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宫变
“陈忠。”晏九亭此刻还算冷静，“你且讲清楚，是哪个要谋反？”
皇帝的声音此刻犹如定魂针般让陈总管逐渐稳定下来，跪伏在地说道：“是江倾衍啊皇上，他带着军队，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门如今都已失守，大批兵马正直往皇宫逼来。”
江倾衍……
晏九亭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喉中蓦地一股血腥直冲涌上，鲜血自口中溢出，心中绞痛更甚，身躯顿感无力地向后倒去。
在场二人都吓了一跳，复辞连忙将他扶住。
晏九亭攥着面前桌角，发出一阵阵剧烈的咳嗽，翕动的苍白唇瓣被那鲜血染的艳红，良久才艰难地开口道：“御林军呢？”
陈忠直摇头：“他们手上不知为何有块兵符，御林军全数都被控制住了，就连赵统领也被他们扣了去！如今宫外皆已失守，宫中就只剩下暗卫还守在外头了！”
“为何迫在眉睫了才来禀告，外头的哨兵呢？！”复辞心头慌乱如麻，他原本想着燕军入城之际便带晏九亭离开，可不知为何连个通传战况的哨兵都未有。
这场战役来势汹汹但却像凭空而至般。
“是柳丞相！”陈总管蓦地抬起头，面无人色，“他一早便将这皇宫封死了，不准任何人出入承景宫，奴才冒死从那些反贼刀下逃出这才有机会来见皇上……”
脑中忆起了方才尸横遍地的宫闱，倒下的全是些忠心护主之人，其中几个还是他带大的爱徒，陈忠心中一阵悲怆由生。
但此刻绝不是悲天悯人的时候，陈忠颤声道：“复大人，守不住了，您快带着皇上离开，只要皇上还在，就还有机会。”
复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了声好，便搀着昏沉的晏九亭朝暗门走去。
皇城仿佛一切未变又好像已经面目全非，此处并没有陷入一片战火硝烟中，不见有人挥舞兵刃相向，也不闻一声激战嘶吼，反而沉寂的可怕。
江倾衍站于城墙高处，冷眼俯瞰着这片育他生长的土地。在这里，他曾得志扶摇直上，也曾潦倒身陷囹圄，而今日，他要这天下降服，让那个害他沦落至此的人俯首称臣，从此只能对他摇尾乞怜。
“公子，四个门的御林军已经尽数控制在玄武门了，死守皇宫的那些暗卫也都已抓俘。”宋瑾走到他身旁道。
江倾衍收回目光，对宋瑾道：“你先和言真汇合，我要亲自杀入皇宫。”
“那公子自己万事小心，我会与主上便在宫外等候。”宋瑾道。
“好。”江倾衍留下一字便转身离开。
皇宫中现下已在柳鸿建的掌控中，四下皆是巡逻的叛军，复辞索性将晏九亭背起一路谨慎小心避开这些士兵。
皇宫已然失守，而外头更是被燕军团团围困，整个京畿仿佛罩着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令二人难逃生天。
京城内是待不得了。
复辞熟悉楚宫的构造，避开这些巡逻叛军并非难事，他一路突出重围，走走藏藏，很快便出了皇宫。
宫里那些个好糊弄，但宫外这批燕军却让他不得不升起十二分的戒备。
这些士兵身上漆黑的甲胄如黑蟒的鳞片般粼粼耀目，远远观去又如乌云压城。这些不是燕国兵卒，而是相府私兵玄甲军。
玄甲军的强悍，复辞生为燕国人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他此刻匿身在一处旮旯胡同中，悄然探头观察着这批人的动向，一时也不敢贸然出动。
此时，那批士兵竟逐渐朝着他们藏身的地方逼近，复辞心中大骇，连呼吸都敛住几分。
复辞额间冷汗涔涔心中狂跳，眼见那些人愈发靠近，脑中一片空白，但身后已无退路，他咬紧后槽牙，蓦然冲出。
暗处惊现一人，那些士兵都是一惊，随即便纷纷紧追其后。
“站住！”
复辞并不理会身后的呼喊，不顾一切的在这几条陋巷胡同中疾驰狂奔。
楚宫。
江倾衍手握出鞘的剑，一步步朝向那金銮大殿方向走去。他这一路走来，皇宫内竟是一片死寂沉沉，莫说有守卫来拦路，便是连个宫奴都不见一个。
再往前走一段，地上赫然数具尸首映入眼帘，江倾衍脚下一顿，微微蹲下身来，观这些尸首的打扮既有暗卫也不乏有几个宦官宫女。
心中不禁浮出疑虑，江倾衍透着寒意的双眸愈发深沉，难道这朝中已经有人比他先动手了？那皇帝岂不是……
不多停留，他起身加快了脚步想要证实心中猜测。
金銮大殿，御书房，承景宫，他几乎找遍了整个皇宫，但都不见那人身影。
就在他一筹莫展时，身后蓦然传来一丝响动，江倾衍眸光一凛，回首的瞬间手中之剑也随之直直指向声源处。
他身后不过半米处赫然惊现一个身着斗篷之人，那人一袭漆黑如墨，面上被斗篷的帽檐遮了一半还多，令人难以看清相貌。这身打扮便是在这青天白日下也形似鬼魅。
那人眼见剑锋对准自己，竟毫不在意地笑出了声，良久收住笑声道：“我并不是来与你为敌的。”
江倾衍闻言手中剑刃不偏半寸，目光始终带着警惕紧觑着眼前之人：“你是何人？”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身份，只当我是个正巧知道皇帝下落的无名小卒好了。”那人唇角勾起，扬起一抹诡异笑容，“江倾衍，我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江倾衍眉宇间的阴翳丝毫不褪，显然并不信他口中所言。
那人摊了摊掌，道：“皇帝现下已经逃出宫去了，你若不信自可往城西方向寻去。”
说罢还抬手给他指了条路。
江倾衍眼神微移，朝他所指方向望去，目光再转回原处时，剑刃之下哪还有什么黑衣人的身影。
只传来一声幽幽人声回荡在空旷大殿中。
“江倾衍，我们很快就会再见，呵……”
不明对方是敌友，江倾衍对他口中之言也仅是存三分信服，但宫中确实不见皇帝身影。
宫外现下皆在他的掌控中，他倒也不惧那人诓骗，于是足下一点凌空跃上宫檐便往那人方才所指方向寻去。
复辞背着晏九亭刻意绕开几条大路，在窄巷中奔走，身后那些士兵穷追不舍，但在这逼仄的空间里行动不禁受阻，一时竟落下了大段距离。
其中一人眼见人快要跟丢，竟举起了手中弓弩对准远处疾驰的人。
咻地一声，箭矢离弦，快如闪电直直向复辞射去。复辞惊觉，反应迅速侧身躲闪，这才没让那支箭矢伤到背上的人。
但因在这窄巷中动作受限，他自己却避不开了，那支箭矢狠狠扎进他左臂中，穿透血肉，复辞浑身一震，咬牙硬生生忍下臂上剧痛，脚下始终不停。
他就这样跑了不知多久，微微侧头回望，身后已然不见一名追兵，寻了处隐密之地，他这才敢停下歇息。
背上的人逐渐转醒，睁眼一看便瞧见了复辞那块血流不止的臂膀。
“……放我下来。”
复辞依言将他放下，方才的负伤脱逃让他几乎耗尽浑身气力，绕是他底子再好也难抗住这通波折，此刻倚靠着身后的石壁大口喘息。
撕拉一声在耳旁响起，复辞循声侧首，只见晏九亭将自己的衣摆扯成布条，随后凑上前来替他包扎那流血不止的伤口。
只是那双手带着一丝颤抖。
“皇上……”复辞瞧见后轻声唤他。
晏九亭垂着眸子默不作声，看不出喜忧，手上包扎的动作略微迟缓了些。
“你走吧。”他蓦然道。
复辞闻言有些不明所以，愣愣地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
晏九亭抬起头，继续道：“你先到城外避开风头，若有机会，便带上真儿一起离开，我不求他荣华富贵傍身，但求他一生平安喜乐。”
他明白自己已是穷途末路，复辞若是带上他，那二人谁也难逃生天，但复辞一人又怎会走不出一条生路。
他这话中之意分明是在托孤，复辞敛眉面上带了些愠色：“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
说罢，便要抓着晏九亭起身离开。
“你们今天谁也走不了。”
冰凉的语调在这清冷的陋巷中响起，令人不寒而栗。
二人闻声都是一惊，不由抬头望去，只见檐上赫然一人正抱臂，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们，眸中泛着寒光如锐利刀锋。
不是江倾衍又能是谁？
复辞看见来人的瞬间下意识便挡在了晏九亭身前，将那道骇人的视线隔开。
江倾衍眯了眯眼，眼神凌厉更甚，他蓦地一跃而下，丝毫不给对方一点反应的时间，抽剑疾步上前攻去。
复辞反手拉着晏九亭堪堪躲开这凌厉一击，不待他喘息又是一招使来，他只得拔出腰间佩刀迎击。
但已是强弩之末的他又岂是江倾衍的对手，不过三二回合便被对方抓住破绽，一记横扫踹中胸口，他重重摔在墙上口喷鲜红，随后身躯缓缓滑下倒在地上一时再难动弹。
“复辞！”
晏九亭被眼前一幕惊得心头一震，慌忙扑向复辞，可脚下还没走出两步，手腕便被有力的攥住，腕上那只手一使劲，他整个人都不住往后倒去。
这一下直直倒进身后那人怀中，那人用一只手臂将他死死箍着，力道之大，令他根本无法挣脱。
“你还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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