锅里卤肉丸,我当年....”

我当年三个字滑过嘴边,霍莲的声音微微顿了顿。

他已经很久不说当年了。

没想到说出来,也没什么感觉。

“你当年吃过吗?”七星问。

霍莲看着前方:“我当年,年纪小还不能饮酒,又馋,常来吃卤肉丸,因为肉丸用酒炖的,吃起来,就当喝酒了。”

好吃不好吃,早忘记了,只是留在记忆里这一刻,很美味。

“尝尝去。”七星说。

霍莲看着她:“你为什么对吃这么感兴趣?”

七星一笑:“他不是跟你说过吗?要我好好活着,这就叫好好活。”

他,指的是谁,不提名字,霍莲也立刻明白。

一天到晚吃吃喝喝,就叫好好活?

一天到晚行走在生死边缘,倒不提是不是好好活?

真不知道她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

“我可不是乱七八糟。”七星听到他说出来,笑着一指他,“你才是乱七八糟。”

说到这里又眼睛一亮。

“我们也是乱七八糟啊。”

她叫七星,名字里也有七字,霍莲失笑:“谁跟你乱七八糟。”说罢越过她先酒棚走去。

“你跟梁七子一起作战。”七星在后跟上,说,“我们也是啊。”

是又怎么样,也做一面乱七八糟旗举着吗?霍莲抿着嘴,似乎看到了身后飞扬的乱七八糟旗帜,再忍不住笑起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样子!

.......

.......

陈十一直坐在伤兵营外,还好没多久看到七星回来了。

“回来了。”他高兴地站起来相迎,“正好吃饭。”

七星笑说:“我吃过了。”

陈十嘴角垂下来,跟霍莲那个狗东西吃的吗?他忙诚恳叮嘱:“外边饭菜别乱吃,天又热....”

七星将手里的小陶罐举起来给他:“我也给你带了。”

陈十顿时眉开眼笑:“.....伤兵营的饭菜我都吃腻了。”

还是他的小妹啊,惦记着石头哥哥的小妹。

刚伸手接过,越过七星看到霍莲又来了。

“怎么又来了!”陈十拉着七星就要走。

“七星。”霍莲已经喊了一声。

七星看向他,问:“怎么了?”

霍莲站定到他们两人身前,神情沉沉:“刚收到消息,对北海军论功行赏。”

朝廷的结果出来了是论功行赏,陈十和七星都有些高兴。

虽然这是毫不作假的胜仗,但能不能得赏还有些不敢确定,现在是再无忐忑了。

死去的兵将们也更安心了。

“还挺快的。”陈十高兴说。

按照朝廷的习惯,一件事吵吵闹闹来来去去繁杂,最快也要三个月半年,这才一个月就有结果了。

霍莲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说:“朝廷的钦差就要到宣宁城了。”

陈十更震惊了:“这么快!”

钦差都到了,那按照路途推算的话,朝廷的决议敲定的更早,应该是就在收到北海军的军报,缴获之后几天内。

这次真是罕见。

七星脸上的笑意散去,看着霍莲,问:“你,也刚知道?”

霍莲缓缓点头。

.......

.......

宣宁城外兵将涌涌,民众泱泱,看着城门前彩旗招展,无数的官员们。

宣宁城最近很热闹了,但今天更热闹,朝廷的钦差到了。

虽然风尘仆仆,但随行人员的气度穿着打扮依旧让边境的民众大开眼界。

“这些人真白啊。”

“他们的衣服上好多花纹。”

“那些人就是太监吗?”

到处都是嗡嗡议论声。

梁大子看着手持圣旨的红袍太监,高声道:“宣宁北海军安远卫将军梁大子恭迎陛下圣旨。”跪倒行礼。

宣旨太监含笑抬手:“梁将军请听旨。”说罢打开圣旨高声宣读,圣旨由翰林们拟定,辞藻优美,表明了听到胜战皇帝多开心,想到边民们担惊受怕的日子有多难过,最后邀请了满京城的民众观赏夷荒首级,颂扬北海军功绩,场面有多热闹。

听得梁大子激动不已,俯身在地哽咽。

但圣旨上并没有说对如何奖赏。

“梁将军。”宣旨太监收起圣旨,含笑说,“陛下感念此次大功,所以请将军们进京面圣,再行封赏。”

面圣的确也是奖赏的一种。

但.......

让所有的将军们都去。

梁大子叩谢陛下,又抬起头神情迟疑:“如今战事刚结束,夷荒人动向未明,我等离开,只怕边境不稳......”

宣旨太监一笑没有说话,从他身后响起洪亮的笑声。

“梁将军莫担心,陛下命我前来,暂代镇守。”

梁大子的视线看过去,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武将走出来,兵卫簇拥,飞扬着军旗,其上有鲜红的大字。

威远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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