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自然。”他似乎知道纾意想问如何传信,便捧起盏子,长指在盏缘节奏轻击,不一会儿便有一位堂倌打扮之人接过那只茶盏,恭敬退下了。
卫琅明白她仍在好奇,便又解释道:“都在盏底。”
“那下一次……”
“我自然会提前让娘子知晓,娘子若是有什么想尝尝,也请告知在下。”用罢羹点后,卫琅又让堂倌装了几盒新鲜毕罗好让她带回府去,再替纾意打帘,二人登车回府。
“娘子,你觉得定远侯如何?”联珠在妆台前为自家娘子卸了钗环,她早就憋了一肚子事儿想问。
“温文守礼,腹有经纶。”样貌自然也十分俊朗。
联珠与缀玉相视一笑:“那这姻缘恩诰……”
纾意回头去看她们,眨了眨眼,自然不好说是在做戏,本就应允卫琅只有他二人知晓,且担心又传到阿娘耳朵中:“再说吧,来日方长。”
二人见自家娘子也不是不好意思的扭捏模样,一时也猜不中心思,便为她准备沐浴寝衣。
她沐浴后软软陷在榻间看着帐顶,睡意弥漫,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怎么知道我小名为絮絮?
林绮月心头乱跳,与萧家郎君分别后便连忙去寻张氏。
“阿娘,我今日同萧郎去清晏楼,遇见定远侯和西府那个了。”她有些惶惶,也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她可在萧家郎君面前胡说了什么?”张氏一听便提起了心,连忙拉过女儿的手问。
“那倒没有,甚至一副与我十分亲密的模样。”
张氏思索片刻,又问自家女儿:“你看她那副模样,可像是耀武扬威?或是想去大理寺……”
“并无,只是与我说了些衣料之类的话。”林绮月手心汗津津的,“竟像是将从前的事通通忘了一般。”
“她惯会作样子,从前便是被她那幅怯懦模样给诓骗了,还以为是多好摆布的。”张氏起身在屋内缓缓踱步,眉头拧着,“她可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咱们要做点什么才是。”
“阿娘,你还想做什么?”林绮月攥过张氏的袖摆,求饶似的摇晃,“咱们别去招惹她了,本就有把柄握在她手里,若是再失手,咱们一家子可都完了!”
“依我看,她今日与定远侯一同出门,不像是对婚约不满意的样子,咱们这也算成了一段好姻缘。”
“若是和她好好说说,再赔上些好东西,让她放过咱们便是了,这样两家都好啊。”
二娘子深知,自家娘亲请来强人挟制妯娌亲眷,又使迷烟这种上不台面的手段,放到哪都是罪过一桩,要是真的传扬开来,不仅安平伯府不保,自己这婚事更是泡了汤。
“聒噪!什么乌鸦嘴?你便知我此次一定会失手不成?”张氏一把甩开女儿攥住自己袖摆的手,面沉如水。
周妈妈在一旁听得也不敢乱出主意,自从定远侯醒来,她便在张氏处触了霉头,整日夹着尾巴小心伺候,生怕张氏一个不顺心便将自己赶走或发卖了。
她只敢小心劝慰:“夫人,二娘子说的不无道理啊,现下二娘子既已定下萧家郎君,咱们见好就收便是,别再……”
“你还有脸提?”张氏侧首冷冷横她一眼,教周妈妈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周妈妈不提替嫁一事,现下这定远侯定是月儿的郎君。
她嗫嚅着,壮了壮胆:“夫人恕罪!老奴也是为了小娘子好,如今安稳才是上策啊。”
“就算西府的想递状纸,也得有真凭实据才是。”
周妈妈伏在地上,偷偷抬眼看了看张氏。
“咱们将参与此事的侍女婆子们封上银钱,远远送走;伯爷那边的人应当嘴严的紧,不会泄露半个字;还有马四儿那群人,向来也是见钱眼开的,咱们用钱堵嘴便是。”
“送得远远的?原是你知晓的最多,倒应该将你送到琼州才是。”
“夫人!老奴一片忠心!怎会坏了夫人的事!”她抬起头,浑浊眼眶中蓄着泪,“就算要剐老奴千刀万刀,也不会说出一个字!”
张氏垂眼看她:“若是西府那边有供证呢?”
周妈妈眼珠乱转:“她们都是自己人,一定是作了伪证!只要咱们咬定了不认,她们也没法子。”
林绮月在一旁也点点头,道:“是啊阿娘,咱们将人送走便是。”
张氏沉默半晌,终开了口。
“你婚事在即,现下发卖大批仆婢太过打眼,只每隔几天打发几个便是。”她似是疲累,垂眸捏了捏眉心,“周妈妈,便由你去办。”
“是、是!老奴一定妥帖!”周妈妈连声称是,这便告退了。
近日总觉着身子虚软,张氏饮过茶,一改神情,又揽过自家女儿问些萧家小郎君如何的话。
林绮月面上浮现出些许羞怯:“萧郎君确是好人,十分守礼,待我也温和。”
张氏伸指为女儿理了理鬓发,温声道:“这便是了,女郎这一辈子,还是有个贴心的夫郎最为紧要,阿娘也是看中了郡侯县主之子,想必家教甚严,教养出的儿郎一心只对你好,定不会像你父亲那般贪花好色。”
说起安平伯,张氏又有些烦躁起来,前几日后院嫣娘有了身孕,教安平伯喜不自胜,整日里巴不得含在口中护着,让张氏给她请大夫拨银钱,实在烦不胜烦。
这么些年,她也看开了,妾室莫来给她找麻烦便是。自己儿女都大了,只待此次春闱,大郎能一举高中,再为他聘一位好妇,这日子可不是越过越痛快吗?
这一大早,织霞坊的朱娘子便来通报。
“抓了个人赃并获,人正扣在铺子里呢。”
纾意听了连忙起身梳妆。
“可曾查到这桐油是哪家铺子买的?”她为自己点上雪容膏,“定要请那家铺子的掌柜与咱们同去,再带上账本收据之类的证据。”
“娘子想的周到,咱们已遣人去了。”
朱娘子答:“这桐油用处还不少,咱们跑了几家伞具油纸铺子,连医馆也去了几家,还是在漆器铺子中问得的。”
“可搜身了?”纾意扶了扶发间琉璃簪,一抹亮蓝衬得她肤华胜雪。
“未曾,刘娘子正等着东家一同前去,也好震慑她一番。”
联珠高兴得很,她可是最爱看这种被抓个现行的热闹,欢欢喜喜跟在自家娘子身后,扶着她登车。
织霞坊大大方方敞着门户,附近几家开门早商铺伙计都来门前张望,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在正街铺子纵火。
那妇人被按在店铺正厅中,左右广袖中藏的两大酒囊桐油都被翻了出来,正摆在柜上,让来往看个一清二楚。
“咱们这条街入了夜,便不再铺子里留人,幸而织霞坊的娘子们警觉,免了这祸事发生。”
“那妇人是谁?怎么敢来纵火?这可是重罪!”
“若是未发觉,怕不是咱们整条街都烧个精光!这贼人着实歹毒!”
众人指指点点,教那妇人不敢抬头,只团团缩在砖地上。
“东家来了。”
门前人们为纾意车马让了条路,缀玉看着十分沉稳,一言一行皆是大家侍女的模样,她替纾意打了帘,请人下车。
纾意略略撩起些帷帽看清足下,稳稳下了车来。
她抚过衣袖,径直入了织霞坊。
“见过东家。”
铺内女郎们纷纷见礼,又为纾意搬了把圈椅来请她坐下。
“说说罢,为何要烧了我这铺子?”
她一双绣鞋仅露出一点儿尖来,却也教那伏在地上的妇人看出刺绣技艺的精妙。
“我可没烧,还不许人带着桐油逛铺子不成?”
周围女捕嗤笑几声:“咱们倒是不知,半夜还有衣裳铺子开门的?真是会狡辩。”
“谁知你们是不是正经衣裳铺子,从东家到打杂,一个儿郎也无,怕不是什么暗门子,半夜等着揽客的。”那妇人面露愤恨,嘴中也不干不净起来。
“放肆!”
“你这贼妇人!满嘴腌臜沫子!当心吃我一顿好打!”联珠伸手便给了那妇人一耳光,直打得她口唇歪斜,如筛糠一般伏在地上。
纾意也不恼,只开口道:“去请武侯铺的郎将们来吧,认一认这到底是不是桐油,也好教你无话可说,他们可不比咱们,若是搜出火石……”
“昭律有曰:故烧舍宅,徒三年;赃满五匹,流二千里。”
“十匹,绞。”1
话音落地,她纤指撩开帷帽,露出半张菩萨面庞来。
“即是如此,你也要独自担下罪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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