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淮阳侯府与安平伯府的婚事依旧十分平静地如期举行,说来也没什么好意外的,若是真的因为一些市井流言便毁了这门亲,那才是得不偿失。
纾意早早便预备好了,用张氏从前送来堵她嘴的银子裁了一身新衣,插戴了些精美首饰,却都是半旧的,又备上许多贵重的大礼,领上缀玉连珠、如霜似雪四位侍女捧着,一大早便登车去了安平伯府。
她在车中揽镜自照,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银丝衫裙,披帛轻薄飘逸,颜色清爽素淡,平添一分弱柳扶风的美来,面上再施了一层脂粉,倒显得有些憔悴似的。
安平伯府披红挂彩,宾客盈门,门上婆子管事见了是四娘子,面上笑也僵了,不知是迎还是不迎。
四名侍女各自捧着厚礼,锦匣连眼睛都挡住了,只能侧着头笑道:“怎么?咱们才分府这些日子,便认不得四娘子了?”
门上还有其他宾客,见此纷纷侧目,婆子们不好阻拦,便连忙将纾意迎了进去,另请人跑着禀告张氏。
纾意持着团扇,面容和煦,拿出了些主人家待客的样子同来往宾客见礼寒暄,先前去拜见老夫人。
各家夫人与张氏也都在这正院中,林绮月方听完长辈教导,此时正在闺阁中梳妆,这正院现下十分热闹。
“孙女来迟了,还请祖母、伯母恕罪。”纾意嗓音似水,端庄向长辈们请安。
老夫人十分高兴,她原以为这孙女不会来了,连忙令侍女挪了绣墩来:“意儿快来,祖母怎会怪你,这些日子可好?天气热,当心中了暑气。”
“多谢祖母挂怀,母亲今日身子抱恙,不能前来,还请伯母宽宥一二。”纾意再和各位夫人们见礼,这才坐与老夫人身边。
张氏今日穿了一身枣红衣裙,脸都笑僵了,听到婆子禀报,险些扯烂手中帕子。前些日子的市井流言让她在宁昌县主处糊弄过去,县主既能听得,别家夫人自然也能听得,这丫头,今日又来使些什么坏心眼子?
纾意端庄得体,与诸位夫人们交谈时落落大方,性子也是再好不过的,真是不知道,这张氏怎会将这么好的侄女儿赶出府去,且这林四娘子今日竟能不计前嫌,还来贺堂姐的喜事,心胸可谓是十分宽大,的确是个好女郎。
“险些忘了,缀玉连珠,将贺礼捧来。”她侧首吩咐,让候在厅外的二人捧来层叠锦匣,“孙女今日来,特给祖母备了些东西。”
纾意起身,将匣子依次启开:“祖母,这如今天也热了,孙女特意备了这鲛绡帐来,它触手生凉,密而不闷,是最防蚊虫的了,正和这夏日所用。”
“还有这金丝竹枕,祖母可不许贪凉,用那些瓷枕玉枕的,硬还不说,凉了后脑脖颈便不好了,不如用这竹枕。”
“另有一套建盏……”
纾意缓缓道来,老夫人听着心头熨帖、眉开眼笑,直夸这孙女儿孝顺,其余夫人们也连连点头,赞她是个好女郎,恨不得捧回自己家做孙女。
终于说完了赠老夫人的礼,纾意笑眼一转,又盯上了张氏,只瞧得她后心发凉。
“伯父在外任职、伯母主持中馈,实在是辛苦,侄女特意买遍了白玉京内的铺子,才买到这么好的雪参,”她特意将匣子捧至张氏面前,好教她看看清楚,“伯母瞧,这雪参可是漂亮极了?根净须长,可是比伯母从前替我阿娘买的还要好?”
张氏听着惊惧不已,她还在以此提点自己从前以雪参丸威胁她的事吗?
“还有这对天女献寿鎏金灯,伯母平日里主持府内中馈,难免挑灯夤夜,这灯乃是前朝大家所制,点上烛火明亮且不伤眼睛,灯罩也是密织的轻容纱,透光还不会燎了旁的物件,与伯母用可是再好不过的。”纾意笑意盈盈,仿佛真是位晚辈前来尽孝一般。
这又是再提点她烧了那婚书吗?!
张氏指甲都扎进了手心,却又不能在满厅的别家夫人面前露了本来面目,直让她憋屈得眼前发黑。
“我还为二姐姐准备了些薄礼,还请伯母一同过目罢。”
还不等张氏拒绝,纾意便让如霜似雪两个上前来:“这匣子原是侯爷赠我的头面,可到底太过华贵,我心有不安,今日便借花献佛,作这二姐姐的新婚贺礼。”
“伯母且看合意否?”她满面诚意,外人看来正是她能容人,心中惦记姐妹,“说来还要多谢伯母,为我求来如此好的夫婿。”
“他十分爱重我,待我极好,平日里钗环首饰、饮食出行,样样随我喜好思虑周全,若不是伯母,我哪有这般好的依靠呢?”她双眼微红,一副当真感谢张氏的模样,却是将张氏的心窝子都戳得烂了。
张氏僵着唇角,垂眸看那副头面。
果真华贵异常啊,底料是十成十的赤金,纂刻工艺精湛,鸾凤祥云、福寿双全、蝶栖牡丹,样样都是吉祥图案,这上头的红蓝宝石、玛瑙东珠,翠玉碧玺,直要晃瞎她的眼!
这本该是月儿的,这本该是她的,这本该是她用来为长子娶妇、攀得岳家扶助的!她竟将这山海似的富贵,都拱手让与她人!
今日还教她来自己眼前炫耀!
张氏心头恨得滴血,可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在这满堂宾客眼中,她只能笑,只能强作开怀,做会从前世家大妇的菩萨面庞,还要忍住喉中腥甜,万万不能在她女儿的大喜之日上出了岔子!
“意儿实在是有心了,这许多大礼,教伯母无地自容,”张氏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只能做出一副慈爱的样子来,“周妈妈,还不快收下。”快别让她再看见这些东西了。
纾意现下面上浮现了些羞赧,她开口道:“随我还未成婚,但也向母亲学做了些孩童衣物,此次送来,也是祝二姐姐儿孙满堂,还请伯母指点,有何不妥之处?”
厅内夫人们都夸纾意细致妥帖,样样礼物都是真心实意,一心只为对方考虑,这可比赠金赠银用心千百倍。
她捧着匣子,笑盈盈走到张氏面前,再启开与她看:“伯母瞧,我的手艺如何?”
纾意略略压低了嗓音:“侄女听闻宁昌县主只有这一个儿子,自幼悉心培养,二姐姐可要养好身子才能开枝散叶,我男孩女孩的各做了三套,我听闻婴孩皮肉最是细嫩,一丁点绣线也能觉察得出,还请伯母摸摸……”
“用不着你假好心!”她话还未说完,这一长串礼品下来,张氏终于忍无可忍,瞪着眼睛一把掀了锦盒,直让纾意踉跄着退了几步,险些撞上后头的花案。
厅内一下子寂静下来,各位夫人都被这变故吓着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伯夫人就动手推人?还将那精致的小儿衣服撒了满地?诸位又一齐看向张氏身旁的纾意来。
只见那小娘子仿佛风雨中的花儿,双手交握在心口,面色苍白,纤细背影正簌簌发抖,定是被吓得狠了,发饰穿戴也不十分鲜亮,些许备这些礼耗费了许多财力,这张氏便更不该如此发作。众人只见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伯母……这是怎么了?”
后头两位侍女连忙紧紧搀住她,又替她拭泪,逃也似的站回老夫人身旁。
老夫人连忙拉过纾意的手连声安慰,只见她一双水眸含泪,只垂眼看着地上小儿衣物,似是十分伤心自己的心意被如此糟蹋。
“你这是何意?”老夫人压低了嗓音质问张氏,又问纾意是否磕碰,还想继续发作。
纾意连忙按住祖母的手,含着泪道:“定是伯母这几日忙得狠了太过疲累,孙女儿无碍,伯母勿要累着自己,待二姐姐的回门宴过了,便能一应如常。”
她又用帕子按按眼角,眼圈红彤彤地强颜欢笑,又向祖母行礼:“孙女这便去二姐姐院中看看,一会儿新郎婿进门还有的忙呢。”
在场这许多夫人,也只能由她这般圆场,老夫人点点头,让身边的嬷嬷送她,如霜似雪憋着气,将地上收拾好了,这才一同捧去林绮月院中。
一行人行至院中,纾意才与陪房嬷嬷道:“嬷嬷不必送了,祖母身边离不得人,还是早些回去照料祖母罢。”
嬷嬷只能叹口气点点头,嘱咐她回府后请个郎中来看看,莫要磕碰了还不知晓。
纾意笑着点头,目送嬷嬷远去,她再一转身便立马换了一副神情。
张氏能与宁昌县主诋毁自己,自己便能在这许多人面前摆她一道,她可是从来不怕的。
纾意故技重施,仍到林绮月院中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来,直教她暗地里恨掉了牙,上轿都憋着一股子气,去了淮阳侯府新房,仍能见她前来撒帐。
林绮月腹中空空,握着掩面是扇的手都在发颤,险些气晕在喜床上。。
纾意一场婚宴用得十分畅快,宴罢摇着团扇,施施然登车回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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