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师姐
两人回去时虽是庞安背着蓬湖,但一路上却走的很慢。
蓬湖从背后紧紧抱住自己朝思暮想的情郎,而庞安却是在屏息忍受着难耐的腥臭味。
他们一路无言,蓬湖身上伤口的血液早已干涸,散发出的浓重血腥味却也难以掩盖,不出所料,两人在途中还是遇到了寻味而来的魔兽。
弱小的魔兽不敢轻易上前,但高阶魔兽体型庞大,它们愿意为了饱餐一顿去铤而走险,所以在两人离开山洞之后,这只嗅觉灵敏的狼妖便发现并一路尾随他们到了魔域城与密林的交界处。
再往前就是魔人的地盘,这附近的魔兽为了躲避魔人的捕猎通常都不会在这附近游荡,狼妖专门更到了这里,是为了保证在这里捕食的话便不会被同类抢食。
狼妖伺机而动,庞安也同样越是靠近密林边界,越是走的缓慢。他像是在等待什么般将周身的灵气压低眼瞳乱转,而蓬湖经过前几日的煎熬早已耗尽灵气,现在浑身无力,正趴在庞安肩上昏昏欲睡,她安心地认为只要自己再次醒来,便是在宗门内,在自己的床上,而她的心上人将会和所有人宣布他们的婚事。
终于,狼妖扑了上来,庞安没有躲避,巨大的身躯如乌云般死死压了上来,他硬生生挨下了一爪,在他的胸口划出了一道狰狞的血痕。
狼妖见状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就在它蓄势待发露出獠牙对准庞安命门准备咬下时,一块血糊糊的重物就这么被甩到了它的脸上。
迷迷糊糊的蓬湖被狼妖拍倒滚落在地上,剧烈的震荡将她摔得浑身伤口如裂开,她还没反应过来,余光就瞥见了正嗅闻着自己的狼妖。
蓬湖的身体如散架般瘫倒在泥地中,头脑歪斜,正对着落荒而逃的庞安,她有点不理解,却有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她太痛了,根本无法动弹,也无法思考,只能就这么歪着头,保持这个姿势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情郎。
看着庞安仓惶逃离的背影,蓬湖似乎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她竟觉得,逃跑的庞安怕的并不是眼前的狼妖,而是自己
蓬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甚至开始希望狼妖能尽快吃了自己,以此来逃避现在所看到的一切。
但就算如此,她也未能如愿,那狼妖只是低头嗅了嗅,随后便像是闻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气味般失望地甩了甩脑袋,转头向着庞安逃跑的方向追去了。
狼妖不吃死物,或许是因为蓬湖伤口散发出的酸腐味太过浓烈,就连嗅觉灵敏的狼妖也无法辨别能散发出这种气味的生物还是否算是活着。
蓬湖就这么被丢在了密林边界,她呆呆地趴在地上,裂开的伤口再次将她身上所剩不多的布料浸染,但她似乎感觉不到饥饿和疼痛了。
密林边界是荒芜的,偶尔会有来狩猎的魔人或迷路的魔兽经过,当他们循着异味发现蓬湖,看着她形容枯槁的身躯和空洞的眼神,通常都会默认这人已经死了,甚至有些魔人会因为觉得晦气而对着她啐一口唾沫。
蓬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多久,她不吃一口东西,也不喝一口水,却仍然还有意识。
身体的状态越来越差,但她却迟迟没有死去,就像是在故意折磨她般,蓬湖每每都会在熬不住时昏死过去,却又会在不知多少天后照常醒来。
终于在蓬湖某天再次醒来后,她强忍着酸楚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然后随手在地上剪了一根较长的树枝,支撑着摇摇晃晃朝着庞安离开的方向走去了。
她已经不记得回去的路了,只是在靠着微弱的潜意识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蓬湖支着树枝走啊走啊,她似乎看得见自己离开了魔域,回到了仙门,但那些人都看着她,避着她。那是她陌生的眼神,她从没被这样看过。
她终于靠着最后的本能走到了清音峰山脚下,却在山门前停住了。守门的弟子没有认出她来,可能以为她是哪里来的乞丐,颇为嫌弃地站在远处做出了驱赶的动作便再懒得管她。
蓬湖似是没看见般,呆愣着在山门前伫立了好久,直到太阳升到了高空变得刺眼,她颤抖着抹了把干涸的眼眶,这几日她根本未进一滴水,已经流不出泪了。
最后她还是离开了,就这么在烈日下磕磕绊绊地走着。这次她是真的不知道要去哪,毕竟已经没有可以回去了地方了
但就在蓬湖这么觉得时,她似乎又想起了一个地方。
合欢宗
蓬湖隐约记起来了,自己曾听同门说过合欢宗可以无条件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她当时还觉得可笑,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宗门。
但现在她早就已经超过十岁了
即便如此,蓬湖还是支撑起树枝朝着记忆中合欢宗的方向走去。
蓬湖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只是想在最后看看这个如此愚蠢的宗门到底是什么样的,宗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做下这种决定
怀抱着这种心情,蓬湖坚持这着又多活了两日,终于找到了合欢宗。
她站在合欢宗宗门前,看见了莺莺燕燕欢笑着的女修,蓬湖此前一直都和大部分人一样,对合欢宗极度不齿,认为这种宗门听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流派,也只能靠着收养来维持人丁兴旺。
但现在,她眼前的这些女修却是那么美,她们互相调笑着,挽着胳膊进进出出,笑容是那么干净纯粹。
有两个女修注意到了角落的蓬湖,皱了皱眉挡着嘴说了些什么便匆匆回了宗门。蓬湖本身已经不在乎什么了,但看见这一幕内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泛上了一丝羞耻,下意识就想逃离。
她觉得自己根本不配站在这里。
“姐姐,你怎么了?”
就在蓬湖转身时,一个稚嫩颤抖的童声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低头看去,那是一个看起来似乎不到三岁的女童,正抬着头用一种害怕又担忧的表情看着她。
“姐姐是来合欢宗找师尊的吗?”
“啊”
蓬湖没想到会有人和自己搭话,下意识张口,发出了干涸沙哑的声音,将自己也吓了一跳。
“姐姐你流血了,要吃药才行。”
说着,眼前的小肉团子便鼓起脸来低头在在衣服口袋里翻找起来,最后掏出了两颗小小的黑色药丸伸手递出去。
“给你,我每次鼻子流血师尊就让我吃这个。”
看着眼前这个有点傻的小孩,蓬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犹豫着该怎么和小孩解释,就看见一个红衣的高挑女子从远处疾步朝这孩子走了过来,一把将她的手按了回去。
“阿尤,别胡闹,这是清热的药,对她没用。”
“师尊!”
那红衣女子并未回应,伸手将女童推到了身后,向前一步靠近了蓬湖。
“刚才有两名弟子和我说宗门口有人重伤,这里是合欢宗,求医的话还请去药王谷。”
“嗯”
蓬湖回应完便转身准备离开,若不是被这个孩子叫住,她本就是打算走的。
“等一下你伤成这样,是怎么到合欢宗的?”
刚才申纤儿乍一下没注意到,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女子气息微弱不说,全身竟是已经没有一块好肉,怪不得刚才那两名女弟子吓成那样,若不是她还有点人气,简直与走尸相差无二了。
申纤儿细细打量着眼前人,忽地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眼缩在身后的尤茶,改口道:
“算了,你既然来了,我们合欢宗就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跟我进来吧”
说着,申纤儿便牵着尤茶给身后的伤员带路,蓬湖站在原地踌躇着要不要上前,就看见那个被拉走的小孩子一边回头一边朝着自己招手。
蓬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跟着两人进了宗门。
一阵白光闪过,蓬湖最后看见的画面便是那不停往回看的小脸和时不时招一下的小手,这张脸慢慢从清晰变得模糊随后又清晰起来,最后渐渐和眼前清秀少女的面孔重合。
此事的蓬湖正靠在谁的怀里,她的眼瞳缓缓聚焦,看见了一张与梦里那孩子五官有八分相似的脸,这张脸的主人此时正蹙着眉一声声喊着自己的名字。
“师姐蓬湖师姐”
半个时辰前
尤茶趁席凉没反应过来之际就将她推开,自己跑远。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之前在环境里是怎么醒过来的。
是那个抱着白雷发疯的人,是他让所有人陷入幻境,也是看见了他自己才从幻境中清醒。
尤茶只是猜测,那个人能不杀自己,能对白雷如此疯狂,一定不会就这么离开。
但是她这次为了师姐必须赌一把,赌那个疯子可以解开所有人的梦魇,赌白雷和自己这条命对他来说还有用。
尤茶低头从随身的乾坤囊将自己攒了好久准备突破时用的灵草一股脑全塞进了嘴里,然后立刻盘腿坐下开始运气消化。
体内骤然暴涨的灵气烧的尤茶全身滚烫,修仙之人这样食用灵草,就好比一个身体没病的普通人一口气吃下几十根千年人参般,灵气过于旺盛会将经脉堵塞,全部积压在体内四处游窜。
尤茶强忍着不适将气息调整,待灵气差不多上升到身体的极限时,忽然将气息流转让灵气从全身各个部位都流向了手部的经脉之中。
随后她拔出了腰间的白雷,通过手部的接触将灵气一点点开始传入白雷的剑身之中。尤茶从五岁起就开始使用白雷,将灵气渡入剑内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这种方法可以让剑与人达到某种连接从而使其杀伤力更高,相当于所谓的人剑合一,这种法子也是当年的万剑山剑尊传下来的。
但凡事都讲究适当,若是修士渡入剑中的灵气超过了自身所能控制的范围,这把剑的战力虽会获得显著提升,但同时也会如同一个即将超载的气球般随时都有可能炸裂。
按理说这种方法只有生死关头命悬一线时才会有人使用,但现在的情况对于尤茶来说,又何尝不是命悬一线?
她将灵气缓缓注入通体漆黑的白雷之中,随着灵气的增长白雷剑身的的颤动也开始变得剧烈,剑体周围的黑色烟雾扩散开来,逐渐将尤茶包裹在内。
黑雾渐浓,席凉站在远处发现这忽然升起的雾气与众弟子失散时看到的雾气极为相似,她正欲上前,却又想起了尤茶之前的叮嘱,踌躇在原地。
席凉无法保证自己身上的剑气还能帮她抵挡第二次,更何况尤茶还将她的师姐托付给了自己。
她隔着雾气看见尤茶脸部涨的通红,七窍也开始渗血,但尤茶却似乎毫无所觉,只见她握着那把剑踉跄着起身,最后左右环视,不知是在寻找着什么。
看见此景席凉心中一紧,倘若着黑雾真的如她所猜测的那般能使人致幻,那现在灵气溢出且正拿着剑四处张望的尤茶是极度危险的。
更何况在此之前她的情绪就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席凉越想越觉得不对,她一边紧盯着尤茶的身影一边开始搀扶着蓬湖缓步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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