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糖糕是咸的

晏九亭最后没再让江倾衍与自己同榻而眠，他心中很清楚这么做的后果。

于是这晚，江倾衍睡在了殿内那处软榻上。

二人隔的不算太远，再加上殿中静谧无声，都能将对方的一举一动听的清楚。

此刻已过三更，今朝无星无月，徒留黑夜深沉万籁俱寂。

虽然不曾同榻而眠，但到底还是共处一室大不如在自己床上睡的自在，江倾衍置于床榻上转辗反侧久久不能阖眼。

夜不能寐时，他便喜欢跃上房檐上去，静卧之上任凭几许轻盈晚风拂打在身。

现下，江倾衍倒是也想这么做，但此处毕竟是承景殿，他也只好退而求次，小心翼翼得起身走去窗前。

在走过晏九亭床榻前时，江倾衍往里面瞥了一眼，这一下却让他愣在原处，那玉枕之上竟未睡人。

起初江倾衍还以为是榻上无人但仔细一看才发觉那人正蜷缩在床的一角一动不动，似要将自己藏匿于黑暗中。

这一幕在一片昏暗中显的有些骇人。

若不是借着几星微弱烛光江倾衍也难以辨出那是晏九亭。

“……皇上？”江倾衍迟疑地喊了他一声，见他没有反应便又唤道：“晏九亭？”

床上蜷缩着的人始终不曾回应。

江倾衍不明所以，只是觉着就此放任不妥，于是便掀开了面前帘帐。

刚想伸手触碰那人，便闻见一声低沉沙哑地声音响起。

“别过来……”

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人动了动，他是背对着江倾衍的，此刻即便是抬起了头江倾衍也看不清他此刻神情。

又过了须臾，晏九亭缓缓开口：“我没事，你去睡吧。”

应当只是魇住了。

江倾衍没再说话静静看了他片刻便回到了自己那张软榻上。

良久，江倾衍隐约听见远处起身的动静，但他此刻已然有了睡意便不曾理会。

遂也不曾听见后来那声轻语，似呢喃般。

“阿云，莫怕……”

翌日。江倾衍醒来时殿中只剩下他一人，他平日里都早早起身，今日也不曾例外，不曾想晏九亭竟起的比他要早。

洗漱完后，江倾衍便想着问问那些宫人晏九亭的去向。

先前都是他先到承景殿里等候帝王起身，今日这般情形倒是让他不知该如何措置。

但江倾衍还不曾走到门口，那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

是晏九亭，他束起长发穿戴整齐看模样似乎起身许久了。

只是……那片明黄色衣襟上似乎沾了些许白白的污垢令那一丝不苟的穿戴变的不是那么整洁了。

晏九亭见江倾衍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眼的看着自己，不禁宛然：“醒了？那刚好。”

他说罢击了击掌随即一众手执托盘的侍奴便鱼贯而入，不消多时远处那张空桌上就摆满了佳肴。

“过来用膳吧。”晏九亭对那还愣神的人道。

二人一同入座，晏九亭没有立马便动筷而是将一盘桂花糖糕移至江倾衍面前。

江倾衍握着筷子有些不明他此举的意义何在。

其实这盘桂花糖糕离他不算远，稍稍伸长手便能夹到，但见晏九亭并不多做解释，他便也没提。

夹起一块糖糕咬下半块，嚼了两下，江倾衍便瞬间僵住，眉头也随之皱起。

“……怎么了？”

见他面色有异，晏九亭不禁开口询问。

江倾衍先是端起一旁的茶猛的灌下一口，将口中食物吞下后才答：“咸……”

咸？怎么会？晏九亭目光犹疑地转向那盘桂花糖糕，而后也夹起一块尝了尝，一入口便是与江倾衍一样的反应。

他将那块只咬了一小口的糖糕放到一旁，呷了口茶才道：“别吃这个了，吃其他的。”

江倾衍心中觉得好笑，这世上竟还有第二个像兰雪一般将糖错放成盐的人，若不是现下在承景宫内，他险些便要以为这盘桂花糖糕是出自兰雪之手了。

其实仔细着一瞧，那糖糕的形状也不是那么精致，就像是刚学着做出来的般，就如那个每天都喜欢变着花样学几道菜做给自己的傻丫头做出来的……

思及兰雪，江倾衍唇角不由的浮现几分笑意。

他这几日怕是都回不去了，也不知道那女子会不会还痴痴等着自己用回去晚膳。

江倾衍神游其中，根本不曾注意到晏九亭正神色复杂得凝视着他。

这两日有江倾衍在旁随侍着，晏九亭便一餐药也不曾落下，身子好的差不多了，今日还上了早朝。

江倾衍见他痊愈，便再次同他提起回清香阁的事，但每次都是被他含糊过去，久而久之，江倾衍也不禁生疑，晏九亭是不是不打算将他放回去了。

晚膳时，江倾衍再一次提起，他这回并不给晏九亭开口的机会，抓着他的衣袖便当机立断道：“我要回去。”

晏九亭只是静静凝望着他没有回答，江倾衍极为厌烦他这样的反应，但还是竭力克制下心中的怒意，一字一顿重复：“我要回去。”

晏九亭还是不曾应允，他倏地一笑眼神似嘲讽直直对上江倾衍：“你走得了吗？”

此言一出，分明是没打算放人离开的意思了。江倾衍便是傻子此刻也听出来了。

他怎会蠢到去相信一个豺狼虎豹？在他面前坐着的分明是个如此恶劣的人。

江倾衍不再与他多话，甩开手中攥着的衣袖便转身走向殿外。

但他还未走到门口便被突然出现的复辞拦住去路。

“让开！”江倾衍目光狠狠地剜向挡路之人。

复辞并不曾动摇，而是冷冷瞪了回去。

殿中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晏九亭始终坐在桌前静静凝望着眼前一桌还未开动的精致晚膳，这上面每一道菜都是按着江倾衍口味备下的。

蓦然，他听见身后传来拔剑出鞘之声，他还当是江倾衍要对复辞动手，于是便侧头往后一看。

触目便是江倾衍将他所赠的那柄剑对准自身。剑身锋利无比离那脆弱的脖颈不过分毫距离，只要凑前一点便能割出一道血痕。

一旁的复辞似乎也没料到江倾衍这一步动作，于是便愣在原处。

“我要回去。”江倾衍目光越过复辞直直望向了远处的晏九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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