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七章七草诗(中)
待女孩走出了厢房,转身合上了房门。一旁等候多时的小侍女立即忐忑不安地走上了前,一脸惶恐道:
“小姐,明日…”
“您真的打算去刑部吗?”
她跟上女孩加快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往院子的另一侧走了过去。
“方才…”
“你听见了?”
女孩微微转头道,那满是泪痕的脸上挂上了无奈的苦笑。
“我…”
“这…”
女孩的反问让侍女不知所措起来。
“我是担心您。”
“刑部那种地方…可是…”
她难掩心中的恐惧与不安,踌躇着试图转变女孩的心意。
“你的意思,我明白。”
女孩虽涉事不深,心中却无比明了这世间的常识。
“我兴许不能顺利进去…”
“但是凡事,不试试怎么能知道?”
她如今已是不惧一切。
“既然现在一切希望都没有了。”
…
“那…我们只能自己去找出路了……”
她看去身后跟随着自己的小侍女,湿润的眼眸中尽是温柔的苦笑。
“你…害怕吗?”
她看着春蛮那惶恐的目光,是不忍心伤害到自己身边一切亲近的人。
侍女看去女孩那圆润光亮的眼眸,那目光中倒映着无比温润的月光,这一切深深触动到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努力挤出笑容,跑上前紧紧跟上了女孩的脚步。
“小姐决定去哪儿……”
“蛮儿也跟着您去哪儿。”
一如平日的轻松约定,彼此相视而笑的目光轻轻交错融合,竟在这阴沉的黑夜中泛出了些许微弱的光亮……
……
这一晚的黑夜孤寂又漫长,女孩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终于在昏昏沉沉中迎来了晨曦的光亮。虽然她甚感疲倦,却还是努力起了身,令蛮儿做起了梳洗的准备…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栏照进了屋内,鸟儿的鸣啼声在院子里回荡着,瞧着镜中那清丽憔悴的面容,坐在镜前的女孩恍然有些出神…
“我们走吧。”
她恍然思虑了片刻,似是最后下定了决心,对着镜中身后的小侍女淡淡道。小侍女点了点,伸手扶上了女孩的手臂…
……
清晨的集市十分热闹,人流的喧闹声纷扰入耳,日常中这令她感到兴奋振作的事情在此刻,似乎也对她失去了一切吸引。主仆两人沉默不语地走过了长庆街的繁华地段,来到了与御街并行的马行街上…
“前面那…可就是刑部的府邸了?”
女孩抬起来了头,只见不远处,一栋坐拥了半条街面的宽敞府邸映入了眼帘,府邸的大门外围有侍卫交替把守着,巡逻的侍卫队伍三五人一队,偶有来回巡视…
庄严肃穆的气氛迎面弥漫而来。眼前这一切落在女孩不敢随意移动的目光中,紧张的心跳声一声声跳动在淡淡的喘息中,她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走吧。”
她整理了片刻心情做好了准备道。
身后的小侍女努力随同女孩将那忐忑和恐惧收去了心里,是轻轻附和着点了点头。
两人缓缓走到了大门下的台阶前,果不出所料,正在她们欲踏上那石阶之时,守在两旁的侍卫瞬间架出了刀柄,是挡在了女孩的面前。
“刑部重地,闲杂人等不可擅入。”
那侍卫一脸冰冷,高傲的目光中完全未将这两个小女孩放在眼里。
若颜微微退后了一步,她目光仰望去那近在正前方,高悬在头顶,那写着“刑部”两个大字的匾额,脸上不禁露出了略带讽刺的笑容。
此刻她已没有了方才的害怕,也不再畏惧,大约是心沉去了水中,已掀不起丝毫波澜。
“我…”
“是礼部尚书…狄常德之女…”
她淡然温和道,眼眸中尽是惘然。
“昨夜…”
“我父亲被你们刑部的郑大人连夜带走……”
…
“我未来得及与父亲道别,今日…”
“只想在问审定罪前,与父亲再叙几句…”
“做最后道别。”
她寥寥说明着,一字一句的话语中尽透着诚恳。
“大人们请放心…”
“我说完便回,绝不会久留。”
“还望大人们恩准。”
她道完又忐忑不安地轻轻一礼。
“礼部尚书…”
那侍卫蹙眉寻思着,突然是想起来了什么。
“你是狄大人之女?”
此刻那高傲的目光方才渐渐松懈下来,是对女孩一番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是。”
若颜隐隐诧异于侍卫的反应应允道。
女孩的肯定让那两三侍卫互相面面相觑了起来,仿佛是忌讳着什么,他们纷纷收起了手中的武器,变地莫名谨慎起来。
“这样…”
…
“好吧,你进去吧。”
那侍卫未再多加阻拦,竟然松了口。
“多谢…大人。”
若颜淡淡谢道,她的目光与一旁蛮儿的目光相映,不解之色是写入了两人的眼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姐?”
“这刑部一向纪律严明,今天这是…?”
小侍女跟着女孩匆匆前进的步伐,是忍不住追问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
面前那背影淡然道。
“既然他们让我们进来了,那我们就与父亲将事情问清楚再回去吧。”
女孩镇定苦笑道,那引领着小侍女的匆匆脚步已是走进了关押刑犯的牢房中……
…
“爹!”
…
“老爷!”
“爹!”
女孩与侍女一边匆忙确认着牢房中关押之人的身份,一边尽量压低了声音寻找着。
一番寻找之后,两人倒并未看见狄常德的身影。
“小姐,这里甚是奇怪。”
蛮儿左右看去这空旷又阴气缭绕的囚牢,是不解道。
“这看押疑犯的地方,怎么连一个侍卫也没有。”
“我们再找找看。”
若颜也不解这牢狱中的光景,只是此刻她顾不了那么多,只是带着疑惑与侍女再一次寻找了起来…
正在侍女还欲抱怨之时,突然间那娇小的身影在一间牢房前停下了脚步……
那目光看去牢中光景,隐忍已久的双眸竟然微微湿润了起来。
“小姐!”
“您找到了老爷了?”
小侍女匆匆跟上前,是一脸焦急地关切问道。
那不解的目光顺着女孩微微诧异的目光移去了那间牢房之中,眼前的一切让两人圆睁着眼睛、微微张大了嘴…
“周…!”
“周大人…!”
两人不禁同时脱口而出。
只见牢房中的草席上,一个遍身伤痕累累的男人,肿着半张血迹斑斑的脸,正躺在地上,用微弱的目光看向了这里……
“周大人!”
若颜匆匆上前,是在木栏前蹲了下来。
“您…”
“您这是怎么了?”
她虽不解眼前这惊悚的一切,却是铭记着父亲对自己说的话,对这个男人予以了无条件的信任。
“是谁把您…”
她握着那木栏,手隐隐颤抖了起来。
女孩的声响,让那躺在草席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恢复了一些虚弱的意识。他目光微微抬起,吃力地打量起了那木栏外的女孩。
“狄…?”
“狄姑娘?”
他挤出了一丝苦笑,却是已不是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
“是我,狄若颜。”
她关切地紧紧回答道,眼中尽是痛惜。
“姑娘…”
“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很是意外,吃力述说着的嘴角划过一丝无力的笑容。
“昨夜…”
“父亲…”
…
“父亲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女孩的泪珠在眼中□□地打着转,楚楚可怜的脸上写满了无助。
“我与蛮儿来寻父亲…”
“但是…”
女孩的话让男人脸上划过一丝震动,他按耐着周身的疼痛,是挪动着欲撑起身子。
“你…你说什么?”
那悲哀的神情中写满了疑惑。
“此事……”
“可是我…一人所为……”
…
“与…”
“与你…父亲…”
“无关…”
血痕累累的唇边,那缓缓而道的话语虽吃力,却无比坚定。
“我…”
“周希安……”
“一人做事…一人当。”
“此事…”
“与你父亲……”
“无关!”
男人断断续续的话语反复回荡着,那肿胀的眼中血泪已模糊成一片。
“他们…怎可…”
那悲痛交融着怨愤。
“他们…让我…指认你父亲。”
“我…”
“一次…也没有…”
他是挪到了木栏边,用尽全力一手猛然抓住了木栏,抬起头对女孩道。那血泪斑驳的脸庞上写满了焦急。
“…相信…我…”
看着女孩听着自己的陈述,陷入呆然惊恐的表情,那男人是含泪苦笑出了声。
“我周希安……只有这一条命。”
“你们要拿,拿去便是!”
他转过头,是大声冲那牢狱的里间大声嘲讽而去。
……
无奈的笑声又回荡在了女孩耳边。看着男人这幅不成人样的悲惨之姿,女孩心中的痛楚如同波涛般袭来。
她低垂下那目光,看去男人落泪的斑驳脸庞,努力镇定了情绪道:
“大人…”
“您所做的一切。若颜虽然不知情。”
…
“只道是,人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有因有果,也免不了有苦楚和难言之隐。”
“您是父亲最信任的人…”
“父亲是若颜最信任之人…”
“所以…”
……
“无论您有何种不能言的苦衷。”
…
“若颜都相信你。”
她低垂着头轻轻道着,泪水不禁顺着脸颊簌簌流了下来。
女孩温婉的话语犹如一股温暖的煦风,吹进了男人的心里。一瞬间,他放下了心中强装的坚强和苦衷,翻躺去了那冰冷刺骨的地上。
那身影仰头看去了房脊,苦笑着的脸庞上泪水潸然而下…
…
就在这两人倾心相诉之时,从那牢房里侧的审讯房中传来了动静。
“刑部重地,何人在此大声喧哗?”
只见不远处一个男人带着两三侍卫昂首阔步,怒气冲冲地向这里走了过来。
若颜一惊,转过头看去那身影,眼中的温柔顿时化为了胆战心惊的恐惧。
原来来人正是那放粥之日,那将父亲带去茶楼相谈的洪御史。悲愤涌上心头,女孩是默默站起了身。
“这牢里的人呢?”
“人呢?都去哪了?”
男人似乎正在处理事情,而眼前发生的一切打搅了他的行动,他动怒着,心中是十分不悦。
“我只进去了数分钟。”
“外面的狱差呢?”
“怎么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是怒气冲冲道。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这里是可以让人随便进来的吗?!”
“门口的侍卫呢?”
他十分不满地训斥起了身边的人。
“这郑大人平日可是如此监管刑部的?”
男人一脸不可思议。
“这让人劫了狱,你们可都不要脑袋了?”
男人絮絮叨叨的震怒似乎起了作用,这时,从外面方才走进来两只侍卫的队伍,将门口重重围住,堵的水泄不通起来。
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女孩扑腾的心顿时被拎了起来。
“哎呀,这…不是狄姑娘吗?”
那男人看清楚了那女孩的面庞,脸色一变,是慢慢悠悠地走上了前。
“这可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他是轻蔑地笑了起来。
“那刘大人,天天候着你的消息。”
“可都要等不耐烦呐……”
他在女孩的身侧意味深长地笑道。
“您若是想明白了,直接去刘府寻刘大人去,来这刑部做什么?”
他是十分恭维地开着玩笑。
“御史大人!”
女孩心中知晓此人与刘显关系非同一般,是按耐着心中的厌恶和愤怒,礼节性地行了一礼。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已是早早擦去了眼泪,故作坚强又忐忑疑惑道。
“我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比我更清楚。”
御史是不屑一顾地笑了起来。
“此事我尚在思考中…”
为了父亲,女孩是移开了目光,忍耐着挽回余地。
“那请姑娘回府,慢慢思虑也不迟。”
那精瘦的男人是有些不耐烦起来。
“来人,送客!”
他呼唤起了一旁的侍卫道。
“不讲道理的是你们。”
女孩心中的不甘与愤怒终于涌上心头,冲着男人斥责道。
“我不讲道理?”
男人摸着胡须又冷冷笑了起来。
“我如何不讲道理了?”
…
“刘大人也说了。”
“只要您收了聘礼,接受了这桩婚事。”
“我们就会立即放了周侍郎。”
“也不会再为难你父亲。”
他是对着女孩悠悠解释着。
“但是你们…”
…
“你们昨夜…”
“却将我父亲抓走了!”
泪水打转在眼眶中,女孩是努力强撑着气势道。
“你们……出尔反尔…”
…
“到底是何居心?”
若颜冲着那干瘦精明的男人愤然道。
“父亲他…”
“他到底被你们关在哪里了?”
她是将心中的疑惑全盘托了出来。
“你…”
“你说什么?”
“你父亲?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听着这女孩寻来此地的由头,那男人心中寻思着,在她面前是一脸不可思议地大笑了起来。
“小姑娘,你开玩笑也该有个度!”
“我们御史台与刑部协作办案,抓人向来有凭有据!”
…
“你父亲那好门生,犯了这种事情…”
“我们也怀疑过是你父亲指使。可惜这周侍郎死活不招,我们可是想拿你父亲也难呐……”
他一边如此惺惺作态地说着,一边是用眼神暗示着身边的手下。
若颜想起方才自己寻遍牢房,的确也未看见父亲的身影,心中是明白了几分蹊跷。
“今日的审讯马上要开始了,狄姑娘。”
“晚些,那刑部尚书郑大人也要与我一同坐堂问审,他与我不同,可是个铁面无私之人,若是知道了你擅闯刑部重地,耽误行使公务可就麻烦了。”
“姑娘…还是请回吧。”
他冲着女孩笑眯眯道。
“我…”
男人的话让女孩一时语塞,她虽寻不得父亲,但是看见身边牢房中奄奄一息的周希安,心中亦是十分不忍。自责与愧疚徘徊在心头,她想与他将话询问清楚,却没想到还是被这些突如其来的人给打断了。
“哎,等等!”
正在她进退两难,思索着是否只能选择退路之时,一旁的审讯房中,一个身影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洪大人!这若颜姑娘来了怎么也不支会我一声。”
那人听闻女孩的声音,大摇大摆,晃晃悠悠地走来,脸上是挂上了一脸喜悦。
众人的目光随着那声音看去,女孩躇踌的目光中转而透出了更加恐惧的颜色……
“刘大人,您…”
御史很是意外男人如此不顾场合地抛头露面,他有些害怕,想说些什么,却又只能欲言又止,瞧见那粗鲁男人露出了不悦之色,那干瘦的脸上是立即堆满了笑容。
“这…”
“刑部的事情,有我与郑大人。您…”
“您尽可放心…”
…
“您这出面,可是…”
御史微微不安地环顾四周,用眼神示意着男人,话语是十分谨慎。
“郑大人?!”
那粗鲁的男人不屑读懂这精明男人的示意,是没好气地反问了一声,语气里尽是轻蔑。
“他郑云明知今日要审案,怎到现在可还迟迟未来?”
他扯开了嗓子,是十分不满。
“我可候着他多时了。”
他趾高气扬道。
“他心中对我颇有微词……”
“可以为我看不出来!”
“上回他袒护这姓周的臭小子,转过头就去皇帝那告御状!”
“若不是皇帝偏袒娘娘,没准这小子还会反咬我们一口。”
男人越说越愤怒,目光是没好气地瞥了瞥牢房中的男人。
他眼珠一转,偷偷瞥去若颜在自己面前惶恐沉默的娇美面庞,又更加得意地继续说了下去。
“这位周公子…”
“可是那位狄常德的得意门生,当年殿试的探花!”
“才高八斗,与当今的驸马爷可是同一届中榜的。”
刘显得意洋洋得走去了那木栏前,看去那曾经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如今落得如此模样,扭曲的心中是十分满足。
“只可惜呐,同人不同命。”
他是弯腰看去了那地上命若悬丝的男人。
“那周子沛有丞相大人庇护,又得千岁爷赏识。
如今又娶了公主,成了驸马爷。”
“与你这个见风使舵的蝼蚁不同。”
他是恶狠狠地冲他唾弃了起来。
“倘若你命薄,就这样走了,你休要怪我。”
“我也是被形势所逼。”
他抬起头,目光是又意味深长地看去了眼前那立在眼前,周身瑟瑟发抖的女孩。
“要怪,只怪你那古板的老师,在朝中不得势。”
“要怪,就怪这位…狄姑娘。”
“生的是…沉鱼落雁,国色天香。”
他歪着脑袋得意地笑着,丑陋的脸庞扭曲成了一团。
“本是她与她爹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
“你仔细瞧瞧,弄到如今的地步。”
“他们可都置你这位侍郎大人于不顾呢……”
他看了看地上那男人惘然无力的目光,又瞧了瞧女孩惶恐的反应,目光顺势而下,瞧见了那小手抓紧了裙裾,正在隐隐颤抖……
“你若今天画了押,认了这事。”
“我便能保你一命。”
他是得意地威胁起了那男人。
“你出了这口气,也能处置了那老古板。”
“回到我身边做事。”
“这样一来……”
他的目光看向了若颜,是奸邪地冷笑了起来。
“一个罪臣之女……”
“可就由不得她了。”
他步步逼近若颜,是挂上了色眯眯的笑容。
“你瞧瞧你。”
“狄姑娘…”
“我为了你,折腾这一大出,可算不算有诚意?”
他贴上若颜的身前,又欲抚摸上女孩那洁白的面庞。
女孩被男人的举动吓得踉跄后退,一旁的小侍女看这情形不对,是上前又一次紧紧地护在了女孩的面前。
“刘大人,这刑部重地,众目睽睽,还请您自重。”
小侍女愤慨道,她微微侧头看去女孩那惶恐的目光,两人目光相对,是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有了一些共同的明了了。
“自重?”
男人不屑侍女的话,是冷笑了起来。
“你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看见侍女三番五次阻拦自己,他是气不打一处来…
“也罢…”
那眼睛轱辘一转,只觉得无数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先把这两个小丫头给我绑起来。”
“等我与洪大人审完了案子…再慢慢处置。”
他转过头对身后的下人命令道。
“国舅大人,这恐怕是…?”
一旁的洪御史顾忌狄常德突然消失的蹊跷之事,是欲好言劝之。
“她父亲,毕竟…”
“此事,还是…”
“毕竟什么?”
刘显一语打断了洪御史的顾虑劝解,瞧见了这自动送上了门的美人儿,他已是将一切抛去脑后,顾及不了了那么多。
“你别忘了…”
“是那周希安身子弱,是他经不起拷打,熬不过今夜…”
“只要他一走,我们给他印上手印、画上押,往那狄常德身上定个主使的罪名。”
“他可就一辈子翻不了身了。”
男人计上心头,是一脸横肉得得意笑道。
“你!”
听见男人光天化日下直白的无耻之言,女孩心中的悲愤交加无尽袭来,她想起昨夜父亲被人匆匆带走的事情,更是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父亲到底在哪里?”
“你们!”
“到底把父亲关押在哪里了?”
她竭尽了全力愤然怒道,泪水行行划过了那苍白的脸颊。
“到底…”
…
“爹…”
“您到底…在哪里…?”
女孩的质问在这空阔冰冷的牢狱之中消失殆尽,只有空寂回荡在耳边…
她无助地低垂下了头,咬着嘴唇,绝望地闭上了那落泪不止的眼眸…
阴冷的周遭中,一阵似有若无的香气不知何时四溢进空气中来,衣裾摩擦出窸窣脚步声,那脚步声从入口方向隐约传来,此刻正向这里渐行渐近…
“你的父亲…”
随着那脚步声渐近,一声入耳的是男人的凌然之语。
“在本王府上。”
此刻侍卫列成了两排,那抄着手一身华服的身影是从其中间缓缓踱步而来,接而雍容地走进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朦胧泪目中,一瞬间瞥过自己的是那无比熟悉的凌厉目光。男人对着女孩一言道尽,是又转过了眼眸。
他眯着眼睛徜徉在众人的目光中,接而顺势放下衣裾坐了下来……
看见了这突如其来的尊贵之人,众人惶恐不安、纷纷跪地。瞬时间,牢狱中已齐刷刷地跪成了一片…
人们心中诧异不已,迥异的表情则各自浮现在了每个人的脸庞上。
…
“臣,洪启兆不知千岁爷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他跪地行礼,目光却是瞥见了那悠然自若的男人身后,立在一旁的刑部尚书郑云。
“郑大人,您…”
“今日是审周侍郎授受贿赂泄露考题一案,怎么您…把千岁爷也请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眼前那男人的脸色,旁敲侧击道。
郑云沉默不语着,只是侧着身子,不予理会。
“御史大人,怎么?”
“你们审案子,本王在,可是有不便之处?”
那躺在椅子上的男人微眯着眼睛,不改淡然笑意。
“没有,没有!”
御史惶恐道,一边目光是使向了一片的刘显,此刻他却失望又无奈地发现这男人跪在荆王面前,方才的得意嚣张仿佛一瞬间销声匿迹了,此刻他低垂着脑袋,瑟瑟发抖着,是不敢发一言。
“你们…”
“不用顾忌本王。”
…
“继续。”
那男人一如往常般慵懒地翘上腿,侧倚在了一边,祥装温和地微微俯视着众人道。
男人一如既往的不怒而自威仿佛渗透到了每个人的呼吸之中,这气氛沉重地压着人透不过气来。
此刻与众人一同跪地,那小女孩的心中,则是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之中……
“父亲在他府上?”
“这是怎么回事…”
“昨夜明明是刑部尚书带走了父亲…”
“这应是…”
“为何…”
女孩低头踌躇思虑着,并不敢有丝毫动作。
“刘大人…”
“您…您说句话…”
御史洪启兆跪在地上,惶恐中是暗暗将目光示意去了身侧的男人。
只是他的余光却瞧见了那身侧的男人瑟瑟发抖,面色铁青的模样。
“我…我方才说的话…”
“可是被他听去了?”
男人瑟瑟发抖地喃喃自语着,由于过分恐惧,他此刻已顾不上其他人、惘然失去了神智。
“你…你们…”
“快去找皇后娘娘。”
那跪在最后面的几个侍从瞧见自家主人与御史跪地不敢动弹,明白这位亲王与自家主人一向有过节,是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道。
“刘大人…”
瞧见这两人都不敢发话,荆王身边的那个男人开了口。
“我与洪大人审案。您怎么会在这里?”
郑云是没好气道。
“您道这狄女公子擅闯刑部。”
“那您…又是得到何人的许可进入此地?”
他是语重心长地质问起来。
“我…”
“我…”
刘显结结巴巴起来,已是说不出话。
“我有皇后娘娘的旨意…”
“对,是皇后娘娘!”
“是皇后娘娘准许我随意出入刑部,协助洪大人办理此案!”
“皇后娘娘?”
郑云不禁失笑了起来。
“只是,方才我下朝之时,已与皇后娘娘请示过。”
“娘娘道…”
“这周侍郎的案子,皇上一直由御史台与我们刑部处理,其他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更未与你有过任何授意。”
“此事…她让我秉公处理。”
“不要有后顾之忧。”
“你说什么?”
郑云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而一旁的御史则是惶恐地将头紧贴着地面,不敢发一言。
“皇后娘娘她…”
“她怎么能…?”
“我…”
他不明白那女人为何突然如此撇清与自己的关系,而眼前这个一直高高在上,近日忙着处理兵部事宜,本无暇顾及此案的男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此刻他头脑中一片混乱,不禁语无伦次起来。
“我明明为了她…为了…”
心中的不解化成了愤怒与委屈,男人按耐着心中翻滚的情绪,连滚带爬地挪动去了荆王的脚下…
“王爷,擅闯刑部,干涉御史台办案,是我不对。”
“可我…”
“可我这也是为了朝廷办事呀!”
他假装愤愤不平地挤出苦笑道。
“都是那周希安可恶。”
“是他,是他泄露考试题目,勾结朝臣买卖官位,又收了贿赂。”
“这些,您可以去翻看卷宗。”
“可都有凭有据,他也供认不讳了!”
“我只是…”
“我只是看不过去…”
“所以与御史大人揭发了他…”
“就这件事而言,我也是功大于过了呀……”
他趴在荆王的脚下,是拼命替自己辩解着。
“刘显!”
郑云瞧见这男人无耻的模样,是再也憋不住心中的愤慨了……
“你可知…”
“你死到临头了,可还有心去惺惺作态?”
他走到这跪地求饶的男人面前,是将攥在手里的一摞书信全部扔到了地上……
刘显慌乱地翻看起地上那些书信,已是左右顾之不及。
这每一封信的落款皆出自自己与周希安之笔。而信的内容更是不用多说了,所涉及的内容令他根本不敢当着男人的面翻出来一一详阅……
“王爷,这…这…这…”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他不解自己已将周希安宅邸中的证物全部销毁,眼前这男人又是如何将这一摸一样的书信完好无损地拿了出来。并且有些书信甚至追溯到了数年前…
“刘国舅,你这出戏,唱得可真够久哪…”
此刻那斜倚着的男人终是嘲讽着懒懒地开了口。
“为了陪你唱好这出戏…”
“本王可差点搭上了两位朝中重臣的命。”
那慵懒的目光扫向了跪在地上的男人,眼中透出了丝丝凌厉笑意。
“王爷,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
“我不知情…”
“我…我…”
“我是受那周希安的蛊惑……”
“对,都是那周希安…”
“我…我…”
男人结结巴巴着,慌乱中还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噢?”
“他蛊惑你?”
“是是是。是他蛊惑我,我…”
“我一时鬼迷心窍…”
“便将那考题,给了行贿的考生。”
“噢,不不不…”
“是他们强行与我索要了去…”
“我也是受皇后娘娘之…”
“如果本王说…”
“那周希安与周子沛一样,可都是本王提拔重用的…”
那男人眯着眼睛打断了男人的供述。
“你是不是也想说…”
“这泄露考题之罪…”
“是本王蛊惑你的…?”
“是是是。”
“噢不不不。”
男人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语无伦次地磕头求饶起来。他磕着头,突然发现了男人那暧昧的言语中,似乎是话中有话…
“那周希安…”
一阵不祥的猜测恍然闪过脑中,这粗鲁的男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道…难道这,这、这一切…”
他猛然抬起头,看去眼前那男人凝视着自己的细长眉目,此刻那犹如深渊一般的眼眸中,写满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
“你…你!”
一阵眩晕袭上心头,那丑陋的男人是突然放下了伪装,痛哭流涕起来。
“你,你…你…”
他哀嚎着,是苦不堪言。
“姐姐!”
“姐姐您…”
“您怎可如此心狠…”
他一边无助地撒泼打滚着一边痛哭流涕地哀嚎着。
“赵元俨、你这老奸巨猾的狐狸!”
“你,你!!”
“你竟然敢算计我!”
他恶狠狠地瞪着眼前淡漠的男人……
“王爷,这…”
看着这荒唐的一幕,一旁的侍从范鄂是微微无奈了起来。
“把他拖下去。”
男人收起了笑容,指尖扶上嘴唇道。
“是。”
范鄂恭敬应允,是与郑云点了点头。
郑云领命,接而吩咐一旁的侍从将这男人脚下哀嚎着的男人从众目睽睽之中带了下去。
“接下来,该轮到你了……”
…
“洪御史。”
男人调整了坐姿,一袭宽阔袖据撑在扶手上,指节后的唇边带过雍容一笑道。
这一声平淡的问候流入到这瘦弱的男人耳中,却是每一个字都显得刺耳无比。
“王爷!”
“臣知罪!”
那精明的男人读懂了方才发生的一切,惴惴不安的心中已知道自己所做之事尽在这个男人的掌控之中,万分抵赖不了。
他未有分毫解释,只是希望此举能让这个男人稍微网开一面。
“知罪?”
“你何罪之有?”
荆王淡然笑着,却是祥装不解。
“周希安一案,臣知情未报。”
“还有呢?”
男人已是洗耳恭听。
“臣纵容刘显以周希安一案为要挟,胁迫狄尚书,狄女公子,试图陷害朝臣,逼其女嫁入刘府。”
“嗯……”
男人笑着低下目光,细细品味了起来。
“你倒是拎得清楚。”
他抬起那目光,那深远的眼眸中似乎是略有考量。
“这样吧,洪大人。”
…
“刘显一事,本王…”
…
“还是想,让郑云与你一同审讯。”
“若是处理妥当…”
…
“本王只当罚你三个月俸禄。”
“让你自省己过。”
…
“你看…”
“如何?”
男人凝视着那瘦弱男人的目光淡淡道着,轻描淡写的话语让周遭顿时陷入一片议论纷纷。
“臣洪启兆谢过王爷。”
“臣洪启兆谢过王爷。”
那精明的男人心中顿时三分明了这位亲王的用意,他不顾四周的议论,又似是怕他反悔,立即磕头谢恩起来。
“王爷,这…”
一旁的刑部尚书郑云不甚明白这男人的目的,很是诧异。他欲上前进言劝说,男人却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你…”
“去瞧瞧周侍郎。”
他避重就轻,淡淡吩咐到。
“是…”
郑云虽有躇疑,却也不再方便过问。
“臣这就将周侍郎放出来,令人送他回府疗伤。”
他恭敬道。
“嗯……”
荆王瞧了瞧那被关押在狱中的男人,眼中划过一丝怜惜,接而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缓缓站起了身。
“接下来…这里…”
“就交给你了。”
他瞥过一旁的郑云,轻轻拍了拍这位老臣的肩膀。
“是。”
那男人恭敬领命道。
……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亦让那缓缓站起身的女孩愕然不已。
“小姐……这…”
“究竟是怎么回事?”
蛮儿站起身,不解地扶上了女孩的手臂。
两人一时间惊魂未定,一时间又接而愕然无语。这事情来的突然,又转变的太快,以至于俩人难以回过神来…
正在女孩欲回应侍女些什么的时候,那一水迷茫的目光中,男人已是迎面缓缓地走了过来……
女孩呆立在了原地,一时语塞,不知道该与其说些什么。
只见那男人走到自己身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女孩的心脏仿佛要跳出胸口,她寻思着自己是否误解了这个人,却又难以理解这事情的逆转和这处置结果…
那男人抄着手,目光看去前方,只是与往常不同,那面庞上冰冷而威严,并无一丝笑意。
“你…”
他缓缓开了口。
“随我来一趟。”
说罢,那身影并未再看自己一眼,只是带着侍从匆匆往门口走了过去…
待女孩与侍女跟上那男人的步伐,踏出了刑部的大门,眼前那一身华服的雍容身影已是一跃而上了马背。
仰望着那匹白马背上,那高傲的目光淡漠地俯视着自己,女孩忽闪着不安的目光,故作镇定地冷冷道。
“王爷说臣女的父亲在您府上…”
“此话当真?”
经历了这些事情,她对这个城府颇深的男人已经有了几分不信感。
“本王没有理由欺骗你。”
只见那冰冷的脸庞上划过了一丝淡漠笑意。
“你若想知道事情真相…”
…
“上轿。”
他瞥了瞥头,看去身后那自己乘坐而来的轿撵,一语示意女孩道。
女孩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了随从的队伍,看见了那顶绣着蟒纹图腾的亲王轿撵,顿时心生出了许多惶恐。
“这…”
她知道这不合规矩,是害怕地犹豫在了原地。
瞧见这清高固执的女孩此刻还在意身份礼数,男人是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若觉得不妥,可是要让本王与你同乘一匹马?”
他眯着眼睛,骄傲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我……”
若颜惶恐地摇了摇头,一时语塞。
男人无奈叹了一口气,转身策马去了那队伍的前端。
若颜涨红了脸,她虽不愿让人多些闲言碎语,只是心中挂念着父亲的安危,一番衡量之后,挣扎着攥了攥手,往那轿撵的方向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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