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创伤症候群

斑没有再问她要不要与他离开。

只是简单休整了一夜，他就匆匆带着她离开了旅店，一路奔波后，来到一个阴冷幽暗的洞窟里。

甫一进洞，她就抱住双臂，狠狠打了个喷嚏。

“这里好冷啊。”接过斑递来的披风，她紧紧裹在身上，哆嗦着望了望幽深的洞底，“我们真的要在这样的地方住上很久吗？”

斑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身后的石壁，也不知是在看她还是想着别的什么东西。

“与你相识这么多年，你的秉性我再清楚不过了。”他低声笑了起来，“既愚蠢，又胆小，还娇气得不得了。既然选择了跟随我，你又会如何面对这一切呢，梨瑠。”

明知她是这样麻烦的女人，可他还是拿她毫无办法。

他不是没考虑过关于她的问题。

泉奈死去后，相同的伤痕深深烙进两人的心底，自那时起，梨瑠便更为依赖他了。他与泉奈的默契，似乎也延续到她的身上，有时不消多说，她立即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比过去更为紧密的联系深深缠绕在他们之间，似乎患上了名为「泉奈」的精神创伤，被留下的两人只能在黑暗中互相舔舐伤口。

冰凉的触感滑上手背，熟悉的手正缓缓地扣入他的手中。

一片黑暗中，她的手握住了他的。

“别小看人了……”因为洞里的寒冷，她的声音略带一丝颤意，“无论如何，没试试看就逃跑的话，岂不是太没出息了吗？”

“……哼。”

只有两人存在的地下世界里，他捉住那只手，轻轻地握了回去。

“我是不会等你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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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没有实感。

最初的日子里，为驱散洞中的阴冷湿意，两人每夜都肌肤相贴，互相拥抱着入眠。

说是每夜也不尽然。斑已经彻底沉迷于柱间的力量，他将柱间的肉块切下一部分移植进自己的伤口，剩下的则保存起来以供研究。洞穴中分不清白天与黑夜，假如不是佐佐美还会感到困倦，斑也许会彻底忘掉睡眠这回事。

——果真如泉奈所说，斑的确是个不大注意休息的家伙呢。

为了保住自己的头发，也为了发量充沛的斑不会变成地中海老男人，她肩负起了每天将他拖走睡觉的重任。

斑彻底地成为了一名地底宅男，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佐佐美就无法忍受了。

她离开洞穴，去往附近的城镇采购了许多生活用品，稀里糊涂捣鼓了一整天。等斑从柱间的海洋中回过神来，空旷的洞穴不仅充盈了许多，还放进了一架kingsize大床。

粉红色的！几乎快被布偶淹没的！大床！

梨瑠站在床沿，满意地拍了拍柔软的床垫，说：“这是最近流行起来的寝具，怎么样，来试试看吧？”

“……”

……不了吧。

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斑面无表情地伸手结印：“火遁·豪火灭——”

“嘘。”她竖起食指抵住他的嘴唇，笑眯眯地道，“用这招就过分了。哪怕你每天都在对一块肉做些不知所谓的事，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你半句。哎呀，你就一点也不肯包容我吗？”

被她的动作所拦截，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高深莫测地挑了挑眉。

“以你的实力，还用不着我认真。说起来，你的瞬身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快了，梨瑠。”

“这种事没什么所谓……”

她收回手指，将它放在唇边轻轻一阖，恶作剧般地勾了勾唇，“……只要睡一次，保证让你爱上它哦？”

那形状优美的唇在他眼前一张一合，他不禁伸手托起她的下巴。

“……你又用了新的口红吗？”他的声音里有些疑惑。

不仅是新的口红，她似乎还添置了新的熏香。离开村子时太过匆忙，她衣上气味早已消散得一干二净，这时却又散发出了淡淡的百合花香气。

他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崭新的缟纹双色木棉花浴衣上，感叹道，“出门一趟，你还真是收获颇丰啊。”

“谁让你完全没考虑过这些事呢。”她耸了耸肩。

炙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唇齿交缠间，她刚涂好的口红又通通被蹭掉了。

“我来检查一下你的学习进度吧。”

口中说着一本正经的话，他的手却已绕到身后抽掉了她的腰带。

于是，粉红色的kingsize大床最终还是得以幸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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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潮水般汹涌地流逝了。

佐佐美之所以发现这件事，主要还是因为斑的变化。不知不觉间，他的脸上已经长出了皱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阴沉严肃，愈发像个不讨人喜欢的臭老头子。

她偶尔也会拿他打趣：“再过些年，我是不是要叫你‘斑爷爷’了？”

“斑爷爷”捉住她的手腕，不屑地嗤了一声。

“哪怕活到一百二十岁，你也无法打败我。”他倨傲地扬起下巴，眼中闪动着自己年轻时的神采，“你还只是幼儿的水准呢。”

这句话最终得到了印证。

在垂垂老矣时，斑一直以来追寻的道路，终于向他敞开了大门。

——他觉醒了轮回眼。

当他的轮回眼开启之后，一团自称是他的意志的、模糊的黑影出现在了洞穴中。佐佐美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斑却似乎与他很是熟稔，也不知他们二人说了些什么，斑沉思一会儿，便使用了通灵之术。

一个巨大又丑陋的生物降临在洞穴之中。

“这是外道魔像。”斑简言意骇地向她解释，“是实现我的计划所必备的东西。”

那团黑茫茫的影子似是看了看她，转头向斑问道：“你竟然把她一直留到了现在吗，斑。”

闻言，斑垂下眼帘，落下的目光中有着些许锐意。

“……没关系。”他说，“她是不会背叛我的。”

两道目光汇聚在她的身上，带着一脸冷漠之色，她笃定地点了点头。

——才怪，无论你想做什么，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成熟冷酷的大人掩饰住再度翻涌上心头的愤怒，脸上淡薄的神情却未曾变过一分。

那黑影又“桀桀桀”地笑了起来，像是看透了她的打算一般，用着诡秘的语气说道：“女人可是很善变的，你永远也猜不到她们无辜的外表下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打算……”

“……”

“最见不得人的，不正是你这个影子一样的卑劣小人吗。”她不动声色地反驳道。

随着时光流逝，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已经沦落到需要连接外道魔像才能维持生命的地步。

他培养在外道魔像中的肉块，经过那黑影的参与，做出了名为“白绝”的产物。

除了有些聒噪，白绝基本上算是相当体贴的人造人，甚至还很有礼貌，非常懂得尊敬老人。

他们曾经好奇地问过佐佐美：“你和斑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我啊，”仿若恶作剧一般，她露出一个坏心眼的笑容，“我是他的小孙女呀。”

她摆摆手示意热情捧场的白绝们安静下来，接着编排道：

“没有可爱的小孙女，脾气坏又没人爱的斑爷爷要如何生活下去呢。”悄悄瞥了瞥身后沉睡的斑，她用手捂住一半嘴，小心翼翼地说。

“梨瑠。”

话音刚落，身后的斑似乎清醒过来了。

他历经风霜的嗓音已经变得沙哑暗沉，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威严而有气势，却仍让她联想到他风华正茂时的模样。

“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