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活人仪式

树林和废墟被群星投影出延伸开的灰绿色地带，我们花了许多时间才从这里穿过。

探照灯的光亮已经开始有一些摇摇欲坠，亏缺而诡异肿胀的月亮也攀登得还不够高，无法照亮整个地貌，导致还有许多漆黑的深渊坑底无法看清。

我突然意识到，在夜晚翻越高山实在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所幸从沼泽走出来之后的路程，坡度较为平缓，绵延起伏的榕树林所展现出的那种一成不变的单调让我隐约感觉到一些恐惧。

在后半截的路程中，几乎看不到什么尸体了，谭倩再次回到了树上为我们指路。大概是走了七八百米后，我们发现面前的路连同树林被一个巨大古怪的物体隔断，像是世界尽头的塔门，越过它便是永夜中的无尽混沌。

那东西直直的耸立在我们面前，在月亮投下来的光辉中闪烁着白色的反光。我很快便确认这只是一块非常大的石头。

不过，根据它的轮廓与位置，我清晰地意识到这并不是天然形成的。

虽然它无比巨大，但我非常肯定的相信这是一块经过仔细塑形的巨型独石。

它巨大的身躯必然经过手工的雕琢，甚至可能还被某些会思考的活物所崇拜。

枯萎的藤蔓与苔藓为这块巨石穿上了绿衣，我们本想花费一些时间绕过去，却在巨石的左下方发现了一处狭长低矮的通道，犹豫了一会儿，我们决定冒险走这里穿过去。

小安和马宁宁穿过去显得十分的轻松，到我和谭倩就有一些拥挤了，梁翰是最困难的，在洞里被憋得满脸通红，浑身都是擦伤，甚至最后出来时还是我们五个一起把他给拉出来的。

巨石后，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里面整齐地坐落着一排排的低矮土房，虽然破旧，但是并不破烂。

外围有一些用藤蔓把树枝简单扎在一起制作成的简陋支架，上面架着火把。这样的微弱火光把几排土房围绕其中，若以寻常的眼光来看，这里还的确挺像是一个普通的偏远村落的。

远处隐约地传来了模糊不清的腰鼓声，偶尔还会飘来一些令人血液凝结的骇人尖叫，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可以看到错落的土屋之间似乎透出了些许红色的火光。

“我和马宁宁在这里等你们吗？”

虽然冒着被留下的风险，但我还是不想踏足这块完全陌生又让人倍感压抑的地方。倒也不是害怕，我只是不想再让那个邪恶的媒介伺机篡夺我的身体。

“等谭倩回来再说。”

小安异常冷静，语气里透出一种和她长相完全不符的老成，黑暗里一个轮廓缓缓浮现，接着毫无声响地移动到了我们面前。

“42个，都是普通人，暂时还没找到，但目前的情况有点棘手。”

接着谭倩详细地跟我们描述了这里的具体布局，小安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拆了一个固定火把的架子，把其中两根比较粗的树枝递到了我和马宁宁的手上。

“一起走，记住，我没开口你就别擅自行动。”

……

我们一头扎进了黑暗，向着红色的火光与模糊不清的腰鼓声步步前进，谭倩穿行在屋顶之间，那里是她擅长的位置，我们蹲伏在一个离火光差不多只有几米的土房内，小心地打量着现场。

这个位置无疑十分危险，但可以看得异常清楚，所幸我们的动静被狂欢下的喧嚣所掩盖。

眼前是一副难以形容和描绘的骇人场景，地上燃烧着篝火，随着火焰的帷幕时涨时落，我们透过偶尔露出的间隙，看到篝火中央地摆放着一块圆整的石块，石块上则立着一尊可怕的雕像。

雕像和我们刚上山时看到的那个四足畜生一样，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节肢。只不过篝火中的这尊更加生动精致，雕刻技法更是高了不止一点。

一大群山民打扮的人，正病态地围绕着沸腾烈焰跳跃扭动，轰鸣咆哮的腰鼓，奏起沉闷怨毒的声浪。

突然，那些杂乱无章的吼叫声停顿了下来，人群自发地让出一条道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妇抱着一个婴儿，在众人的簇拥下，颤颤巍巍地向着篝火中蹒跚迈步。

老人像是对火焰没有知觉，只是她怀里的婴儿被热浪灼烧得嚎啕大哭。

她把婴儿放到了雕塑的节肢下面，自己，则虔诚地跪在雕塑正面。

老人的眼睛散发着异样的神采，围绕在四周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无数道狂热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老妇人的身上。

“我！朱桂珍！自愿成为宿的女儿！”

沉默死寂的现场环绕着老人枯木一样的声音，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都已经被篝火点燃，褶皱的皮肤被灼烧得露出了病态粉红的肉体。

她只是自顾自地，用手指在地上画着一些什么，但完全被火焰掩盖。

老人用嘶哑的嗓音，更加尖锐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句子。

“我！朱桂珍！自愿成为宿的女儿！”

她没注意自己整个后背已经被完全点燃，还在火焰中扭动着丑陋臃肿的胴体，脸上也露出了完全陶醉的表情，撕扯着嘴角，发出瘆人的惨笑。

空气里散发着一股让我作呕但是又让我熟悉的奇异肉香，老人歇斯底里地扭动着，冒着青烟，身体被烧得一丝不挂，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蠕动的粉人”。

“我！朱桂珍！自愿成为宿的女人！”

这一次，似乎因为喉咙被烧坏，她的叫声像是某种动物的吠叫，她吼完后，直挺挺地栽倒了下去，而就当我以为老人已经死透了的时候。

雕塑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