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皇帝病了

两两相望，晏九亭淡淡一笑，他弯下腰将那只乱跑的毛团捞进了怀中，然后缓步走到江倾衍面前。

“本想进去找你的，不料你还是被这小东西惊扰到了。”

江倾衍闻言目光转向了晏九亭怀中抱着的小狗崽，那东西也正目不转睛的瞧着他，见他看向自己还愤愤地叫了两声。

“……”江倾衍眉头轻蹙，道：“你这是做什么？”

晏九亭抚了抚怀中毛团，随后上前一步将它递到江倾衍怀前。

江倾衍原本没打算接，但晏九亭却突然放了手，他心下一惊堪堪伸手接住才没让这东西摔在地上。

怀中陡然多了一个活物，江倾衍有些无措，他心中顶喜欢这些毛绒绒的东西，但却不愿在晏九亭面前显露这点喜好。

而江倾衍不知道的是，晏九亭其实就是知晓他喜爱这些，所以才会将这狗送来给他。

“给你养着解解闷的。”晏九亭含笑地看着他僵硬的身躯道，“你若不喜欢，朕便带走。”

“……”江倾衍盯着怀中毛团，半晌才讪讪地道：“……留着吧。”

晏九亭闻言笑意更甚了些，他朝江倾衍伸出手不禁想要抚上那清隽的面容，但手伸出一半却对上了江倾衍那双淡漠的眸子。

伸出的那只手便僵在了半空。

少顷，晏九亭才动了动僵住的手，转而抚在了江倾衍怀中那只毛团身上，默了片刻才道：“别给它喂太多东西，已经很胖了。”

江倾衍垂眼注视着晏九亭那只近在咫尺的手，这只手犹如他的主人一般苍白而又形销骨立，骨节分明手指纤长煞是好看。

若是这么一双手铐上镣铐，该是何等风景呢？江倾衍出神地望着。

不过须臾，晏九亭便抽回了手不再自讨没趣的多留。

“明日，过来当差吧。”他看了江倾衍一眼，留下一句后，不待回答便离开了。

晏九亭离去的步伐有些仓促。江倾衍注视着他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时才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了怀中这只开始闹腾的狗儿。

这毛团见着晏九亭离开竟然想从江倾衍怀中跳出，朝那身影追去。

江倾衍见状则是紧了紧臂弯，对着这毛团兀自道：“他不要你了，老实点不然把你炖了。”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

这狗儿却也机灵的很，江倾衍讲完后它只是似抗议地呜咽了一声，便不再挣动。

江倾衍揉着它的脑袋，目光却游离远处。他这几日试着联络宫外的下属，但要在此戒备森严的皇宫中往外递出消息又岂是易事？

他不信这宫中任何一人，自然不会求助于这宫中之人。

先前江倾衍不敢贸然行动，是顾及父亲尚在京中，晏九亭可以随时拿他的安危作为威胁的筹码。

但如今，江显已被派遣离京远征，晏九亭再危及不到他，反倒让江倾衍心中便再没了顾忌。

那为今之计就只有等，静待一个时机。江倾衍收回游离远处的目光，抱着怀中那跳脱的毛团转身回到院中。

而江倾衍不知道的是，方才看似匆忙离去的帝王此刻就在清香阁门口，在他目光触及不到的死角，整个身躯都依靠在那门扉之上。

晏九亭似痛苦又似累极般，他闭着眼重重喘息面露灰白，眼睫与那微张的唇瓣都不住翕动着。

他微微睁开眼，那双眸中竟已氤氲一片。

眼前阵阵发黑，脑中晕眩感层层袭来，晏九亭如同一条脱水的鱼儿般，便是连呼吸都觉困难。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他紧靠着门扉缓缓蹲下身，双手掐紧臂弯强行与这股侵袭全身的煎熬抗衡。

清香阁外空寂的只闻见簌簌凉风声，宽广的天地间只余晏九亭一人，在原处停驻良久，良久。

待缓过些了后，他便扶着一旁的石墩起了身，不再多留，脚下踉踉跄跄独自离去。

翌日。江倾衍按时出现在了承景宫内，晏九亭还是如以往般让他一同坐下用早膳。

只是，江倾衍察觉出他好似同自己疏远了些，不再像先前那般关怀备至，为自己布菜或是寻些话头搭茬。

一顿早膳下来相安无事各用各的，竟是一句话也不曾讲过，倒是有些君臣间的距离了。

这样是最好不过的。江倾衍垂着眸子，但不知为何，心中隐约有些闷烦。

用过饭后，晏九亭便去了早朝。

江倾衍照例跟着，但他从不会跟着晏九亭进去，都是驻足在金銮殿前静静候着。

朝堂于他是迂腐且枯燥的。从前在金銮殿前时对里边传出的那些唇枪舌战江倾衍从来都是充耳不闻。

但如今不同以往，心中有了谋划他对这些传来的谏言也倾耳细听起来。

说起来，今日倒是没听见晏九亭说上几句话，都是底下官员在喋喋不休。

江倾衍垂眼望着脚下那青石地板微微出神。

“皇上！”

殿内猝然传出一声高呵，将江倾衍游离的思绪拉回。随后便是底下一众闹哄的声音随之而来。

江倾衍闻声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略带迟疑得走进殿中。

只见偌大的金銮殿上，那张雕刻着威武龙腾已示皇权的座椅旁早已围满了人。

众人都面露恐慌，目光惊忧地聚集一处。

皇帝出事了？！

江倾衍一震，幡然醒悟后脚下便如生风般冲向那高处。

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恐慌，令他脑中陡然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分辨自己的行径。

在百官齐聚的殿中，他的眼中好似只容的下被众人围住的那人。

但接下的一幕却让江倾衍动作猝然顿住。

众人纷纷向两边挪开让出一条道来。江倾衍看见复辞自人群中急忙走出。

而复辞怀中抱着的那人还端冕垂旒，只是早已经不省人事，靠于他的胸膛前，藏在宽大衣袖中的那截苍白腕子无力的垂落，随着颠簸而轻轻晃着。

江倾衍僵在原处，眼见着复辞抱着晏九亭急匆匆自他身旁匆匆略过，将愣驻的他全然视若无睹。

众人见皇帝离开，不久后也纷纷散去，殿中很快就只余下江倾衍一人。

江倾衍怔住良久。

不知为何，方才那一幕落在眼中会是那么的刺眼，心中一时竟躁动翻腾难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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