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游戏四
“神坠之地？”
何星文重复这个词，环顾寸草不生的沙漠，从字面上准确领悟了这个词的含义：“神死亡的地方，没有生物能在这里生存。”
安迪苏·金简单明了的继续：“第一纪元，父神创造了世界和万物，生灵得以延续；第二纪元，其他神灵从万千生灵中诞生，分掌父神的权柄；第三纪元，父神被背叛，陨落于此。”
一个老套且没有新意的神话故事。
何星文颔首，看向停下话的安迪苏·金：“第四纪元？”
“没有第四纪元。”安迪苏·金平静道：“神坠之日后，第三纪元终结，开启黑暗时代。”
“黑暗时代，世界失控，死亡、瘟疫、战争随之而来，但对万物生灵来说，真正毁灭性的灾难，是这个世界开始自我解体的过程。”
故事开始变得有意思了。
鉴于世界目前如此平静，何星文似乎可以提前确定这个黑暗时代的结局，绝非世界毁灭。
那是什么阻止了世界末日？
勇者？还是下一个创世神？
何星文比较喜欢后者，前者有些过于老套，不过鉴于这只是游戏设定的一部分，那么老套的剧情总是不可避免的，何星文对此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当然，他很快就意识到，作为一款划时代的全息游戏，不管是游戏体验还是游戏设定，“划时代”这三个字它都当之无愧。
“那是一段浸透鲜血和死亡的历史。”
安迪苏·金：“无数种族为了阻止世界毁灭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甚至全族覆灭。”
“那是什么阻止了世界毁灭？勇者？还是神灵？”
安迪苏·金沉默了几秒：“都不是。”
他看向何星文：“是一个意外。”
哇哦，故事走向高.潮了。
没有比这更好的答案了，不是谁拯救了世界，而是出现了新的意外，导致世界没有毁灭。
“父神死后，这个世界失去了支柱，”安迪苏·金注视着何星文道：“也失去了拒绝的权利。”
何星文平静的跟他对视，对方的声音流淌在寂静的绿洲上，讲述一个出人意料的故事。
“在世界因为自我解体而走向毁灭的时候，另一个世界跟我们相遇，它填补了父神消失导致的失衡。”
“黑暗纪元自此宣告结束，第五纪元从那一日开始。”
“而这个世界也从那一日开始，变成了另一个模样，那个世界的出现只是一个开始。”
安迪苏·金注视着何星文道：“我们失去了拒绝的权利，于是，无数破碎的、残缺的世界跟我们相连。”
何星文似乎找到了这个世界的天空之如此“多姿多彩”的原因。
“所以，现在是第五纪元？”
何星文没等他回答的意思，他稍稍思考了两秒，继续道：“虽然我很想猜测，第五纪元是不同世界之间的战争时代，但……”
“但你身上可没有任何属于战争的气息。”
“所以我更倾向于，第五纪元是，希望时代。”
“您的智慧让人惊讶。”安迪苏·金微微弯腰道：“是的，第五纪元又被称为希望时代。”
“绝望的世界重新找到了希望。”安迪苏·金：“不止是我们，还有他们。”
“每一个残缺的世界，都濒临毁灭和死亡。但当两个残缺世界相遇时，希望从毁灭之中诞生。”
“一个超乎想象，又无比美好的发展。
”何星文为他鼓掌，然后发问：“所以，你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欺骗这个念头从这场对话开始前就没出现在安迪苏·金的脑海里。
他选择了诚实作答：“不是。”
何星文颔首：“我很欣赏你的坦白。所以，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他们仍生存在这片大陆之上。”
安迪苏·金：“事实上，或许这个世界上的种族有大部分都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但在黑暗时代过去了数千年，不同世界的种族在这片大地上繁衍生息如此之久之后……”
“我们不用‘是否属于这个世界’来区分其他种族。”安迪苏·金看向何星文：“就比如说，您跟您的子民。”
何星文停顿了几秒，消化了下对方这段话里透露的信息。
“你觉得，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
“显而易见。”
安迪苏·金摊手道：“尊敬的国王，您在神坠之地建立了一个王国，这还不足以证明什么吗？”
何星文示意对方继续。
“没有生物能在这里生存。”安迪苏·金环顾这片小小的绿洲：“这里之所以变成沙漠，是因为父神在这里死去。祂的血液流淌在这片大地上，从那之后，这里生机断绝。”
“因为祂的造物无法在祂的死亡之地存活？”
“或许如此。”
“但现在看来，还是存在意外的，不是吗？”何星文看向安迪苏·金：“起码，你还活着。”
“如果不是遇到了您的子民，我也无法活下来。”
安迪苏·金再度微微弯腰致意：“感谢您的仁慈。”
“是吗？”何星文若有所思的发问：“那你之前为什么想跑？”
“一个在神坠之地活动的种族，”安迪苏·金诚恳道：“在无法确认您来自于哪个世界之前，我觉得，保持距离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所以，你们不用‘是否属于这个世界’来区分其他种族，而是用……”
安迪苏·金舔了舔嘴唇：“像您这样伟大的存在，应该清楚，总有一些肮脏的、丑陋的生物……”
何星文得出结论：“种族歧视。”
安迪苏·金停顿了两秒：“他们往往也非常弱小……”
“弱肉强食。”
安迪苏·金闭上了嘴。
“确实，在大部分种族都来自不同世界的时候，用‘是否属于这个世界来区分其他种族’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何星文客观道：“毕竟比起这种唯有原住民才能理直气壮的宣判其他种族的理由来说，有更适合你们的其他理由。”比如弱小。
安迪苏·金轻声提醒这位国王：“您也属于外来者。”
作为新来的外来者，完全没有站在原住民的立场上审判他们的权利吧？
何星文看了他数秒：“我猜，原住民的种族是人类。”
安迪苏·金眨了眨眼，在默认这一点的前提下补充道：“事实上，大部分世界的主流种族都是人类。”
“就像是人类天生得到了造物主的偏爱一样，即使是不同世界，不同的造物主，祂都选择了人类。”
“又或许，只是因为在无数种族中，总是人类成为了最终赢家。”
安迪苏·金的情绪产生了波动：“人类？最终赢家？他们弱小、狡诈、虚伪、愚蠢……”
他的话终止于骨刃。
骨刃横亘在他喉咙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红。
何星文看了眼手持骨刃的沉默NPC，没制止他，而是就着这个安迪苏·金不太舒服的姿势，提醒他道：“我是人类。”
安迪苏·金喉结微动，他并不畏惧死亡，在迈入神坠之地的那一刻起，他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只是后来，命运出了一点小差错，以至于，局势发展成了眼前这样。
但死亡依旧不过如此，让他停下话的，与其说是死亡，倒不如说是，另一些东西。
一些，让他一直忍耐到此刻的东西。
“请原谅我的失控。”
安迪苏·金谨慎道：“我非常尊重您的种族，由人类统治的迪曼帝国伫立在内瓦平原之上，屹立千年，就足以证明人类的强大。”
何星文并不惊讶这个世界存在人类帝国，他更惊讶对方态度转变的速度。
他短暂的沉默了几秒，用来打量安迪苏·金。
始终保持沉默的系统适时的开了口：“显然，对他来说，您或者说您的帝国中有更重要的存在值得他这么做。”
“那会是什么呢？”何星文道。
安迪苏·金的表情微微一动，对方这句话不是跟他说的，但现场……似乎并不存在另一个能跟他对话的生物。
“我觉得您已经猜到答案了。”
系统一板一眼道：“在这无数的奇迹中，唯一一个来自于这个世界的特殊存在。”
“以太？”
现场平静了数秒。
安迪苏·金打破沉默：“您在跟谁对话？这里似乎没有……”
何星文扭头对黄道：“他似乎对那些矿石很感兴趣。”
黄拿了块黑岩石，递给了何星文。
何星文掂了掂黑岩石，看向安迪苏·金：“这是什么？”
安迪苏·金沉默了下去。
这个态度无疑是一个明确的回答。
何星文继续发问：“你想得到它？”
安迪苏·金看了眼他手上的黑岩石，又垂下了眼。
他在估算距离，他跟何星文的距离并不遥远，而抵在脖子上的“死亡威胁”，足以让他们放松警惕。
安迪苏·金估算了下成功率，显然他之前的克制和忍耐意义重大，这让他在此刻得到了一个可喜的成功率。
他不会失手。
安迪苏·金笃定的做出判断，当机立断的发动图纹，崩断束.缚他手脚的树皮，使用了他唯一一个高阶图纹，朝前一蹿，试图一把擒下何星文。
这一系列行动，发生在短短一刹那间。
骨刃撞上了他喉咙，原先被轻易划破的皮肤，在此刻变得无坚不摧，崩断了尖锐的骨刃。
毫不设防的何星文近在咫尺，而此刻这里没有人能阻止他。
安迪苏·金前扑的动作一顿。
“yu——”尖锐的鸟叫声响起，一团金色如离弦之箭般朝着他俯冲而来。
远处森林里发出奇异的声响，猛兽的吼叫声、成群动物的奔跑导致的地面震动声……
矮人甚至听见河流中鱼群焦躁不安，不住跃出水面的声音。
这些都不是他动作停顿的原因，它们跟他之间的距离远大于他跟何星文之间的距离，更无法在此刻对他造成威慑。
他之所以停下动作……
是因为他不得不停下动作。
地面上不起眼的小草眨眼间疯长，一瞬间缠绕住了他的整个身体，并不断的往他体中延伸。
没有被它缠绕过的人很难想象，杂草能迸发出多么强大的力量。
它们无法伤害到矮人激发了图纹后变得无坚不摧的肉.体，但它们牢牢束缚住了矮人，让对方无法对何星文造成任何伤害。
何星文能感受到来自整个绿洲的愤怒，它们发出怒吼，无比迫切的想杀死“忤逆者”。
“国家设定0：王是万物之主。”
“尊敬的国王，您的子民永远忠诚于您。”
“在您的领地上，与您为敌，那么整个王国都将成为他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